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不是金翰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是葉氏這人,實在讓他沒有絲毫的信心。?
雲燕知道此事的重要,慌忙將秋水潮濕的衣裳拿了過來,好在今日金翰林擔心有人趁亂將手伸進來,故而下人進出,顧嬤嬤查的有些緊,所以這衣裳還留在院子裏。?
金翰林將衣裳拿出來聞了一下,臉色頓時大變,又吩咐讓人拿了水來,緩緩地將那衣裙,浸泡在水中,用銀針探查,沒有任何的變化,眾人心裏放鬆了一下,卻見金翰林過了半刻中的時間,再次用銀針探查,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銀針通體烏黑。?
“怎麽會……這樣?”顧嬤嬤乍舌,她在後院混跡多年,這等奇毒卻是第一次瞧見。?
金翰林此時倒是放鬆了下來:“這是醉夢,與人倒是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會沉睡不起……嗯,用藥泡泡,就能解了醉夢之毒。”?
這麽容易??
顧嬤嬤等人,心裏都覺得有些不對,以葉氏對錦好和金翰林的怨恨,如此煞費苦心,怎麽會這般輕易的解毒??
可是瞧金翰林的模樣,倒也沒有太多的悲傷之意,一時間倒也吃不準這醉夢之毒,是否真的如此無礙??
金翰林麵色沉靜的出門,招了阿寶,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然後又回轉了院子。?
威遠侯府此時到處掛著白帆,許家的族人前來幫助許澤安置靈堂,一切事務有條不絮的進行著。?
金翰林趁著沒人注意,靜悄悄的帶著錦好,去了相府。?
朱三爺早就收了金翰林使人送去的消息,早就準備好了草藥熬成浴湯,放在高高的木桶中。?
金翰林也不跟朱三爺客氣,將錦好抱進了內室,到處熱氣騰騰的,熏的滿屋子到處都是濃烈的藥味。?
金翰林也不讓下人伺候,自個兒親自幫著錦好一遍一遍的擦洗,大熱天,熏得他滿頭都是汗水,濕答答的,渾身難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落在木桶中,濺起水花,落在他的眼睛中,視線越加的模糊。?
他卻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一樣,隻是一個勁的幫著錦好擦洗,排毒,自言自語道:“好好……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隻要你……隻要你……就足夠了……”?
醉夢最大的危害不隻是讓人沉睡不醒,而是它的解藥之中有味藥是傷人子嗣的。?
這才醉夢被深惡痛絕,幾乎絕跡的原因,可是金翰林沒有想到,葉氏居然會有這幾乎絕跡的毒藥,在子嗣和錦好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錦好。?
這並不意味著,他不痛苦,可是若是這個世界沒有了他的好好,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葉氏依舊如記憶中的狠毒,她打的好算盤,他與好好情深意長,不管是自個兒狠下心,不救錦好,還是自個兒不舍,救下錦好,她都是贏家。?
她謀害好好,就是想讓他這邊出事自亂,若是錦好因此丟了性命,相府自然會忌恨自個兒,他不但沒了相府的助力,反而會和相府斷了情分。?
試想,朱三爺為了錦好連景陽鍾都敲得,錦好因為他的狠心,而送來性命,隻怕朱三爺不但不會再將他當半子,還會當他是仇人。?
再說了,就是他剛剛新婚,好好就出了意外,隻怕很快他克妻的名聲就要傳揚出去。?
而,威遠侯府沒了錦好,自個兒母親又不願意操心,隻怕這主持中饋的事情,就要落到葉珊珊的手上——葉珊珊不過是葉氏掌中的木偶,說到底,還不是葉氏做主。?
若是他不舍錦好,寧願傷了子嗣,也要救下錦好,他要是個情深的,不肯納妾,這夫妻二人就沒有了子嗣,日後定要過繼,這許家與自個兒親近的,也就是許諾其,許諾新兄弟,爵位遲早要回到他們的手裏。?
但,若是自個兒最後忍不住納妾,夫妻之間定然生了嫌隙,日後,他這房也就不是鐵桶一塊。?
這手段,又毒又辣,還狠得讓人心揪。?
隻是,葉氏識人不明,太過自私,以為天下的人都與她一般,在乎得失。?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底失了下乘,在他的心中,沒有什麽比得上錦好來的重要,什麽子嗣,什麽侯爺的爵位,不過是錦上添花。?
有,自然好,而無,也未嚐不可。?
泡了許久,錦好在熱水的浸潤和之下,氣色看上去好了一些,蒼白的臉色也多了一絲紅潤,可惜卻還是沒有醒過來。?
金翰林也不急,又讓人換了一桶新的藥汁,繼續給錦好泡,這般換了多次的藥汁,折騰到半夜,這才罷休。?
原本錦好中毒的事情,是避著姚麗娟,她的肚子大了,不能受到驚嚇,可是這麽大的動靜,卻到底驚動了姚麗娟。?
原本眾人都以為姚麗娟定然痛苦流淚,可是她的神情,卻破天荒的冷靜,還勸著急的眼淚嘩嘩啦啦的邱如意收了眼淚。?
“你二姐姐是個堅強的,她定然會沒事的。”?
她說得鏗鏘有力,堅定不已,這般冷然鎮定的姚麗娟,實在是讓眾人驚詫了一番。?
其實姚麗娟的想法很簡單,她現在有了身子,照顧好自己,就是對錦好最大的幫助,自個兒的女兒什麽性子,她這個做娘的會不清楚嗎??
若是她急的傷了身子,最痛苦的人不會是她,而是錦好。?
金翰林對外麵的一切,仿佛沒有了感覺,瞧著依舊沉睡不醒的錦好,他仿佛再次回到當年,他被仍在亂葬崗,被野狗啃咬的時候,那種無力,絕望的感覺,像蟲子一般不停的啃噬著他的心——第一次,他恨自個兒的學藝不精。,恨自個兒的無用。?
他算什麽男人??
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個兒妻子的安危都保護不住,他怎麽配做人的丈夫。?
他總是說,他要讓她盡情的活著,可是今天——他居然讓她陷入這些陰謀詭計之中。?
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他總以為留下仇人,生不如死的活著,是對仇人最大的懲罰,可是他卻忘了,隻要沒徹底砍斷仇人的爪子,誰知道什麽時候,這爪子就伸出來,害了他最在乎的人——既然如此,他不得不改變自個兒的想法了。?
所有的仇恨,在對比起錦好的安全時,都來的不值一提。?
被藥水泡的渾身都散發著淡淡藥香的錦好,臉色漸漸的紅潤起來,唇色也沒有了先前的青紫,此刻顯得紅潤潮濕。?
金翰林俯身在錦好的額頭親了一下,將她摟在自個兒的懷中,懷裏的人兒,嬌小柔媚,呼吸輕盈,仿佛隨時都能隨風飄了起來。?
夜深露重,窗外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打聲,金翰林仔細的將錦好放下,走到窗前:“秋水可看管了起來?”?
窗外的身影一頓,隨即傳來羞愧的聲音:“公子,奴才晚了一步,秋水已經落水身亡。”?
金翰林不發一言,沉默了半響,才冷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難不成以為沒有證據,爺就辦不了你?”冷哼一聲:“要除去你這樣的貨色,爺還要什麽證據。”?
金翰林眼底閃過一道寒光,讓阿寶離開,自個兒又回到錦好的身邊,將錦好摟在懷裏,將腦袋埋在錦好的脖頸處,二人就這樣纏繞著。?
雪蘭墊著腳尖,送了茶水進來,瞧著那床榻之上,並蹄蓮般的男女,心裏又噗通噗通跳了起來:侯爺對夫人可真是好,這般體貼,隻怕世間的男子也沒幾個能比得上的吧!?
“誰?”感受到腳步聲,金翰林猛的張開眼睛,目光如刀射了出去。?
“婢子是……送茶水過來。”雪蘭囁嚅道,卻抬手將說中的茶水舉了起來:“是侯爺喜愛的雲上毛尖。”?
“出去。”金翰林見是錦好身邊的大丫頭,也不想給她難看,隻是沉著一張臉,隨即又埋頭在錦好的脖頸處,?
雪蘭咬著唇,瞧著自個兒手上提著的茶水,再瞧瞧那床榻上依偎著的男女,麵上有些尷尬,卻還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出了門,卻見顧嬤嬤和雲燕黑著一張臉,站在哪裏,她抖著唇,低聲解釋道:“我……我……”?
顧嬤嬤冷冷的打斷她:“你跟我過來。”又對著一旁的雲燕吩咐道:“你在這裏伺候著,若是夫人醒了,就給我吱個聲。”?
雲燕又看了雪蘭一眼,麵無表情的低頭,心中卻對雪蘭失望透頂:原本隻以為是一時糊塗,可是今兒起瞧她這行事,哪裏是一時糊塗,根本是處心積慮。?
雪蘭低著頭,跟著顧嬤嬤到了次間,站定後,顧嬤嬤就冷著一張臉,毫不留情的問道:“侯爺打發我們出來,是誰讓你進去的?難不成主子的話,你已經聽不進去了?”?
雪蘭的身子一顫,低著頭,細聲細語道:“顧嬤嬤,我隻是……隻是……瞧侯爺這般勞累……所以才自作主張的送些茶水進去,夫人最是舍不得侯爺,現在夫人……這樣,咱們做下人的總要為夫人分擔點。”聲如蚊蚋,很心虛的樣子。?
為夫人分擔點??
顧嬤嬤冷哼了一聲,對她的說詞嗤之以鼻:分擔,她倒是挺熱情的,隻怕她的分擔,夫人可承受不起。?
顧嬤嬤伺候了莫老夫人半輩子,要是連雪蘭這點心思都看不出來,可就是白活了。?
雪蘭這些日子,沒事就喜歡往侯爺身邊湊,那眼珠子都快黏在了侯爺的身上,打的什麽主意,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要說,這丫頭生的也算是不錯,若是尋常人家,像雪蘭這樣的丫頭,也的確能做個幫手,可是夫人和侯爺那是什麽敢情,從小青梅竹馬,為了娶夫人,侯爺用了多少心思。娶進門之後,更是如珠如寶的寵著,這樣的情形,哪裏需要什麽幫手,若是個知情識趣的,就該收斂自個兒的心思,省的惹夫人生厭。?
好好的主仆情分,到最後被消耗幹淨了。?
以前在山穀鎮,瞧著這丫頭還是個好的,可是再好的,過了好日子,還是會生出其他的心思,更何況這丫頭還有那麽個不安分的娘,侯爺又是那麽個難得的俊俏的。?
隻是,夫人對這丫頭似乎真的上心,一棍子敲死了,隻怕夫人心裏會難受。?
顧嬤嬤一家子能從有現在的好日子,都是金翰林給的,而金翰林將她送到錦好的身邊,隻讓她護著錦好,不讓錦好受半分的委屈——這般的心細如發,這般的周全,那是眼珠子,心尖肉啊!?
顧嬤嬤決定再試一試雪蘭,畢竟跟了夫人這麽多年,若是學著一份,也不會生出這樣的心思,麵色柔和了一份,也含著一絲的笑意。?
“雪蘭,瞧著夫人和侯爺這樣的伉儷情深,你跟著夫人這麽多年,想要為夫人分擔些,倒也說得過去,隻是侯爺已經下了命令,你這般冒冒失失的進去,若是惹了侯爺,可就要給夫人麵上抹黑了,今兒個是你運氣好,夫人沉睡,侯爺的心思都在夫人身上,也懶得跟你計較,可若是在再有一次,隻怕你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見顧嬤嬤語氣有了鬆動,雪蘭忙開口說道:“顧嬤嬤,我知道錯了,日後再不敢自作主張了。”?
顧嬤嬤似乎對她的保證很滿意的樣子,點了點頭,然後就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氣說道:“雪蘭,我記得你今年已經十六了,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你和雲燕跟了夫人這麽多年,夫人對你們的情分可不一般,你心裏若是有什麽想法,就說給夫人聽聽,也好給你安排。”?
雪蘭聽了這話,低著的頭就抬了起來,看了顧嬤嬤一眼,見她臉上含著笑容,心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就飛出一片彩霞,隨即低下頭,道:“我聽夫人的。”?
顧嬤嬤見她這樣子,心中一沉,麵上卻更是和善:“我瞧著夫人對你和雲燕,說是主仆,倒更像是姐妹,這樣的大事,她雖然會為你們做主,但也是遵循你們自個兒的心思的,你就說說,你自個兒是怎麽打算的。”她頓了頓:“前兩日,夫人還說府裏的丫頭到了年齡就該做安排了,你若是現在還沒拿定主意,夫人問起來的時候,可如何回話?”?
雪蘭此時隻顧著自個兒的那點心思,卻沒有瞧股莫名的眼睛,此刻顧嬤嬤雖然隻是笑著,可是眼睛中卻藏著幾分銳利,死死的盯著雪蘭。?
雪蘭低頭扭扭捏捏,就是不肯說話,可是想到自個兒的那點小心思,再想起自個兒老娘說得那番話,又想到金翰林那飄逸優雅的俊俏,年紀輕輕就成了侯爺。?
再說,她自小就跟著夫人,夫人對她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姐妹,就是這些日子,似有些冷淡,卻還是不錯,囁嚅了半天,卻還是道:“我想過了,我自小就伺候夫人,日後自然還是伺候夫人的好。”?
日後還是要伺候夫人!?
她這般說,就是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這個伺候夫人,可不是象做丫鬟一樣的伺候!這麽點含意,顧嬤嬤還是能聽明白的。?
顧嬤嬤真沒想到,雪蘭居然是這麽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夫人掏心掏肺的對她,就是尋常人家的正經小姐,也不過就是她們這樣養著,可是這喂不熟的白眼狼倒好,夫人這剛中毒,她就將主意打到了侯爺身上——她剛剛是不是打著遞茶水的機會,順便安慰安慰侯爺,讓侯爺看到她的善解人意。?
顧嬤嬤冷笑了一聲,深深地看了眼雪蘭,語氣淡淡的說道:“既然你都已經相好了,想來總會心想事成的。”?
雪蘭聽了這話,大喜過望,以為顧嬤嬤是得了錦好什麽話般:到底是娘想的透徹,夫人年歲小,身子骨沒張開,伺候起侯爺來,隻怕力不從心,定然會找人幫襯,再加上現在夫人中毒,這身子骨,就越加的羸弱,這事情自然就更少不得了。?
她跟著夫人這麽多年,最是忠心不過,夫人若是選幫手,還有誰比她更合適。?
顧嬤嬤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淡笑著道:“眼看著侯爺折騰的一夜,也晚膳也沒吃,現在守著夫人,沒有胃口,可是我瞧著夫人的神色,怕是這前後腳就要醒過來了。夫人醒了,侯爺自然就有了胃口,你去幫侯爺做點湯麵吧!”?
這原本都是小廚房的事情,現在居然給她做,雪蘭臉上的笑意怎麽都遮不住了,像是在顧嬤嬤的這麽一聲吩咐中,明白了其中的含意,趕緊轉身,腳步飛快的離去,那活躍的樣子,就差沒飄起來。?
顧嬤嬤瞧著雪蘭那雀躍的背影,眼神越來越冷,心中早就做了決定。?
等夫人醒過來,養好身子,她會將今日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夫人,想必夫人到時候就再不會心軟了。?
顧嬤嬤雖然伺候錦好時間不長,卻知道,錦好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這雪蘭跟了錦好這麽多年,居然生出這樣的妄想,實在是可笑至極,隻怕是富貴迷人眼啊。?
依照她看來,夫人對雪蘭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這一次,這丫頭隻怕要耗盡主仆最後的一絲情分了。?
畢竟,再忍耐下去,不等別人來鬧,自個兒帶來陪嫁的丫頭就先鬧起來了,那可就不是什麽丟臉的問題,而是沒有威嚴,這沒有威嚴之人,可如何主持中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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