第一百七十五章 瓊司樂

彩玉欣喜的繼續說道:“江南送來的錦緞都是花錦,今年的熱潮,薈香殿的阮貴妃最喜梅花,所以梅花弄枝送給阮貴妃,寒芬園裏的竇昭容是江南來的,也會喜歡江南的錦緞,那匹杏花的花錦就送給竇昭容吧。剩下一匹……海棠的,最為驚豔,娘娘,再過兩月就是太皇太後的壽宴,這匹錦布正好可以做身華裳……”

“給玉泉宮送去吧,她最愛海棠。”謝夙卿打斷道,不容置疑。

彩玉仿若不能理解的看著她,這匹花錦繡工精美絕倫,送出去太可惜了些,況且那海棠,倘若做身衣裳,必定會豔驚四座,雁貴妃昨日才將主子推下水去,主子為何還要拿這布匹做禮?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娘娘,這花錦隻有三匹……”彩玉猶豫著,想勸勸。

謝夙卿卻很淡然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就這麽辦吧。”

彩玉隻好點了頭,即使心裏替謝夙卿不甘,卻也沒辦法,這是謝夙卿的吩咐。

一張單子很長,彩玉辦事很仔細,後宮中大大小小的妃都算入了其中,有條有理,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謝夙卿換了幾家的禮物之後,就已經確定下來了。

第二日,謝夙卿帶著禮物各處串門去了。

阮貴妃很是欣喜的收下了那匹梅花花錦,柔滑又細膩的觸感,精致秀美的繡工,一朵朵梅花像有暗香一般,綻放在枝頭,傲然獨立,總是,她很喜歡,謝夙卿也樂得其所。

竇昭容是個溫婉的女子,她的父親是姚城兵馬總司,在宮變那陣子給楚胤開了一條水路,西策軍才能這麽快到達京城。因此楚胤納了他的女兒為昭容。見到家鄉的繡錦,撫摸著一針一線,她都要淚眼漣漣,落下淚來,感激涕零的看了謝夙卿一眼,兩人立馬稱起了姐妹。

走了許多的宮,謝夙卿也不認得幾個人,今兒個是全都認識了一遍,心裏有點小小的堵塞,無法言語,卻也還是笑著走了下去。

走了那麽多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買她的帳,事實上,大多數人都不太買她的帳,原因隻有一個,皇上寵愛謝夙卿。

隻因為皇上的寵愛,謝夙卿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後宮中沒有絕對的朋友,也沒有絕對的敵人,卻都拿一個東西來作為敵或友的判斷準則,皇帝的恩寵。

很顯然,謝夙卿是樹敵太多。

玉泉宮是謝夙卿最後要去的地方,頂著虛乏的腳步,才緩慢的走到了玉泉宮,與其他宮室不同,玉泉宮的門口還站著四名皇宮禁衛,嚴守著。

今日出來,謝夙卿帶的是彩玉,彩玉較為活躍,也善於與他人溝通和打交道,這種場合帶她來較為合適。

彩玉從腰中撈出一塊玉牌子,那些人一看見玉牌子就放兩人進去了,隻因為那玉牌子寫著一字:“胤”。

或許是早有人通知了韓向雁,今日是自己來了,導致謝夙卿還未到門口,韓向雁就叉著腰站在門口,堵著謝夙卿不讓進,謝夙卿好笑的看著她,向她行了一禮,道:“姐姐可還好?”

“能不見到你才是最好。”韓向雁氣憤道。她不知道謝夙卿是來幹什麽的,可是經過昨天那件事,她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任性的攔住謝夙卿不讓她進門。

謝夙卿卻麵不改色道:“我來給各位姐姐送東西來了,姐姐似乎不太方便,那我還是從偏殿開始吧。”

說著,謝夙卿果斷的朝偏殿去了,玉泉宮的偏殿住了一個婕妤一個美人,都是謝夙卿見過的,婕妤就是淼淼,楚胤賜了她一個封號,“樂”,淼淼善樂,她就是樂婕妤。

東西給淼淼的時候,淼淼在謝夙卿的身邊不小心崴了一下腳,謝夙卿搭手扶了一把,兩人相視一笑,謝夙卿感覺到手上有一個小紙團,是淼淼塞給她的。

謝夙卿小心藏起,兩人沒有太多的交流,很是自然。

再次回到主殿,韓向雁還沒來得及攔在門口,謝夙卿就已經跨入了殿中,笑淡如菊。

“這是海棠花錦,最是富貴豔麗,嬌豔欲滴的顏色,最稱姐姐的膚色,做成衣裳,一定會美極,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歡?”無論韓向雁給她甩了多少個白眼過來,謝夙卿都是保持著淡然的微笑,以靜製動,笑的韓向雁都心裏發毛。

韓向雁皺了皺眉,直接將那花錦甩在了地上,可那流光溢彩,繁花綻放的錦緞,實在讓人挪不開眼,是匹好錦緞沒有錯。韓向雁心裏疼了一下。

“誰要你的破布,你來這裏裝什麽好人,假惺惺,把我害到如此地步,用一匹布就想收買我?哪有這麽簡單!謝夙卿,我和你勢不兩立!”韓向雁大聲吼了出來。

忽而,她又笑了起來,這個轉變很是詭異。“你是不是知道我父親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隻要他回來,我就不怕沒有依靠了,你且等著吧,我不會讓你好過的!”韓向雁“哼”了一聲,甩了謝夙卿一張臭臉。

謝夙卿聳了聳肩,攤手道:“那便不放過我吧。”

……

一般宮中盛宴,都是一群花兒一般的女人爭奇鬥豔,以博得眾樂。或者說,博得君樂。

後宮上下,三宮六院都響起了絲竹之音,靡靡終日。

宮中的司樂司今日也被擠破了門檻,西域送來的琵琶,北疆送來的羌,也被各宮的娘娘搶的不亦樂乎,更有甚者,爭得那叫一個頭破血流。

司樂司有兩名司樂,其中一個叫瓊司樂,是司樂司最有權威的人物,宮中大大小小的宴席都少不了她的支持,先皇曾經誇讚她的樂,說是“天籟之音”。

“慧雲見過瓊司樂!”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跑來,不知道是哪宮的宮女,長的很是普通,說普通算是含蓄了,這女子的右眼處有一塊不大不小的青色胎記,因為長的位置太為顯眼,總被其他宮人笑話和謾罵。

瓊司樂一身修身窄袖飛蝶長裙,幹淨利落的袖邊,幹練的剪裁,如同她這個人一般,嚴嚴謹謹。

瓊司樂輕微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就沒有再說什麽,明擺著一副不想有過多糾纏的樣子。

可那個叫慧雲的宮女是帶著主子的吩咐來的,即使知道瓊司樂不是那麽熱情的人,她也得為了主子一試。

“瓊司樂,我家主子央您譜一曲《踏春調》,這個……是主子做好的詞,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這一曲,主子用這個來報答您!”慧雲神神秘秘的取出一個檀木盒子,在瓊司樂的麵前一開,瞬時間華光四射,照亮了瓊司樂的麵容。

是一個碩大的,品質上乘的夜明珠,珠圓玉潤,光滑的表麵晶瑩透亮,盈盈有光華散發。

瓊司樂看見之後,卻是麵不改色。她的手中握著一份羊皮卷,她的手不自覺的在手掌中敲打著那一份羊皮卷。她道:“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實在抱歉,臣的心血全部傾注到這一份樂譜中去了,再要什麽好東西,已經是不可能了。”

“這樂譜……”慧雲驚愕的看著這一張羊皮卷,主子和她說過,那顆夜明珠價值連城,千金不換,主子都心疼的要緊,要不是這次太皇太後的壽宴實在是個好機會,她也不會忍痛割愛,拿出來送人,她以為,瓊司樂看見這東西一定會答應下來的,沒想到……

“瓊司樂早啊!”忽然旁邊竄出一個高挑的身影,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寒芬園裏頭的一等宮女,竇昭容身邊的侍婢,如媛。

如媛許是聽了許久,目光灼灼的看著瓊司樂手中的羊皮卷,如同一個眼睛裏隻有獵物的獵人。

她確實是聽了許久,她的手中同樣抓著兩樣東西,一樣是竇昭容作得詞,一樣是檀木盒子,隻不過檀木盒子裏是一顆祖母綠寶石。她把那兩樣東西放回了袖中,她想來想去,還是瓊司樂手中那樣東西比較有誘惑力,比較有價值。

“早。”瓊司樂似乎與如媛更熟一些,眼裏也帶著些笑意,不完全是漠然的。

這樣的場景,看在慧雲眼裏,是個極其危險的場景,她的瞳仁一縮。

如媛瞥了慧雲一眼,氣勢淩人,眼神裏帶著輕蔑,回到瓊司樂的麵上,又變的十分乖巧可人。

“瓊司樂這是要去哪兒?”如媛問道。

瓊司樂指了指皇宮中的東北一隅,道:“梅林苑。”

“梅林苑?”

“梅林苑?”

這兩道質疑的聲音同時發出,慧雲和如媛都沒有想到,瓊司樂現在要去的地方是梅林苑,而那份羊皮卷呢?

如媛掩嘴笑了笑,道:“瓊司樂要去那裏辦公事麽?梅林苑的謝娘娘也是極得宮中人緣。上回她還親自送了匹江南花錦給我家主子,主子舍不得穿呢,日日對著那花錦發呆,說有家鄉的氣息。正巧我家主子讓我去謝貴妃那裏回一禮,不如與瓊司樂一道過了去吧?”如媛掏出袖中的那個錦木盒子,裏麵的祖母綠寶石正在沉睡。

如媛是竇昭容的陪嫁丫頭,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如媛也算是寒芬園裏的半個主子了,這一點點主意還是能拿的,想必主子不會責怪於她。如媛這般想著,瓊司樂也點了頭。

“那便一塊去吧。”

瓊司樂走在前頭,如媛慢了她兩步走。

慧雲還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現在應該怎麽辦?她是應該回去呢,還是再尋別的方法?梅林苑的謝貴妃風頭那麽盛,自己還是不要惹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