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打入冷宮

第二日謝夙卿起床,臉上始終是掛著笑的,連太後都發現了不對,笑著打趣道:“昨兒夢見了什麽好東西了,竟然這般歡喜,還不快說出來給哀家聽聽?”

謝夙卿臉上一紅,自己真的有這麽明顯嗎?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撇了撇嘴,然後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回太後娘娘,昨兒臣夢見了有一個仙女,長得和娘娘一模一樣,踩著祥雲飛來走去的,便不由覺得好玩。今兒醒了方才知曉那竟是一場夢,因此有些失落了。又望見娘娘本尊,便又念及了昨日的夢,心中好笑,臉上也掩不住,方叫娘娘看見了。”

太後聽得謝夙卿胡言亂語也不點破,笑道:“你笑些什麽?難不成是在笑哀家不能踩著祥雲飛?”

謝夙卿道:“娘娘,臣是在笑,那仙女好歹還是個仙女兒呢,竟然還不及太後娘娘來的好看。雖然是長著同一張臉,卻總覺得還不如太後娘娘身上的貴氣來的重,您說這能不好笑嗎?枉她還做了個神仙呢!”

太後聽了大笑起來,一隻手指抵在謝夙卿的額頭上,用力往外推:“你這狹促的丫頭,便是不能一日不打趣哀家!你且說說看,怎麽那仙女身上的貴氣還不如哀家重了?”

謝夙卿咧嘴笑笑:“回太後娘娘的話,當時臣就在想了,莫不是太後娘娘您其實是這仙女的轉世,因著生前仙氣太重,掩住了貴氣。這一世在榮華堆裏,自然便養出了貴氣。太後娘娘,您覺得臣這個猜測是對也不對啊?”

太後被她一張嘴說的是咯咯直笑,說對也不是,說不對也不是,隻得佯怒道:“好你個小丫頭,竟然捉弄到哀家身上了!蘇姑姑,你說這丫頭是不是該打!”

蘇姑姑便幫著太後抓住了謝夙卿,一隻手在她身上的癢癢肉上輕輕拂來拂去,笑道:“娘娘,瞧奴婢這就來給您報仇了!”

謝夙卿被折騰得不行,笑得滿眼是淚,恨不能滿地打滾。隻得抓住了蘇姑姑,掛在她身上,向太後求饒:“太後娘娘,你可繞了臣吧,臣可經不起蘇姑姑這般酷刑啊!”

蘇姑姑也笑了,道:“奴婢可還不曾動手呢,大人你便成了這幅樣子,可叫人怎麽笑話啊!”

太後揮揮手:“行了行了,瞧你們兩個鬧得這幅樣子,可還有半分端莊在?還不快停手,待會兒便該有人來問安了,若是見了你們這樣子,不知道在背後要怎麽嘲笑呢!”

話雖這麽說,太後麵上卻還是帶著笑的,顯然心情很好。

謝夙卿便規規矩矩地在太後身邊站好了,等待著清晨前來問安的嬪妃們入殿。

陽光絲絲縷縷打進來,照得大殿一片明亮晃眼。

當宮中,因謝夙卿日日在太後寢殿伺候著,未曾再與皇帝有牽扯,盡管梨貴人等嬪妃依舊對其不滿,總不免冷嘲熱諷,但關於謝夙卿狐媚惑主的流言終究是漸漸淡去。

但是後宮永遠不會如此平靜安寧下去。

當皇帝終於開始找宸妃的時候,宮中依舊一片繁華昌盛,人聲鼎沸。

來來往往的人再一次將諂媚的眼睛盯住了一個月都不曾得蒙聖寵的淩雪宮,各類的賞賜、貢品再一次絡繹不絕地進入宸妃居住的地方。

然而整個宮中最為恢宏盛大的宮殿卻是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這正是皇後所在的承乾宮。承乾宮原本寓意是非常好的,順承皇帝,獨取乾坤恩厚。

然而事實卻十分諷刺,居住在承乾宮的女人卻再也得不到皇帝的恩寵,自從上一次皇帝和皇後大吵一架之後,兩人就已經基本決裂,隱隱竟然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

原本承乾宮裏並不太昏暗,日日夜夜都有數丈的銀燭照明,然而因為皇後日漸受到冷落,又被皇帝剝奪了掌管六宮的權利,誰都知道皇後基本上已經算是被打入冷宮了。

於是內務府的人膽子也就慢慢地大了起來,將皇後本該有的份例克扣得七七八八,讓這原本是風光無二的國母越發日子難過起來。

此時侍奉皇後的寧蕪便在領份例的路上聽了不少關於宸妃重新獲寵的話,又看了內務府人的不少臉色,險些就要和人鬧起來。但她終究還是在皇後身邊待了這麽久的人,暫時還是能夠沉得住氣的,隻是回來的時候心中越想越委屈,眼眶都紅了一片。

她將這個月的份例在承乾宮中安頓好了,然後便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殿門,小心翼翼地將頭往裏探。

宮中因為少了份例,皇後也不再紅燭高燃了,隻呆呆地坐在昏暗的光線裏,兩隻眼睛無神地望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寧蕪看見皇後這般沒有生氣的模樣便越發覺得心酸,鼻頭一酸險些就要哭出來,但是想著皇後若是看見她哭了想來心中也不好受,便勉強忍住了,將手裏端著的一碗銀耳羹送到皇後麵前。

寧蕪見皇後沒有一點反應,不由擔心起來,便出聲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皇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一般對寧蕪的聲音有了反應,勉強笑笑道:“怎麽了?”

寧蕪控製著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但尾音還是不受控製的微微打著顫,她笑道:“皇後娘娘,喝點銀耳羹暖暖身子吧。”

從前皇後什麽時候喝過這個?

一直都是喝的血燕窩,何曾會這般委屈自己?

如今內務府的人實在是狗仗人勢,竟然這般克扣皇後的份例。

隻是現在寧蕪自己說話已經不頂用了,便是發了火也沒人會給她一點幫助,反倒會對她毫不留情地嘲笑。

皇後道:“皇上呢?還沒來嗎?”

寧蕪眼圈一紅,極力裝作無謂的樣子道:“皇上處理政事正忙著呢,興許晚一些便來了。”

皇後點點頭,木然地將銀耳端過來,往自己嘴裏送了兩口,突然之間淚流滿麵。

寧蕪被她嚇了一跳,急忙取出帕子給她拭淚:“皇後娘娘你這是怎麽了?”

皇後瞪著淚眼望著寧蕪,一隻手死死地抓住寧蕪的手腕,她張大了嘴,好像瀕死的魚一般用力深呼吸著,半晌才道:“他不會來了是不是?”

寧蕪也忍不住哭了,卻不知道怎麽回答皇後的詢問,隻得抱住皇後的肩膀哭道:“娘娘!”

皇後原本一雙光彩流溢的眼睛裏泛出死灰一般的氣息,她苦澀地笑笑:“他不會來了,我知道的,他不會來了……”

她的眸中驟然之間射出駭人的凶光,將手中的瓷碗往地上一擲,怒聲道:“他不會來了!”

寧蕪被她嚇了一跳,望著地上的瓷碗不禁有些心疼。自從被內務府為難了之後,她就已經很久都不曾能夠在內務府領到新的餐具了。

皇後卻根本就沒有在意寧蕪的臉色,歇斯底裏地叫起來:“我知道他恨我!因為我殺了嫻雅皇後!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當初宸妃也不過是袖手旁觀而已,憑什麽她就是個絕頂的大好人,我就是罪大惡極的罪人!”

寧蕪雙眼含淚,覺得皇後這樣子簡直可怕極了,連忙抱住皇後的大腿道:“娘娘!娘娘!您別生氣,消消氣啊娘娘!”

皇後不為所動,怒氣一個勁兒地往上衝:“我究竟哪裏不如她!究竟哪裏不如她啊!論出身,我的出身比她要尊貴,論才藝,我也比她更加出色,論相貌,便是她更豔麗一些,難道我的就差了嗎?可是為何他隻願意看她,卻怎麽也不願意看我啊!”

皇後越說越激動,臉上的淚珠簌簌地往下落,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又可怖。

寧蕪連忙道:“娘娘,您沒有什麽比不上宸妃的,依奴婢看,定然是宸妃對皇上下了什麽毒咒,這才讓皇上這麽多年來的都對她死心塌地念念不忘的!娘娘您千萬保重身體啊,宸妃心思狠毒又善於玩弄人心,若是娘娘您將自己的身體搞垮了,到時候隻會仇者快親者痛啊娘娘!”

皇後渾身一震,像是從方才的瘋狂狀態裏清醒了一些,胡亂地點著頭,一邊喃喃道:“對,你說的沒錯,你說的沒錯……”

寧蕪鬆了一口氣,連忙將皇後按在椅子上:“娘娘,奴婢再給您熬一碗羹湯給您補補身子,您瞧瞧這麽些天您都瘦成什麽樣子了。若是再這麽憔悴下去,給皇上瞧見了便更加覺得宸妃嬌豔,娘娘您可千萬不能讓宸妃得逞啊!”

皇後眸中漸漸浮現出堅定的神色:“對,我不能讓她得逞……去吧,給本宮熬湯,本宮絕對不能在她麵前敗下陣來!”

寧蕪應了一聲,便要退下,皇後卻突然道:“等等!”

寧蕪道:“娘娘還有什麽吩咐?”

皇後眸中一絲精光閃過,蒼白的唇邊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本宮要見長孫大人,就說是本宮在宮中待的久了,實在想念父親,希望能得皇上恩典,見長孫大人一麵。”

寧蕪心中更加憐憫,便應下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