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將門嬌妻· 37良賤相奸

拎著金珠大步離開的肖陽隻瞟了一眼妻子的舉動,而後便拖著手上的賤婢繞過屏風出了內室,走到外間後他才怒火中燒的壓著聲音喝罵道:“你能耐嗬,膽敢說娘子的閑話!”

“奴,奴句句屬——啊!”金珠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慘叫一聲,因她衣衫被扯開使不得力,三郎便直接揪了她頭發往外走,怎能不痛?

此刻,金珠才真正怕了,甚至從骨子裏都透出股寒意來,她終於知道郎君對娘子確實是無比上心,根本就不像自己原先猜測的那樣,娘子在單方麵的不顧尊嚴倒貼討好。

哼,區區賤民居然指望“以身代之”,即便是如娘樂意,也得看我肯不肯!肖陽突然想起之前婉如確實說過可以讓這賤婢伺候自己,頓時覺得一陣惡心——這種貨色也想占我便宜?

被揪著頭發往外拖的金珠意識到郎君此刻是在為娘子出氣,才對自己如此暴虐,那如果削弱娘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呢?

她思緒一轉,趕在即將被扔出門時輕聲哭訴道:“郎君有所不知,娘子曾在出嫁那日因拒婚撞了柱,奴也是心疼主人才口不擇——”

話音未落,三郎便沉著臉快速伸手一扭,“卡啦”一聲卸了金珠下顎,而後才伏在她耳邊冷聲道:“按大齊律例,‘賤不得幹貴,下不得淩上’,不懂麽?”

說罷,肖陽一把將其扔到廊下,呼哨一聲喚了僮仆來又喝道:“把她給我綁了扔去倒座房的雜間!”

撞柱?聽了這話,他心裏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可即便是真撞了,作為貼身婢女的你也應當一輩子將這秘密埋在心裏,背主之人留有何用?!

如此一想,三郎更是麵帶狠厲之色,指著十二、十三讓他們把金珠拖出內院看管起來,待明日再來處理。聽到這大動靜的銀珠急忙從後罩房奔出來瞧熱鬧,肖棠也急奔出屋垂手站在廊下聽用。

甚至連寶珠都撐著病體邁出耳房,不明所以的匍匐請罪,她還以為是金珠私下替自己頂差事惹惱了娘子。

“你腹痛、腹瀉才讓她頂差?”肖陽微微皺了眉,見寶珠一副嘴唇幹涸、呼吸急促的模樣,不由問道,“可有覺得頭痛、頭暈?瀉物是否深褐色或帶著血絲?”

見寶珠連連點頭稱“是”,肖陽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越發難看,扭頭衝肖棠說道:“許是中了巴豆油之毒,阿棠,你照看一下。”

肖棠趕緊上前扶了寶珠,正欲退走卻聽到屋內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麽大件擺設倒下了。肖陽揮揮手讓她們各自退去,自己趕緊扭頭回了寢室。

繞過間隔內外室的高大獨屏,肖陽抬眼就看見婉如正披著一件單薄寬袍跪伏在床邊,垂首抱著腳踝,床頭擋風的山水折屏則斜倒在地,看著情形應當是她站立不穩撞到了屏風。

“怎麽回事,有沒有受傷?”肖陽快步上前想要瞧個仔細,剛伸手一捧她臉,卻己沾了滿掌的溫熱潤濕淚水。

“喲,稍稍撞一下就哭了?”他語調輕快的問著,原想要笑話婉如兩句岔開先前的尷尬話題,在扶起對方時,卻赫然發現她身體竟在微微戰栗。

肖陽趕緊一抬婉如下顎,見她眼中含淚滿麵淒然,狠狠咬著的下唇幾乎快浸出血來,不由心痛萬分,一麵輕輕掰著一麵連聲阻止到:“快鬆口,折騰自己做什麽?”

婉如任夫君將自己扶回床中半躺下,而後才怯怯的抬頭看向他,水汪汪的眼波流動不休,仿佛想要訴苦,想要否認金珠的暗暗指責,想要問他是否相信自己,可千言萬語卻隻化為了一個顫巍巍的詞兒:“阿陽……”

三郎輕輕用拇指撫著婉如紅腫的唇,聽著這聲帶有哭腔的親昵稱呼,看著她委屈中透出期盼的眼神,他瞬間從心酥到了骨頭縫兒。

一把將那微微顫抖的嬌弱身子摟進懷裏,使勁兒揉了揉之後,肖陽輕輕拍撫著妻子的後背說道:“別怕,我若是連這等拙劣的離間之計都會上當,那在戰場上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婉如沉默了片刻後,突然伏在肖陽懷中大哭不止,許久之後才嗚咽道,“我那日確實是撞了,撞的什麽暈乎乎的不記得了,可原因並非她說的那個!阿陽,信我……”

肖陽輕撫她肩背的手忽地一頓,而後又將婉如摟了摟,沉聲道:“我信,你說。”

其實,婉如所說的內容大半他已經從安插在崔家的細作那裏聽過了,她此刻隻是補充了些更瘮人的細節。

“那日聘禮送上門時才知自己將要匆匆嫁人,妹妹說了些關於你的莫須有狀況,又笑言這是她不樂意才讓了我,我想要去向父親求問,他卻躲在書房根本不見人!”婉如說自己當初是心灰意冷不再多言,可沒幾日又看到了繼母準備的嫁妝。

“首飾、錦帛極少,並且幾乎都是聘禮之物,我向母親求問,她卻說東西就這些,隨我意願,若此次不應壞了名聲,那下次便做妹妹的陪嫁媵妾去……”婉如說到此處又是一陣嗚咽哭泣,“我,我在驚恐羞怒中才幹了傻事,這其實隻是太傷心他們,他們……我本不想說的,家醜不可外揚……”

“你怎麽這麽傻呢,不過是些身外之物,何必為這傷了自己?”財大氣粗從未因金錢之事犯愁的三郎,其實並不理解婉如為什麽一直心心念念著嫁妝這事,隻是聽到‘陪嫁媵妾’一說,覺得她實在是可憐。

堂堂崔氏嫡支二房嫡長女,被繼母口口聲聲說要像賤籍姬妾生的女兒那樣給人做媵妾,也難怪她激憤中會有尋死的舉動,如此一想,他心中總算不再為這事膈應。

“當初在京城時,吃用首飾都是公中所撥,我們幾個的待遇並無太大差異,偶有不同繼母也說她給親生子女的是自己的陪嫁,我們阿娘的東西是封存起來的,要等成親時才能取用,”婉如很是心酸的輕聲低語道,“我及笄禮辦得遲,年前及笄年後父親就到了邊地上任。”

然後?肖陽繼續一頭霧水。

“女孩兒家及笄前後發型、著裝或多或少有些不同,我原本就看著孩子氣,因此,以前的飾物都不合用了,到邊地母親說家裏需要節儉度日便沒有給我準備任何東西,”婉如說著,語調再度哽咽,“我們女子若是頭臉光光的出門見客,便相當於男子袒胸露腹,在家倒還好辦不出門便是,可若是成親,成親次日需拜見公婆,之後需和婆家人交際……”

說到此處,肖陽總算是有了明悟,試想,嫁到侯門的新媳婦看著自己匣子裏幾支拿不出手的銀釵、銀鐲,還有不曾打製的一堆啞光寶石,那確實是,太難堪了。

所以說,婉如她撞柱不是因為拒婚,而是抗拒如此寒磣的出門。唉,聽到此處肖陽都忍不住眼圈一紅,摩挲著妻子的脊背輕聲勸道:“莫哭了,他們不給你我給啊。親愛的,發簪會有的,漂亮衣服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聽他這麽抑揚頓挫的一說,連正抹著淚的婉如都忍不住輕輕笑道:“早就有了,還等得到你記起來?”

“誒?”仿佛是啊,打他從昏迷中醒來就沒見過婉如有寒磣樣子。

“洞房次日,我為這些事情正頭疼,結果拉開妝奩匣子卻看到裏麵滿滿的裝著各種用具,”婉如笑中卻也直落淚,隻是那語調明顯輕快了許多,“衣櫥裏也是從內到外都齊全了,看模樣都是按照我的身量、膚色專門訂製的……阿陽,你可知我那時有多高興麽?我就在想,哪怕你醒不過來我都要留在這裏……”

“現下我醒了,你可更沒理由再離開,”聽著婉如的告白肖陽不由心中一暖,整個人飄飄然的,而後他又突然樂道,“這誰給你置辦的啊?真是辦了大好事,哈哈!”

“不知道,我沒好意思問,”婉如微紅著臉吸著鼻翼低語道,“阿陽,別把這些話再說給他人聽——我原本不想講的,真是,真是太難堪了……”

“哎,不哭,不哭,如今有我疼你。”肖陽直接伸胳膊的用褻衣袖子給婉如擦了擦淚痕,好生安慰了一番後,婉如這才破涕為笑。

哭一場就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夫妻間關係更上一層樓,能不笑麽?她也不算誆騙肖陽,說的基本都是實話,隻是情緒、語態、語調是現醞釀的而已。

少頃,肖陽脫了外衣滅燈躺下,將妻子摟在懷中好好疼愛一番後又提到了另外個問題:“那賤婢如何處理?這等沒規矩的——是你繼母給的吧?”

“嗯。”婉如點了點頭,親娘給的人早就被張氏輪番換了個遍,金珠自然不是個貼心的,在肖陽看不見的黑暗中,她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咬牙切齒的想著:如何處理?真希望能打死了一了百了啊!

可惜這話絕不能說出口,婉如枕在三郎胸膛沉吟片刻後長歎一聲,幽幽說道:“真不想再看見她,可好歹又是伺候了我兩三年的,要不,攆到你莊子上去,或者找個偏僻地方賣了?”

“還能有比我們這兒更最窮鄉僻壤的地方?何況,我莊子可是在京郊,你這是懲罰還是獎勵?”肖陽挑眉一笑後又問道,“這賤婢是屬於哪一等的?”

賤民不光是分了官賤和私賤兩種,家仆也有奴婢、部曲與客女、隨身這不同的等級,“奴婢”可以隨意打殺,帶有雇傭性質的“隨身”卻不能任意處置。

聽他這麽一問,婉如頓時知道三郎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決斷,隻是顧慮妻子顏麵才讓她來做最終決定。

“是家生的奴婢,她生母在我母親那裏當差。”婉如輕聲回答,盤算著若肖陽說要杖斃金珠,自己是求情還是不求呢?

果然,三郎下一句就直接冷聲道:“這賤婢挑撥離間還有害人之心,按律原就類比畜產不同人例,還顧慮什麽?直接打死了事。”

“畢竟,是一條命啊……”婉如遲疑著,模棱兩可的沒給準話。

“婦人之仁,你既說她母親還有點能耐你又與繼母不合,那抬手放過的後果便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肖陽伸手彈了彈婉如臉蛋,勸道,“你可別太心軟,依我看,發賣都不放心,不如弄啞了扔軍營去罷。”

婉如正想問他軍營裏怎麽能有女眷,而後才反應過來這意思是讓金珠去做軍妓。突然一下,她胳膊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可比直接打死還殘忍!

“也,也不至於如此吧……?”婉如諾諾的反問著,不就是爬床沒成功麽?這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肖陽此次的言論再次刷新了她對自己夫君的認知,也不知是不是戰場見血太多的緣故,他為人處事似乎少了些惻隱之心,除了家人,別的都不重要。

不知怎地,婉如竟覺得自己當初私奔之後被除族報了病逝反倒挺好,沒犯到他手上確實是萬幸,不然後果絕對是比死還慘。如今看來,還真不能嫌棄他之前折騰自己,能有現在這表現按他性格來說已經算是頂了天的好吧?

肖陽可不知道婉如心裏的一堆盤算,隻淡定報出了金珠的兩條罪狀:“背主、下毒。”

“下毒?”她陡然一驚,怎麽就下毒了?金珠居然有這膽量?

“你身邊的寶珠腹瀉呐,我猜或許是金珠為了找個親近你我的機會給她服了巴豆油。這東西,吃上二十滴即可**、昏迷致死,”肖陽攬著婉如的腰,一麵緩緩摩挲,一麵沉聲道,“今天她能為一點小事就給同伴下瀉藥,明日或許就能在你碗中放砒霜,如娘,我知你心善,但切莫姑息養奸。”

“好,我懂了。明日便下令將她灌了啞藥發賣……”婉如暗暗歎息,自己確實是太心善,重生一次也沒想過要糾結往事報仇,說起來,上輩子偷偷給自己下了墮胎藥的,或許就是金珠也說不定。

次日,婉如便召集了一幹年輕奴婢說了金珠的罪狀,下藥暗害同伴,誹謗女主人,勾引男主人等,然後宣布將其杖二十、灌啞藥、毀容貌、發賣嶺南。

此舉狠狠震懾了別的暗懷鬼胎的美貌婢女,當然,有人心裏暗罵婉如善妒容不得人,誰曾想,原本應當去軍營的三郎君卻從小書房踱步出來,親昵無比的站在了妻子身邊,拉著她的手環顧四周。

而後,他冷眼俯視階下奴婢,陰惻惻的朗聲道:“按大齊律,良奸賤,良人有失體統,奴生子依舊是奴婢,想要一步登天母憑子貴的還得看我願不願意為其脫奴籍。都給我聽好了,我不願意!本將軍隻愛自己妻子,從來就不樂意碰任何賤人,別跟她一樣做白日夢,否則,悔不死你們!”

說罷,三郎便揮揮手讓人押著金珠扒掉褲子當眾行刑,他自己則拉著婉如去換了便於騎馬的胡服,出門踏青換換心情。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婉如頭一次正正經經的去郊遊,心中真是無限感慨。

不,準確來說,讓她心情激蕩的更多是因為肖陽之前的那番話,哪怕隻是一時片刻的虛情假意,也足以讓人動容。

“哎,這幾日好好玩玩,趕緊把騎術練好再學學擊鞠,隔些日子或許用得上。”肖陽懷抱婉如騎在高頭大馬上如此說著。

“啊?”婉如很是疑惑的問,“怎麽,家裏會有什麽活動?”

肖陽點頭道:“我外翁七十大壽,得回京城去,那地界不正流行擊鞠麽,阿娘肯定會帶著你一起出門交際,可別失了我麵子啊。”

啊?要讓一個單獨騎馬都還不利索的人去打馬球?!婉如頓時苦了臉——這難度,是不是太大了些呢?我能辦得到麽?

作者有話要說:倒座房:是中國傳統建築中與正房相對的坐南朝北的房子,因此又稱南房,倒座房與內院之間的隔牆把一般客人阻擋在垂花門之外,一般是普通客人和男仆住的。

後罩房:四合院中最後一進的院子裏,比較隱秘,一般是女兒和女傭等女眷居住之地。

見圖:

比較大的宅子,就是由這種四合院一個個的串起來(部分‘配件’如後罩房什麽的給省略),所以土豪家的肖陽能有單獨的一個院子住~~~(串聯的時候隻有中軸線上的才是主要的屋子,一般就五進頂天了,左右發散的是跨院,家族繁盛時便於分宅居住。)

部曲:魏晉南北朝時指家兵、私兵,隋唐時期指介於奴婢與良人之間的社會階層。

客女:部曲之女,或有於他處轉得,或放奴為之。

隨身:雇貸而來,有一定期限。

題外話,其實古時候沒什麽人權的,妾想要鬧翻天除非男人特別寵和女主人特別沒權利才行~~~唐律,良奸賤,奴生子依舊是奴婢;奴以外的賤奸良,子女隨受害方等級,奴賤奸良,子女還是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