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罪臣之女

如今自己的沒有任何的依托,不久的將來或許會戴上一個罪臣之女的稱號,將來沒有人可以倚仗。

即便楚胤再如何護著自己,他也不可能忘記他的責任,屆時,如果自己卷入這後宮的爭鬥之中,他又將何去何從,而她又將被放置在何地?

一切都是一種未知,謝夙卿甚至想都不敢想,她就這麽閑逛在禦花園中,走著走著卻到了東宮。

她一抬頭,依舊還是熟悉的樣子,隻是這宮殿之中卻在無人居住了。

連燈火都星星點點的,一種寂寥之情瞬間在謝夙卿的心中升騰。

他如今再不是太子了,他是帝王,他是睥睨天下的帝王,他一句話便掌握著別人的生死。

謝夙卿想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利落地轉身,曳地裙掃過楊柳花絮,落寞了曾經的繁華。

他們之間始終還是有太多的阻隔。

謝夙卿就這麽往回走著,走到了寢殿的時候,燈火早就已經熄了。

她和衣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地就聽到了打更的聲音。

她利落地起身,天還沒有亮,點燃插在一個銅座之上的蠟燭,一室昏黃。

謝夙卿脫下身上的常服,換上了宮裝,一番梳理之後,便起身朝著太後的宮中走去了。

剛剛一進入大殿,便聞到了濃重的湯藥的氣味。

謝夙卿一步步地朝著太後紅色的帷幔走過去。

太後看著謝夙卿走進來,本來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

蘇姑姑正在給太後整理被子是以並沒有看到謝夙卿,隻好奇地問,“太後可是想起什麽開心的事情來了?”

話音剛落卻聽見謝夙卿見禮的聲音,“臣謝夙卿參見太後娘娘。”

蘇姑姑回頭看著矮身還沒有起來的謝夙卿,笑著說,“我還以為太後是想起什麽開心事了呢?原是你來了。”

太後嗔怪道,“就你話多。”

蘇姑姑看著太後一臉的笑容,頓時退到了一邊。

謝夙卿看著太後朝著自己招手,便盈盈地走了過去,將手中的這個月的賬目轉交給了一個宮女。

太後瞧著那整整齊齊的賬冊,握住謝夙卿的手,“哀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些賬目不必再讓我說了,你這丫頭卻偏生給我填這些亂子。”眼中卻盡是讚許。

蘇姑姑亦是笑著說,“郡主的字體又是頂頂好看的,太後每次都翻看呢!”

謝夙卿微微一笑說,“不過是亂寫罷了,太後的蠅頭小楷才真叫好呢。”

說罷,還一臉羨慕地看著太後。

太後抬起手,手指輕輕地落在謝夙卿的額頭,嘴角上揚,“你這個丫頭,就會哄著哀家開心。”

謝夙卿卻一本正經地看著太後,聲音倔強,“蘇姑姑,您說說我說的是實話,還是實話?”

蘇姑姑一笑,款款地走到了太後的身邊,“自然是實話,你可比不得太後的字。”

太後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的,心情頓時大好,好似身體也那麽難受了。

她動了動身體,坐了起來,想要出去走走,“謝丫頭,陪著哀家出去走走吧。哀家也有兩日沒有曬過這太陽了,萬萬別辜負了這好春光了。”

謝夙卿有些擔憂,眉頭微皺,太後見她這副樣子溫和地說,“不礙事,哀家已經好多了,左右不過是這幾天有些感染了風寒。”

聽到太後如此說,謝夙卿和蘇姑姑忙著便給太後穿好衣服,一身暗黃常服,袖口處是蘇繡的牡丹;霞色披風上繡鳳凰。淩雲髻上別著一支精致的步搖,流蘇之上綴著翡翠珠子。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謝夙卿和蘇姑姑扶著太後就除了宮殿。

石砌路上柳絮翻飛,兩旁種著並蒂花,花開並蒂,繁榮昌盛。

太後瞧著這花,眼中流轉,旋即便不再看這些花了。

謝夙卿暗暗地觀察著太後的神色,確然這花,花開並蒂,可帝王卻不能和你開在並蒂之上,他們注定是要三宮六院的。

走著走著卻到了這禦書房前,謝夙卿自然很久之前便看出了這方向卻不能夠阻止。見太後停住了腳步,謝夙卿便也停住了腳步。

禦書房內侍太監看到太後站在禦書房外,頓時想要叩拜,卻被太後擺手製止了,謝夙卿隨著太後走進了禦書房內,剛一進門便看見那四君子的檀木屏風,還有撲麵而來的墨香。

想來必然是這兩天批閱了不少的奏折吧。繞過屏風,入目的便是,楚胤一身明黃色的朝服,手中握著細小的毛筆,筆走龍蛇般飛舞的筆尖,正在批閱著奏折。

卻在看到下一份奏折的時候,眉間皺起,似是遇見了什麽難處,太後似乎也看出了楚胤的心思,輕聲咳了咳。

聽到聲音的楚胤恍然抬頭,看見正一臉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太後,有些呐呐地笑了。

同時,快速地起身扶著太後入了座,看到內侍太監的時候一臉的不悅。太後看著楚胤如此的敬重自己,頓時心情愉悅,“是哀家不準他同通報的。”

謝夙卿待到太後入座之後,才矮身跪拜,明黃色的衣角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一雙明黃色滾著金邊蝙蝠暗紋的朝靴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謝夙卿,站在她麵前的人,是皇帝。

楚胤看著低著頭的謝夙卿,彎腰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之上,在謝夙卿抬頭的時候,才緩聲說,“起來吧。”

太後看著兩個人一個深沉內斂,一個心思縝密,卻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當即便提起剛才的事情,“哀家剛才看著你翻閱一份奏折的時候眉頭緊皺可是有什麽棘手的事情?”

楚胤聽著太後的話才將目光從謝夙卿的身上移開,闊步來到了太後的身邊,將案幾上的奏折拿起,沉吟片刻說,“群臣上書,登基大典需操辦,且要放在冊封大典之後。”

太後看著楚胤為難的樣子,心中覺得開心,若是他直接便允了這折子,群臣必定覺得皇帝是個鋪張浪費之人,恐怕人民也不會擁戴他。

但是當初那個典禮的確是唐突了一些,所以再舉行一次倒也無可厚非,太後也有些為難,謝夙卿卻道,“皇上,臣倒是有一計。”太後聽著謝夙卿的話,轉頭看著雙手垂在腰側,一臉的堅定。

“皇上初登大位,自然要一切從簡,但是皇上的登基大典卻是必須要舉行的。”謝夙卿一臉沉靜,繼續說道,“不如皇上明日朝堂之上,便說不必舉行這登基大典了,群臣自然不能夠答應,此時皇上自然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便將這登基大典和冊封典禮放在一處置辦即可。如此,這樣便無人可說皇上揮霍。”

謝夙卿的話一處,楚胤並無驚訝之色,相反而是有些苦笑這問道,“此法雖然尚可,但這曆代的皇帝便沒有這樣做的,諸位先祖都是先舉辦登基大典才能夠舉行冊封大典。”楚胤說這話的時候略有些遲疑,目光也落在了太後身上。

太後瞧著正看著自己的楚胤,隻微微一笑,“既然你二人都如此認為,哀家便沒有什麽不準許的,曆代皇帝均沒有這番作為,今日皇帝就開了這先河也未嚐不可。”

楚胤頓時覺得心中的石頭落地,卻不知太後來此所為何事,便開口關切地問道,“皇祖母,來這裏有何要事?”太後本在病重若不是什麽打緊的事情必然不會繞過禦花園,在走過如此遠的路來這裏。

太後朝著外麵看了看,陽光剛好散落在禦書房內。

“皇帝剛一登基確然是忙碌,但是這般好的春光卻也是不該錯過的,哀家覺得夙卿的臉色也不是很好,需要曬曬太陽了。”太後緩緩地說著,話畢,朝著謝夙卿招手。

謝夙卿不敢反對便規規矩矩地走到了太後的身邊,隻是,臉色卻一片緋紅。她知曉自己的心思,隻是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阻礙了,任憑太後如何的撮合怕也是走不到一起去了。

光憑自己身後的家族,她就注定會處於一個尷尬的境地,倘若楚胤真的一心向她,那麽那些大臣們都會進行非議,言官也會出言責難楚胤,一個罪臣之女,如何站在楚胤的身側?她不想讓楚胤為難。

楚胤笑了笑,隻乖乖地說,“是孫兒謹記皇祖母的教誨。”

謝夙卿聽著楚胤的話,心中更像是有個小鹿在亂撞一般,失了節奏。

她歡喜這般,卻也害怕這般,如此她便不知道自己若真的有離開的一日,應該如何?

“好了,哀家也該回去吃午膳了,你便專心處理政務吧。”太後看著楚胤的目光始終落在謝夙卿的身上,而謝夙卿亦是麵色緋紅,可見兩人並非無情,他們不能夠在一起的原因不過是為了避免這深宮的生活,如此便容易一些。

“皇祖母慢走。”楚胤扶著想要站起來的太後。

太後走出禦書房,有些明顯地沒有力氣,要知道後宮的女子是不能夠幹政的,而她卻三番五次來到這前朝處,恐怕祖上禦賜的步搖也不是這般使用的。

今日之事免不了明日便會有群臣議論,隻是為了楚胤,她就算是失了這保命的步搖又當如何?

太後斂目,蘇姑姑攙扶著她走上了步輦。

一刻鍾之後,太後和謝夙卿一行人便回到了太後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