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婷守著昏睡的劉曜一夜。直到第二天淩晨時,見到他再次睜開了雙眼後,她一直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了下來。

“你怎麽沒睡?”劉曜心疼的看著她眼底的那一片青黑問道。

蔣婷對他溫柔笑了笑,起身輕輕在他臉上吻了一下,輕柔的說道:“我現在就去睡。現在天還沒亮,你再多睡會兒。”

劉曜不忍責備她,隻能歎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若他不快點兒入睡,她便不會安心。

等到劉曜的呼吸再次平穩下來以後,蔣婷也不再強撐,躺在房間裏臨時搬過來的春凳上睡了過去。因為劉曜的重傷歸來,未來這段日子一定會有很多麻煩。她得撐住,不能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身體弄垮了。

果然,早飯過後景瑞堂就來了人。景王讓人來叫劉曜與蔣婷去見他。劉曜自然去不得,蔣婷根本沒讓他知道這件事,自己一個人去了景瑞堂。

見禮過後,景王麵色陰沉的問道:“那小子怎麽沒來?”

蔣婷麵無表情的答道:“世子受了箭傷,不能下床。”

“是前線兵敗了嗎?”景王又問道。

“是,前線兵敗了。世子是在帶兵撤退時,被流箭所傷。”蔣婷平板的答道。現在,對著眼前態度漠然的景王,她連虛應的尊敬也不想作了。

“果然還是敗了啊。”明明應該是歎息的話語,景王的聲音裏卻聽不出什麽喜怒。他又對蔣婷問道:“軍兵傷亡幾何?”

“近三成。”

景王目光猛地盯住了蔣婷,卻因她平靜的回視而止住了即將說出的話語。這是第一次,他發現眼前這個隻有十幾歲的小姑娘,有著一雙過於成熟和沉靜的眼睛。在她那平靜到近乎死寂的目光下,他那衝到嘴邊的刻薄話語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你回去吧。”景王閉上了雙眼,揮了揮手趕人了。他不想看到她那種毫無情緒波瀾的目光。

蔣婷卻不願就這樣回去,直接開口問道:“您為何要放劉曦出府?”

景王重新睜開雙目,看向蔣婷:“因為他留在府裏,隻有死路一條。出去了,或者還能活下去。”

蔣婷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平靜的看著景王問道:“那麽,劉旭呢?您也要放他出府嗎?”

景王默然。蔣婷似乎也並不需要他的答案,便繼續說道:“我會讓人盯緊了劉旭。如果您也想將他放出府去,最好做的更周全些。否則的話,我會讓人在外麵弄死他。”

景王目光瞬間爆裂了,瞪著蔣婷吼道:“你說什麽?”

蔣婷走近景王床前,目光不變表情不變的一字一句答道:“我說,你若也把劉旭弄出府,那我就讓人在外麵弄、死、他。”

“黑子!”景王突然出聲:“殺了她!”

下一刻,黑色的人影從房間的暗影裏閃出,鋒利的匕首帶著閃耀的弧光滑向蔣婷細嫩的脖頸。蔣婷好似天生不怕死似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手上卻不知何時也多出一柄短匕,匕尖頂在了景王爺的喉頭上。

黑子殺人的動作頓住,盯著蔣婷的目光連番閃動,最終還是當先收回了匕首。蔣婷慢慢轉過頭去看著投鼠忌器的黑子,冷聲開口:“不想你主子死,就滾出去。”

蔣婷的所作所為讓景王和黑子內心震驚了。他們沒想到她會如此毫無顧忌的就與景王撕破臉。多日以來,她在景王麵前一直表現的恭敬有禮。再多的刁難,也不曾見她有半句怨言。這讓他們相信她即便在對待別人時再怎麽強硬,也還是不敢對自己的公公不敬的。

可是他們又哪裏知道,蔣婷本質上還是那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還是那個受了十多年苦難之後卻最終慘死的孤兒,她的價值觀與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不同。在她的心裏,隻有自己認定的、所愛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在她眼裏都隻是可有可無的路人甲、路人乙罷了。

大家和平共處時,蔣婷可以迎合這個時代的價值觀,去收斂自己的性子,規範自己的行為。可一旦有人危及到她的生命,危及到她所愛之人時,她壓在心底的那份衝動狠辣的本性便會完全迸發。必要時,她真的不介意拿自己這條命來與人血拚。

景王放走劉曦的做法本就惹怒了蔣婷,而今天他對劉曜重傷的漠然態度更加讓她怒火衝天。劉曜為了整個景王府差點兒丟了性命。可他從頭到尾不但沒有一句關心,反而隻在乎那兩個一無用處,隻知道逃命的兒子!

蔣婷不想忍了,她要告訴眼前這個老頭,如今的景王府已經不再是他想怎樣就能怎樣的時候了。且不管這一關景王府能否撐得過去。隻要劉曜還沒有打算放棄這個王府,那麽她就是用殺的,也要鋪出一條血路來幫他坐上王座!

至於這個自始至終識人不清、認賊做親的老頭,還是老實一點兒乖乖躺在床上養老吧。既然她決定了要幫助劉曜掌管這個王府,就決不允許他繼續在暗地裏搗鬼添亂!

“黑子,殺了她!”景王目光陰狠的瞪著蔣婷,連聲怒吼著。

蔣婷不管景王,隻盯著黑子,將手往前送了一分。景王怒吼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僵住了脖子狠狠瞪著蔣婷,卻不敢再稍動半分。匕首尖端,因為刺入皮膚而沁出了一滴血珠。

黑子不敢遲疑,快步退出了房門。而下一刻,蔣婷收回了匕首,看著景王淡漠的道:“不是隻有你會殺人。”

聽著門外傳來的打鬥聲,景王整個臉色全都陰沉了下來。

“你想做什麽?”

蔣婷從袖子裏抽出一張潔白的帕子,慢慢拭去了匕首上的血漬。而後,她才對上了景王的目光,冷聲道:“做你曾經做過的事,清理門戶。”

景王眼眶幾乎要瞪裂了,嗓音幹澀的問出口:“你到底要怎樣?”

“是他把劉曦弄走的,所以他得替劉曦死。”蔣婷突兀的笑了,原本俏麗的麵容因為這笑而顯出了幾分森然:“王爺,你說下一個該誰來替劉旭死呢?”

話畢,門外的打鬥聲驟然停止了。門被推開,耿山與左尋拖著隻剩一口氣的黑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