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4章

錦好等的就是這一刻,微笑道:“祖母放心好了,既然您不喜歡這般血腥的手段,錦好自然不會再用。”

她這話一說,可謂是滿屋皆是詫異,尤其是顧嬤嬤等人,她們可是一早就在屋裏,從頭到尾看得明明白白,今兒個這事,錦好從頭到尾都是步步緊逼,一步不讓,一磚一釘子的將事情一步一步的推進,打算坐實了王氏的罪責,怎麽到了這會兒,卻轉了口風。

不過莫錦俊兄弟卻是鬆了一口氣。

莫錦俊沒有莫老夫人這等先知先覺,反而接過錦好的話,道:“五妹妹這話倒是說得對極了,血腥手段最是要不得,重刑之下,屈打成招,那等證詞要來何用?”

王氏受了提點,精神大振,忙大聲的附和起來:“是啊,錦好你這刀刀劍劍的,就是問出來的消息,哪個肯信,哪個有能信?”

她立時又撲到王老夫人的麵前,哀哀懇求道:“母親,你想把天鵬摘得幹幹淨淨,女兒也沒意見,可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如此誣蔑你的女兒啊?不由分說的捉了我的人,你怎麽就一句話的都不替女兒說啊?”

演起苦情戲的,王氏向來不遺餘力,哭過王氏之後,又抱著莫老夫人的腿哭了起來:“母親,媳婦在你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哪裏是這麽個心狠手辣的,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血人般的王天鵬一聽這話,就急了,急得恨不得跳起來,可惜的是,他這四肢都廢了,跳起來自然不可能,但是他的嘴巴還在,所以他盡力的大聲嚷嚷了起來:“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把我摘的幹幹淨淨?我今兒個可算是栽在你手裏了,我一直當你是至親,你卻如此害我,你還是我親姑母嗎?”

王老夫人被王氏氣得麵上一陣黑氣,她今兒個可算是看明白了,原來這些年,她就養了個狼崽子,整個人抖了半天,才指著王氏:“你……你……”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錦好笑嘻嘻的對著謝明覃道:“謝公子,您是興趣廣泛的人,不知道有沒有研究過內宅夫人懲治後院輕浮之人的手段。”

謝明覃瞧著錦好這笑容,不知怎麽的就抖了一下,隨即搖頭:“我雖然興趣廣泛,但對這內宅夫人的手段,卻是半點研究都沒有,不知道五小姐有什麽見解?”

錦好倒是謙虛極了:“見解倒是不敢說,隻是我曾在書中看到過,說是讓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說實話的方法,並不是打殺,而是等!”

錦好這話一說,眾人都莫名其妙的望向了她,又是是謝明覃,那眼神叫一個光芒四射,叫一個興致勃勃。

錦好又是淺淺一笑,再不掩飾她眼底的冰冷,吩咐一旁的丫頭婆子道:“將畫兒姐姐綁在院子的柱子上,記得不停的給她喂水,喂食。”

說到這裏,卻是輕聲笑出來,死死的盯著畫兒,一字一句的說著,聲音不高不低,隻是冷冷的看著,看得畫兒渾身冰涼,如同墜入寒冰之中一般:“記得若是畫兒姐姐不吃,你們就給我好好的喂,掰開嘴巴喂。”隨即頓了頓:“隻是要記得一點,半步不要讓她離開柱子,死都要死在柱子上。”

畫兒聽了這話,渾身骨頭如同沒有了一般,死死的癱倒在地上:五小姐,這是要耗死她啊!

不過,她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偷偷的瞄了一眼王氏,可是王氏卻如同泥塑的雕像。

而錦好看了畫兒許久,卻依舊不曾移開目光:“畫兒姐姐在莫府裏向來是個金玉的人兒,我也不忍心再讓謝公子將如花似玉的畫兒姐姐給肢解,也隻有用著這麽溫柔的法子為難一下畫兒姐姐了。為了名聲,還請畫兒姐姐多加諒解。”

這個法子有多難受,她是親身體驗過的,當年她院子落了男人的東西,不肯認下,王氏就是用這麽個法子折磨她的,說真話,將這個法子用在畫兒的身上,她還覺得遺憾,若是用在王氏的身上,才更合她的心思。

至於如此對畫兒,她也不覺得過分,據說當年王氏折磨她的這個法子,就是畫兒獻出的,今兒個,她能嚐一嚐,也算是福分了。

莫老夫人在內宅鬥了一輩子,這手上人命都有了,可是這麽個法子,她卻是第一次聽說,實在是太陰狠了,也不知道錦好這麽個十歲的孩子,怎麽就想出來的。

自己看著長大的乖巧可愛的孫女,怎麽忽然之間變成了陰狠毒辣的母夜叉,不但忤逆祖母,威逼大伯母,還對丫頭用刑,做這些的時候,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這會兒居然還要用這法子。

她不由得喃喃自語道:“難不成,這孩子也得了癔症?”抬眼瞧了錦好單薄的身子一眼,忽然之間,她才發現,她這個做祖母的似乎從來就沒認識過這個孫女。

聲音微小,卻落在了王氏的耳裏,神色一動,似有苦澀怨恨閃過。

而錦好卻在此時吩咐丫頭婆子在院子備些桌椅,她今兒個要好好的在一旁看看這位畫兒姐姐能忍多久。

而,葉若銘卻眉頭微蹙,目光微閃:五小姐的剛剛的眼神有些不對,而這陰狠的主意,他也看著不像是五小姐想出來的。

可是,這主意卻又確確實實出自五小姐的嘴巴?

這個少女從第一次相見,就給他非常矛盾的感覺,似成熟,又似天真,卻怎麽都讓人看不透。

葉若謙聞言,心中亦是一驚,錯愕的看著錦好,似乎怎麽都想不出,錦好是怎麽想出這麽個法子的?

謝明覃卻是大感興趣,讚歎不已,笑著拍手:“妙極,妙極!果真是好主意。”

而眾人聽了錦好的話,心裏對錦好都起了一陣敬畏,再不敢有半點輕視之心。

這哪裏是什麽高門大戶的深閨小姐啊,分明是手段老到的宅鬥高手!哪個能想到啊!

金氏和姚氏都跟沒事人一般,看了看錦好,也不開口說話,若無其事的喝著茶水,不該說話的時候,她們是絕不會多言,尤其今兒個錦好這行事非常得她們的心思。

王老夫人卻是實實在在打消了自己原本的想法,今兒個過來,她得知王天鵬成了廢人,心裏尋思著莫老夫人怕是不肯將錦冉嫁進王家,而她也不喜錦冉,這不,就動了心思,換個人選——王天鵬因為錦好才落得這麽個下場,她拖也要拖死莫錦好。

可是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消了這個心思:莫錦好如此厲害,心狠手辣,娶回去,隻怕不過三天,就要給王天鵬收屍了,瞧她這性子,怕是個烈性兒,到時候也隻有玉石俱焚的下場了。

眾人各自心思中,畫兒被叉著拖行了出去,一路上不停的求著,哭著,錦好心如鐵石,半點不為所動,依舊涼涼的道了一句:“求人不如求己!”

錦好這番作為,屋裏的丫頭婆子,皆嚇白了臉,身子抖得如篩糠。

錦好沒心情再聽畫兒的求饒,端坐在一旁,淡淡的吩咐道:“咱們開始吧!畫兒姐姐想必是等不及了。”

錦好院子裏的兩個粗壯婆子得令,立時拿著兩根粗如拇指寬的繩子,輕輕的一抖,如同蛇兒一般,看得畫兒麵如死灰,慌忙掙紮,想要逃了開去,卻被另一個婆子一下子就推倒在椅子上,然後兩個婆子手下不停,左一圈右一圈,將畫兒纏的一個結結實實,連人帶椅子的纏繞起來。

那兩個婆子是個實在人,拿的那繩子可不短,當畫兒被纏在柱子上的時候,可足足纏了近百道,就是大羅神仙也掙不脫。

畫兒整個人被牢牢的縛在椅子上,椅背也緊貼著柱子,看起來整個人就如同那蟬蛹一般,那繩子捆得夠緊,莫要說活動身子了,就是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啦,

畫兒心裏越發的恐懼,求饒之聲此起彼伏,雖然還沒有招供,心下已經怯了。

錦好卻一派好心好意的模樣:“畫兒姐姐,我都說了,求人不如求己,你總是求我,又有什麽用呢?”

她狀似無辜的說道:“小姐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你瞧,就是現在,也顧著你的臉麵,不打不殺的,還怕你傷了自己,細細照顧你,你還要求我什麽?”

當然要將畫兒綁起來了,若是等一下這女人惱羞成怒,來個自殘或是尋死,這戲可就唱不下去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王氏。

她又是歎息一聲:“畫兒姐姐,我會很好的照顧你的,你放心好了,吃喝是少不得你的。”

轉頭吩咐道:“還不快去準備些畫兒姐姐喜愛的吃食,再好茶好水的招呼著,不過這綁來綁去的,太麻煩了,拉撒就隻能委屈畫兒姐姐了。”

錦好說完,就走到一旁備好的椅子上坐下,笑盈盈對著眾人說道:“怕是要我們一陣好等吧!”

現在莫老夫人等人一聽錦好說話,那腦袋就發抽,這麽個主兒,哪個還敢招惹她啊。

金氏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的看了錦好一眼,心道這孩子可真是好厲害的心計,就是她這個人人稱頌的姚家大夫人都不得不讚一個字:高!

錦好這丫頭,明明恨透了王氏,恨透了王天鵬,連帶著也恨透了王家,恨透了畫兒,可是這孩子卻不疾不徐的用小火燉著,慢刀子磨著,一刀一刀不急不慢的剮著。

最後,不管是王氏和是王天鵬落了罪名,王氏和王家都會分道揚鑣,而嫁進王家的莫錦冉都不會再有好日子過,攤上這麽一個四肢廢掉的男人就已經夠她煩躁的了,再加上一家子的不喜,這日子會是怎麽樣,自然可以預見。

而以莫錦好這些年被莫老夫人嬌慣出來的氣性,又怎麽會善罷甘休,自然鬧得王家烏煙瘴氣。

一石四鳥,她不止要懲罰作惡的王天鵬,還要懲戒黑心肝的王氏,還要折磨莫錦好,甚至要毀了縱容王氏的王家。

光是這麽一件事情,這孩子就能做下這麽多的功夫,委實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四周一片詭異的安靜,隻有畫兒那咕嚕咕嚕的吞咽聲,眾人都端坐著,悄無聲息,就是謝明覃這等愛說愛笑之人,此時也是寂靜無聲,隻瞧著自個兒手中的茶盞。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畫兒就是個大象肚子,也被這麽不停的灌著給填滿了,那糕點和水,像是不要錢的拚命往她口中塞,那小腹就緊了起來,她又羞又恨,卻隻得一個勁的求著錦好,可是錦好還是用著那繩子捆綁起來太過費事了,請她忍著點。

可是這種事情是忍得了的嗎?終於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她失聲尖叫,淚水洶湧而出:她的褲子變得濕濕的,潮潮的,臭臭的——她失禁了,尿在了褲子裏,也拉在褲子裏。

這從她三歲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可今天再次出現了。

隨即,她羞愧至極,恨不得將自己埋起來,她居然在眾人麵前失禁了,而且這中間還有年輕的公子,這讓她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

畫兒全身都散出著的難聞氣味,讓喂她吃食的婆子眉頭一皺,手裏的動作一頓,不知覺的就後退了一步。

此時,錦好的聲音又涼涼的響起來:“怎麽不喂了?”

那婆子眉頭隻得憋著氣,又開始喂起來,畫兒羞到極點,隻覺得今兒個這天都塌了,她這等醜樣,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日後還有什麽臉麵見人。

她不想再這樣,不想再尿在身上,再拉在身上了,太丟人了、

她哭喊著:“五小姐,五小姐,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我……招,我招,我什麽都招。”

她將目光轉向王氏,不敢對上她陰狠的目光,卻還是吐了出來:“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讓我傳話給王少爺的。大夫人一直記恨五小姐,還將二小姐去家廟的事情算在五小姐的頭上,大夫人心裏掂量著葉家的親事,說葉二公子對五小姐似乎另眼相看,隻有毀了五小姐,二小姐才能有機會,反正四小姐也是個沒腦子的,沒什麽威脅。”

“大夫人還告訴奴婢,王少爺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二小姐怎麽能嫁給這樣的廢物,隻要他出手毀了五小姐,以姚家舅老爺對五小姐的喜愛,定然不會饒過王少爺,到時候少不得充軍發配,王少爺是個吃不得苦的,定然回不來了,那王家的產業……”

“夠了!”莫老夫人手裏的茶盞“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水花四濺,整個人猛的站起身來,死死的盯著錦好:“這就是你要的,這就是你要的……”

將莫家的家醜,這般赤果果的在眾人麵前揭開來,她這個老夫人是最下臉子的。

錦好卻是半分不惱,神色平靜道:“祖母,您知道的心很小,隻是想要給自己討個公道。”

而王氏,卻是一臉的死灰,半響之後才嘶啞道:“好,好……,好個莫錦好,我算是小瞧你了……沒想到這麽些年,你藏的這麽好,更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麽個厲害的人物?我認栽。”

王氏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她費盡心思,徹夜不眠想出來的計策,卻三兩下就敗在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的手裏。

錦好恨她入骨,見她此時居然還沒有絲毫的悔意,掌心裏指甲摳著,神色和語氣皆是淡淡:“天理昭彰,在大伯母動手害我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的啊!”

王氏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驚的,心中卻是又恨又悔,她恨錦好小小年紀就如此難纏,悔的是,即使她對錦好已經多加提防,卻還是低估了她。

其實她行事的時候,也不是沒料想過這事暴露之後,會如何收場,不過,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事情會這麽快就暴露了。

不過就是這麽一日的時間,這賤丫頭就布置的滴水不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步步緊逼,無所不為,手段毒辣,半點不容情麵,打她個措手不及。

王氏衝上去,也不嫌臭的,“啪啪”兩聲脆響,畫兒的臉上就火辣辣的疼起來,眼前也出現了金光,而王氏正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她,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了才是心思。

畫兒眼淚落得更凶,想著自個兒的父母還在王氏的手裏:“夫人,夫人,您也看見了,我這也是沒法子,求您念在我這些年伺候您的份上,就饒了我的家人吧,給她們一條生路,奴婢就是去了,都會念著夫人的恩情。”

王氏臉上的肉一抖一抖,又甩了畫兒幾個耳光,怒道:“你這個賤婢,居然是條白眼狼,我這些年真心待你,你居然出賣我,我告訴你,想讓我放了你的家人,做夢,我要將你娘,你妹賣到那下賤地兒,讓人糟踐,我要將你爹,你兄長賣到煤窯子裏,累死在礦上,這是你這隻白眼狼出賣我的代價。”

一時間居然跟著瘋子一樣,捶著,擂著,像是不將畫兒打死了,不甘休一樣。

錦好給了那兩個粗壯婆子一個眼色,二人將王氏拖了開去,錦好這才道:“祖母是個心善的,你們給畫兒姐姐鬆綁,帶下去清洗一番吧!”

被錦好威懾的連自個兒姓啥名啥都快忘記的丫頭婆子,今兒個見過錦好的雷霆手段之後,哪個還敢在怠慢錦好的話,立時三下五除二的將畫兒的繩索給解開了。

而,王氏還在一邊罵罵不休,要狠狠地糟踐畫兒的家人,畫兒想到今兒個自己會出落得這般下場,還不是王氏害得,現在,她害了自己不說,現在還要害自己家人。

這世上有這樣的道理嗎?雖說主子就是奴婢的天,可是也沒有這樣的天吧!

今兒個,反正怎麽著,都是一個死了,她還有什麽好怕,反正她就是地上的泥土,死了就死了,不過在死之前,她也要咬上一口,給自己出一口惡氣。

所以,鬆了綁的畫兒,也不顧身上的臭味,狠狠地撲向王氏,沒頭沒臉的抓起來,打起來,同樣恨不得吞了王氏。

王氏哪裏能咽得下這口氣,自然反攻上來,二人一時間就打成了麻花,你咬我一口,我揪你一下,你壓著我,我騎著你,一時間堪比猴戲般的精彩,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畫兒伺候王氏這麽些年,對她身上的弱點最是清楚不過,王氏這人腰部最禁不起疼,往日裏伺候她時,若是手稍稍重了,都是非打即罵,所以此刻動手,專門撿著王氏的腰部動手。

這也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了。

畫兒的算計雖然好,但是王氏的彪悍卻是也不容忽視,吃痛之後,就瘋了一般,將畫兒騎在身下,左右開弓,亂吹亂打,嘴裏一個勁的嚷嚷道:“你個賤人,居然敢出賣我……我打死你……”

王氏這些年可是好吃好喝,身上是橫著長肉,她那份重量,落在畫兒那小腰杆上,畫兒哪裏受得了,自然也是卯足勁了反抗,伸手抓住她的臉,狠狠地落下,連抓帶撓,王氏的臉上一下子就落下滿臉的血痕子:“你這個毒婦,我打死你這個毒婦,這些年,你做了多少醃攢事兒,用我的家人逼著我為你害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畫兒隻恨打不死王氏,那手下的動作一下比一下狠毒,一下比一下用力,似乎真的想要下了死手,想要取了王氏的性命。

而王氏也恨死了畫兒,同樣不是不遺餘力,她此時雙手用力打著畫兒,嘴裏也不閑著,居然張口就咬上畫兒的耳朵。

畫兒吃了疼,嗷嗷叫了一聲,那狠毒的本色盡顯,用力的一個翻身,就將王氏摔到在地,跌了仰八叉,然後翻身做主,騎上了王氏的身上,使勁的捶打起來。

莫老夫人瞧著眼前的這等混亂,隻是一個勁的喘氣,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嚇得顧嬤嬤隻顧著幫著莫老夫人順氣,自然沒有精力再招呼丫頭婆子拉開二人了。

這時候,被自家母親強悍驚的傻了眼的莫錦俊才回神過來,上去一腳,就將畫兒踢飛了出去,那後腦勺正巧“砰”一聲落地,當時就摔得暈死了過去。

莫錦傑此時也回過神來,上前摟著王氏:“母親,母親,您沒事吧?”

王氏卻像是沒有聽到莫錦傑的話一般,悲哭著,哀嚎著:“你這個賤婢,你出賣我,我要殺了你……”

莫老夫人好不容易緩過起來,看著王氏這等做派,哪裏有半點大家夫人的樣子,隻覺得比畫兒揭穿王氏的真麵目還來的難堪?

心裏恨極了王氏丟了莫家的臉麵,此時在聽她的鬼哭狼嚎,隻覺得厭惡無比,讓她一刻都不能忍受,不由得失控起來,怒罵道:“你嚎什麽?給我閉嘴!”

隻可惜,王氏此時卻像是聽不見一般,一個勁的嚎著,瞧著那勁兒,像是不將莫老夫人的房頂嚎得塌了,決不罷休。

錦好瞧著王氏的樣子,激張瞳孔,隨即歸於平靜,作出憂心的模樣:“祖母,莫要氣了,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莫老夫人瞪了錦好一眼,沒想到錦好此時還惺惺作態,一巴掌就甩了過去:“孽障,你是不是非要攪合的家裏雞犬不寧,才肯罷休,現在你滿意了吧!”

錦好實實在在的挨了一巴掌,姚氏哪裏還做得住,卻被金氏伸手拉了下來,自個兒卻冷冷地到:“老夫人,錦好哪裏做錯了,你要這般作踐這孩子?大夫人她害人再先,錦好也不過是給自己求個公道?錯在哪裏,要說,將家裏攪合的雞犬不寧的,也不是錦好,而是大夫人。”

金氏冷冷一笑:“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老夫人管理後宅,最是清楚不過,卻沒有想到,老夫人居然喜歡遷怒,管不了自己的媳婦,就拿孫女兒出氣。”

莫老夫人被金氏的話,又氣得喘不過氣了,顧嬤嬤隻好再次幫著順氣。

莫二老爺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番混亂的場景,他先是張口結舌了一番,然後走到莫老夫人的身邊。

“母親,您怎麽了?”

莫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過來,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瞬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二老爺,你可生了個好閨女啊!對著長輩也咄咄逼人,我這把年紀,她都不肯聽我一句,非要活活的氣死我啊!”

莫二老爺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狠狠地瞪了錦好一眼:“孽女,你做了什麽,居然將你祖母啟氣成了這樣?還不過來給你祖母請罪?”

錦好的眼神又是一縮,心裏陣陣的悲涼,果然又是什麽不問的就將罪責推到她的身上,可是,這一次,她卻發現眼眶子幹澀的很,竟然沒有絲毫流淚的衝動。

她抬起一雙幽深清冷的眸子,盯著莫二老爺,對她黑如鍋底的臉色視而不見,隻是淡淡地說道:“父親,錦好無罪,請什麽罪?”

錦好說完這話之後,居然以袖掩口,笑得滿眼淚水:“父親怕是不知道吧!今兒個差點女兒就被毀了清白,逼死了性命,若是遇到謝公子和葉大公子,隻怕現在父親就該在接女兒屍體的路上。”

她摁幹蓄在眼眶中的淚水:“父親也不要覺得驚訝,這事都是我的好大伯母讓她娘家的侄兒幹的。我隻是想要將事情問個明白,有什麽錯。祖母覺得我破壞了莫家的安寧,我承認,其實我今兒個就不該活著回來,若是死在了王天鵬的手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畢竟能護著莫家的安寧。”

“可是,我回來了,我總不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吧。我知道父親心裏定然也怪罪女兒,父親您也別生氣,若是覺得女兒做的不對,咱們不妨上官衙,請官衙的大老爺審上一審,到時候,誰對誰錯,自然分明?”

此言一出,錯愕中的莫二老爺和淚眼摩挲的王老夫人皆是大驚失色,莫老夫人也不哭了,罵道:“你個孽障,早就說了,不準上官府,你不怕丟臉,莫家還丟不起這個臉呢!”

而莫二老爺也暴跳如雷:“你敢!”

莫錦好收了笑容,漠然說道:“我不覺得自個兒有什麽丟臉的,也不覺得有什麽敢不敢的。父親若是不想女兒告上衙門,就該想著給女兒一個公道才是。否則,女兒一樁狀紙遞到了衙門,父親莫要怪女兒不尊長輩。”

她說道這裏,抬了眉頭:“父親也不要想著將證據和畫兒等人毀了,讓我告無可告,可惜今兒個這事情,葉家兩位公子,謝公子,王老夫人,大舅母都看得清楚,聽的分明,除非父親能一起將他們滅了口。”

莫二老爺急得腦門子直冒汗,倘若真的上了衙門,這莫府的百年清譽算是毀幹淨了。

“錦好,都是父親不好,未搞清楚就怪罪你。”他此時也隻能好聲好氣的哄著:“父親沒想到你會遇到這等事情,你要出氣,父親理解,可是咱們是至親之人,何必非要將事情鬧到絕路,這事情咱們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聊聊,好不好?”

“一家人?”錦好像是聽了什麽笑話:“父親這話我就不明白了,有這樣的一家人嗎?時刻謀算著害我性命,時刻謀算著母親,這樣的家人,父親您敢要嗎?”明明眼眶子不曾潮濕,可是那淚珠兒還是落在了袖子上。

不知不覺之間,滾燙的淚水奔湧出眼眶,錦好依卻笑了起來:“父親的難處,錦好自然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母親是您的家人,而大伯母和幾位兄姐亦是您的家人,既然我無恙回來,這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啊,我又不是真的被毀了清白,害了性命,何必為了這麽點小事,就鬧得天翻地覆呢?”

莫二老爺這輩子還沒被人如此嘲諷過,錦好嘴邊那譏諷的笑意,刺激了他的神經,太陽穴猛地突突的跳了幾下,伸手又是一個耳光甩了過去。

姚氏見莫二老爺連甩了錦好兩個巴掌,臉色就沉的如鐵鍋一般,心裏對這個男人厭惡透頂,再也忍不住要站起身來,痛莫二老爺理論。

卻再一次被姚氏攔下,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姚氏一向推崇娘家的嫂子,即使心裏十分的難受,卻還是咬牙忍了下去,不過也打定了主意,若是莫二老爺再敢碰錦好一個手指頭,她就豁出去了,天王老子都休想在難住她,

這一次,錦好同樣生生地受了這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疼的她一個勁的抽冷氣,卻是依舊不依不饒,她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臉上的笑容卻越加的燦爛:“父親,打的好,打得妙。”

從今兒個開始,她再也不會當自己是莫家的人了,也不會當莫二老爺是自個兒的父親了。

葉若謙瞧了莫二老爺手掌一眼,有點想要抽出利劍砍下的衝動。

謝明覃這次,卻是真的湧起將人肢解的衝動——莫二老爺就是他看上的新人選,而且保證絕對不會再憐香惜玉了。

至於,葉若謙,一雙拳頭握的緊緊,若不是死死克製住,隻怕此時那拳頭就招呼在了莫二老爺的身上。

不知道為何,莫二老爺瞧著錦好臉上的那個笑容,心裏莫名的一痛,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他身體中抽離出去。

這種莫名的痛,讓他收回了手掌,卻猶自嘴硬道:“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嗎?”

“父親,在我從王天鵬哪裏逃出來之後,我就不覺得有什麽後果比那還嚴重了。”錦好語氣平淡,但渾身上下都遮蓋著悲憤:“我早就明白,按照祖母和父親素來息事寧人的性子,為了莫家的臉麵,自然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這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可是這一次,我不想忍了,因為我不知道,這一次是我,下一次會不會是誰?母親?還是四姐姐?或是父親你?”

莫二老爺冷笑連連:“敢情你做這些都是為了別人啊!我倒是沒想到,我生了個這麽個有孝心的女兒,如此忤逆,我就當沒生過你。”

錦好眼淚不克製止的往外流,她今兒個算是將莫家的人都得罪了,可是她一定要除去王氏,決不讓她再有害姚氏的機會,哪怕代價是被趕出莫府,消失在莫府的族譜裏。

“父親,今兒個這事,要麽直接處置了大伯母,要麽我就去衙門鳴冤,這兩樣,父親自個兒選一個把!”這句話說出來,可謂是什麽臉皮都撕破了,但是錦好卻覺得心頭鬆了下去。

莫二老爺瞧著錦好這般,整個人氣得抖的難受,手腳都冰涼了起來,恨不得將錦好再抽上幾下才好。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隻有一條路好走了——衙門是斷然不能去的,這事若是傳揚出去,莫說是他的前程,就是莫老太爺也會受到牽累,別的不說,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逃不了的。

“母親,您看……”莫二老爺尋著莫老夫人的意思。

“將王氏休了吧!咱們莫家廟小,容不得這麽一尊大佛。”莫老夫人對王氏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頂,

在她的心中,媳婦其實不那麽重要,孫女也不那麽重要,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二老爺這即將出仕的兒子。

王氏原本還想裝瘋賣傻蒙混過去,此時卻怎麽都裝不下去了,她雙目死死的盯著莫二老爺,目露乞求的道:“老爺……”

莫二老爺原本對王氏就沒那麽多的柔情蜜意,現在瞧著她這狼狽醜樣,更是懶得理她,立時讓院子的丫頭備了筆墨,打算寫了休書下來。

王氏呆住了,嚇到了,她今兒個,才和娘家鬧翻了,再被夫家休了,這天下之大,哪裏還有她容身之處啊。

她一時悲上心來,捂著臉哭了起來:“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在莫府熬了這麽多,嫁個死人牌位,忍受外人的白眼,到最後卻要……”

莫二老爺最煩別人提起這件事情,現在王氏居然又開始揭他傷疤,不由得轉頭冷笑:“是啊,你是命苦,所以你就讓娘家的侄子謀害莫府的骨肉,血帕,畫兒,天鵬,那幾個下人,這些證據確鑿,你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人證物證如此齊全不說,再加上莫府上下哪個不知道王氏一向視二房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是鬧上公堂,王氏的罪責那就是流放或是秋後問斬。

他還是聽母親的話,早點休了這麽個禍害為好,莫要到時候被她牽累了。

想了一想,他又說了句,足以讓王氏死心的話:“你唆使侄兒毀錦好的清白,謀害錦好的性命,這事情說到了天邊,你也站不住理。”

王氏傻了,瞧莫二老爺的神色,像是認真了,她是真的要成為棄婦了。

而此時莫錦俊卻撲到在地,跪在莫老夫人的麵前,嚎嚎大哭:“祖母,求求您不要休了母親,你若是休了她,我們兄妹可如何在莫家立足?如何見人啊?日後就是考了功名,又如何在仕途立足?”

錦傑也跟著錦俊一個勁的磕頭,他雖然羞愧王氏的行事,可到底是他的母親,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王氏被休呢。

莫老夫人瞧著跪在自己麵前一個勁磕頭的孫子,心頭一酸,她也是不得已啊,她哪裏想走到這一步,今兒個這麽護著王氏,不就是估計著這兩個孫子和錦冉的臉麵,可是比起去衙門,毀了整個莫府來,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王氏聽了莫錦俊的話,卻是悚然的打了一個寒顫——她要是被休了,這輩子她的兒女就低人一等,無法見人……

這麽想著,她又是嚎嚎大哭,一個勁的鬧著,不讓莫二老爺休了她。

錦好瞧著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這才緩緩地開口:“算了,罷了,瞧著兩個哥哥這番模樣,祖母和父親為難的樣子,我也不忍心了。”

她放低聲音道:“今兒個,我這番作為,不過是心裏實在是害怕,生怕哪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死了就死了,就怕還要落得個不清白。”

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聲音淒苦的不得了,就是對她惱怒不休的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聽了,心裏也不好受:強勢的錦好,讓他們看了紮眼,可是這般委委屈屈的錦好,卻實在讓人心疼。

也是,那個在鬼門關裏走了一趟的人,能有什麽好性子,估計這孩子今兒個也是被逼的沒法子了,這才爆發出來的。

這不,嘴裏說了那麽多的狠話,到最後還不是不忍心了,就說這孩子是個心軟乖巧,識大體的。

因為錦好這時候的一句話,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爺幾乎是立刻原諒了她先前的不恭敬。

人隻有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才會倍加珍惜生路的可貴。

錦好吸了吸鼻子:“雖然大哥,三哥與我不親近,可是我心裏還是不忍心毀了大哥和三哥的前程,也不想毀了莫家的臉麵,誰讓我骨子裏淌得是莫家的血。”

她猛地跪在莫老夫人的麵前:“祖母,孫女為了大哥和三哥的前程,為了莫家的臉麵,可以忘了此事,將這事爛在肚子裏。可是,若是還將這麽個人留在莫府,孫女實在是害怕啊!誰知道哪一天,孫女就……”

她給莫老夫人叩了一個頭:“還請祖母體諒錦好的心思。”

錦好能鬆口饒了王氏,保全莫府的名聲,莫老夫人怎麽會不體諒錦好的心思,她不但體諒,而且很是體諒。

瞧了一眼王氏那披頭散發瘋子一般的樣子,她有了主意:“來人,大夫人得了癔症,送去家廟休養,就算是給大老爺祈福吧,這輩子就在家廟裏守著大老爺過吧!”

這意思很清楚,王氏此生再莫要想踏進莫府——正合了錦好的心思。

她自然巴不得王氏就此死去,可是,今兒個卻不是動手的時機。

她還不想現在就和莫老夫人,莫二老爺撕破了臉,就如同姚氏考慮的一樣,她們母女此刻離了莫府,根本就無容身之地,而,她們母女又是長成這麽一副模樣,根本沒有任何安全可言。

故而,在她沒有立足之本之前,莫府她還要呆下去,不能離了這棵大樹。

所以就不能真的徹底的和莫老夫人,莫二老爺撕破了臉。

不過,讓她輕易的饒過王氏卻是不行,所以才虛虛實實,用足了功夫,拉足了派頭,不惜用了苦肉計,挨了兩個巴掌,將戲唱的十足十的真。

母女二人同時得了癔症?

錦好嘴角閃過一道冷冽的弧度:老夫人怕是急中生亂,居然忘了這麽個避諱,有了母女得了癔症的源頭,日後那個還敢娶錦好,還敢嫁錦俊兄弟。

畢竟沒有人會樂意生出一個可能會的癔症的孩子。

看來,錦冉不想做王家的媳婦都不行了。

此番鬥法,以錦好完勝而告終,不但成功的將王氏送去家廟,身邊跟著的自然是顧嬤嬤安排的人。

還成功的威懾了莫府上下,不管是主子還有下人,都見識過十歲錦好的強勢和狠絕,再不敢隨意欺二房一份了。

人怕很,鬼怕惡,在很多時候,絕對不是一句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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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明兒個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