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蔣婷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她見到真的如同癡傻瘋子一般的紅榴時,還是被嚇了一跳。現如今紅榴已經不是被關在柴房裏,而是被關在一間空置的房子裏。不過,劉曜可沒有那麽好心讓她自己住一間大房子。他讓人找來了一個原本用來關牲畜的木籠子,將紅榴關了進去。

那個籠子也不過就隻有五尺見方左右,人在裏麵隻能蜷縮著,都站不起身來。而此時背對著他們蜷縮在籠子一角的紅榴,正像個野人一樣在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她的頭發已經所剩不多,頭皮上到處都是血糊糊的傷口,連完好的頭皮也看不到多少。看到這些,蔣婷真的覺得有些不忍直視了。她對房間裏負責照看的婆子問道:“她是真的瘋了嗎?”

“回世子妃,她每天不是撕扯自己的頭發,便是抓撓自己的臉,或者用腦袋撞木欄等等。若不是她沒力氣,這會兒應該就把自己撞死了。奴婢覺得,她應該是瘋了吧。”婆子如實答道。

這個婆子其實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每天對著一個發瘋的丫頭,還要時時阻攔她自殺的行徑,真的是一件熬心熬力的事情。而且,看到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這麽淒慘,婆子心裏也是起了點惻隱之心的。隻不過麵對臉色陰沉的劉曜,她還是將那求情的話咽了下去。雖然她想要求的,不過是讓主子給這丫頭一個痛快罷了。

蔣婷點了點頭,然後揮手便讓那婆子下去了。然後她便靜靜的看著紅榴撕扯頭發,靜靜聽著她嘴裏咕咕噥噥聽不清楚的嘶啞聲調,沒有說話。

或許是房間裏沉悶的氣氛讓瘋癲的紅榴直覺感到害怕了,她停止了撕扯頭發的舉動,也不再咕噥那讓人聽不清的話語,而是蜷縮的更加厲害,甚至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這時,蔣婷輕輕的開口叫了一句:“紅榴。”

籠子裏的紅榴聽到後忍不住猛地顫了一下,幹脆抱著腦袋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家人已經都被人滅了口。你看,那些人根本就沒想過要他們安穩的活著。你和你的家人,都是棄子。”蔣婷也不管自己的話她到底聽懂了沒有,徑直往下說道:“我知道你沒瘋。我來就是要問你一句,你是現在是想死的痛快一點下去給你家人謝罪呢?還是苟活下去尋找為你家人報仇的機會?”

籠子裏的紅榴抱著頭,全身顫抖著開始痛苦的嗚咽起來。蔣婷靜靜的看著她,等待著她的答案。過了一會兒,紅榴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她轉過身來跪在籠子裏,滿臉血汙與淚水的望著蔣婷,聲音嘶啞的哭道:“求姑娘饒命,讓我苟活,我要報仇,嗚嗚嗚……”

“好,那我就饒了你這條賤命。”蔣婷冷冷的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這個讓她心情鬱結難受的地方。

自始至終都在她身邊扶持著的劉曜,心疼的看著她蒼白的麵孔,歎道:“不過是個丫頭,你到底那麽在乎她幹什麽?若你看不下去我收拾她的手段,就直接處死不就好了……”

蔣婷猛地瞪向劉曜,將他沒說完的話瞪了回去。而後,她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搖著頭道:“看到她那個樣子,我沒法不心軟啊。再說了,這一次我饒她不死,她以後應該再也不會背叛我了吧。劉曜,她家人都已經死了,你就別再恨她了吧。”

蔣婷說不出口的是,其實她過了最初的那幾天後,便又覺得紅榴罪不至死了。因為紅榴到底也沒有真的害她吃下避子藥不是嗎?她是直接管著蔣婷吃食的廚娘,有太多機會可以害蔣婷了。可她最後還是選了最笨的法子。這便說明紅榴對她還是有主仆情分的。

過了最傷心的時候,恢複了冷靜的蔣婷便能夠理智的看待這個問題了。按照當時的日期來算,她身體裏流掉的不過是一個細胞團罷了。那還不能稱之為生命呢。正是因為想通了這一點,她才能這麽快就恢複精神的。

當然,這不是說蔣婷不心疼那個孩子,或者跟前世一些女孩子一樣覺得流產不算什麽。在這個醫學嚴重不發達的年代,女人生孩子、流產這樣的事情,就是在過鬼門關。她當然也恨紅榴,恨那暗中的推手。但反過來想一下,如果紅榴真的喪心病狂的悄悄給她吃了避子藥。這輩子她就真的沒有機會生子了。而紅榴的家人,或許就不會死了。

紅榴的做法其實並沒有對她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可這件事情發生以後,卻直接造成了五個女孩的死亡,以及紅榴無辜家人被人滅口。麵對這樣殘酷的結果,蔣婷對紅榴就真的下不去手了。

而劉曜對蔣婷的這種心軟和善良,隻有無奈的搖頭歎息了。在他看來,既然敢做,那就得敢當。若是紅榴早早告訴了蔣婷實情,依照蔣婷的性格,一定會暗中幫她把家人救出來的。可她沒有相信自己的主子,反而選擇了恩將仇報的做法。那麽她和她的家人們,就真的死有餘辜了。

不過,轉眼他又笑了。雖然他不讚同蔣婷的做法,但他愛的卻正是她這種心軟善良的性格。雖然她有時候嘴裏說的可怕,但心裏卻從來不會像他那樣偏執。她這個人,隻是典型的的刀子嘴豆腐心吧。

紅榴被悄悄地送了出去。因為是蔣婷要留的,所以劉曜讓人將她送到了趙喜那兒。他想不到一個臉皮都毀了的丫頭有什麽用。隻不過因為蔣婷不想讓她死,所以他才隻好留下她一條命罷了。要他用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人,他是做不到的。

原本事情發生以後,對外一致的口徑統一就是,紅榴這個廚娘失職讓蔣婷吃了相克的食物,差點中毒而亡。所以世子爺已經將她毒打了一頓,扔出府外了。或許是因為發現棋子敗露,外麵的人才會果斷決定滅口的吧。

不過這些事情,對劉曜來說根本沒有半點愧疚之說。每年他要經曆的暗殺沒有十次也有八次,死人這件事,他早都已經習以為常了。現在尚且局勢未定,所以對於以前那些暗裏的陰私謀害,他可以先忍著。但現在那些人的手已經伸到了蔣婷這裏,他就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