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蔣婷這“屢教不改”的態度,蔣邕是即心急又惱怒。可他同樣明白自己心急惱怒也沒用了,因為這會兒他也不可能真的罰她不是。明天這丫頭就要出嫁了,要是傳出她在出嫁前一天還被自己親爹罰了,那以後她在婆家要怎麽做人啊?更何況,她這是要嫁到千裏之外去了,以後想要再回來便是千難萬難了,他又怎麽忍心罰她?

“爹,我真的錯了,對不起。你罰我吧。”蔣婷看到了蔣邕眼裏流露出來的難過,所以她心裏也有些發酸了。雖然對於今天出門的決定她不後悔。但自己的舉動讓老爹傷心,她還是很愧疚的。她明白自己今天的舉動實在太衝動了,所以這一次她是真心的在道歉。

“你……”蔣邕指著趴在地上的女兒,一時不知該怎麽說她才好了。

“老爺,婷兒明天就要出嫁了,妾身覺得您還是別罰她了吧。”溫氏溫言勸著蔣邕道:“且不說罰了她後會不會影響明日的行程,就怕到時候外頭傳出什麽不好的謠言,會害了咱們女兒啊。”

蔣婷趴在下頭聽得這個鬱悶啊。溫氏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事兒啊。看老爹剛才的意思,明明是不想再罰她的啊。可溫氏這麽一說,他不罰也得罰啊!老爹在溫氏麵前,那可一直是冷麵酷男的代表啊!

果然,蔣邕又瞪眼了,怒聲道:“她犯了錯就得罰!不罰怎麽成?難道就任由她這麽任性下去,到時候怎麽死的都弄不明白嗎?”

溫氏不言語了,她早就看不慣蔣婷這自由散漫的性子了。隻是她是繼母,並非親娘。若蔣邕不管,她就沒法子很管。更何況,她總覺得這丫頭心思成熟的很,跟自己相處時不但不像母女,反而倒像是同輩人了。不但如此,這丫頭有時候還會無意的在她麵前擺出長者的態度來,弄得好像她比自己還年長似的。

而這些在溫氏看來,可就是蔣婷對自己赤裸裸的挑釁了。隻是以前礙於蔣邕的情麵,再加上蔣婷是真心疼愛弟妹的,所以她便忍了。隻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這便宜女兒還敢任性犯錯。她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規矩啊?當初蔣邕那麽費勁的給她找來那兩位教引嬤嬤,現在看來真是白費心了。所以,溫氏覺得自己如果不借機小小坑她一把的話,就實在對不起這麽好的機會了。

蔣婷趴在地上鬱悶的暗歎一下,認真的說道:“女兒錯了,請爹爹和夫人責罰吧。”

蔣邕目光凶狠中帶著無奈的看著地上的女兒,沉聲道:“你去祠堂跪在你母親的牌位前反省去吧。好好想想你這些年都做過什麽錯事,受過哪些責罰。還有,好好地想想你未來的身份,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出來吧!若是想不明白,我寧願把這場親事退了,留你在家養一輩子,也好過把你送到別人家去送死的強!哼!”

說完,蔣邕直接站起身來,一甩衣袖離開了。

蔣婷暗道,完了這下老爹是真生氣了。她有心想要再認幾句錯,讓他寬寬心。可她抬頭一看,卻隻看到了蔣邕從偏門離開的背影,滿肚子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唉,怎麽事情就弄成這樣了呢?”溫氏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上前來將還跪在地上的蔣婷扶了起來,開口道:“婷兒你也真是的。你這都是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了,怎麽還是這般任性呢?誰家要成親的姑娘,會跟你似的到處亂跑啊?更何況,你跑出去還是為了見姑爺。這婚前的男女不能相見,是老規矩了。你說你,若是又傳出什麽閑話來,那可怎生是好啊?”

蔣婷被噎住了,有心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卻又不知該說啥好了。說到底,今天這事兒是她理虧在先,怨不得這個女人這樣奚落她。

“現在好了吧,你爹非要罰你,誰也勸不住。唉,我會讓人給你多墊幾層墊子,總不能讓你在婚前的最後一天傷了腿腳不是。還好你是經常練功夫的人,腿腳比普通人硬朗些。要不然啊,我真怕你跪上這麽一天,會不會影響明天的發嫁啊。”

溫氏的話讓蔣婷痛苦的閉了眼。這個女人,三言兩語就將她的刑罰由無固定期限,改成了一整天!偏偏她還反駁不得。誰讓這都是她自找的呢?

而且,一想到自己婚前最後一天跪祠堂,蔣婷心裏邊這個難受啊。這要是說出去了,也實在太丟人了吧!

“娘,姐姐!”這時,門口衝進來倆小人來。六歲多的小蔣承,拉著不到四歲的小女娃蔣嫻,先進門來跟溫氏和蔣婷行了禮,然後便向著她們二人撲了過來。

蔣嫻撲娘親,蔣承撲姐姐,兩人分工很明確。

由於前兩年蔣邕怕自己這唯一的兒子會毀於婦人之手,所以在蔣承滿三歲時便讓他跟著自己住在了前院。而這些年又都是蔣婷在照顧弟弟練基本功,蔣承跟她的關係反倒比自己娘親顯得更親近些。當然,這不是說蔣承不愛自己的娘親。而是因為相處時間較少,所以少了幾分親近罷了。

自己的兒子與繼女更親近,這當然讓溫氏覺得有些鬱悶。不過,她還沒傻到去質疑蔣邕的決定。她心裏明白的很,蔣承是鎮北侯府的嫡長子,是未來要繼承這鎮北侯府的人。所以,蔣邕在他身上是寄托了更多期待的。她相信蔣邕對兒子的安排和教育,所以即便有時候她也會對兒子的漸漸疏遠心中生怨,但也都忍了。

“姐姐,爹爹呢?”蔣承雙眼賊兮兮的看了看周圍,小聲的對蔣婷問道。

蔣婷抱了抱他,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你來晚了,爹爹已經走了。”

“啊!爹爹怎麽能這麽早就走了呢?我都還沒看到他生氣的樣子呢!”蔣承鼓著小臉嘟囔著。

蔣婷頭上冒出三根黑線來,瞪著懷裏的小人兒氣道:“哦,你來就是為了看爹爹生氣的啊!”

“還要看姐姐挨罵!”溫氏懷裏的蔣嫻笑嘻嘻的伸手指著哥哥,奶聲奶氣的道:“哥哥說,大姐都要出嫁了還犯錯,爹爹會罵你的。所以他要拉我過來看看呢!”

“不是不是,大姐,是嫻兒沒見過爹爹生氣的樣子,所以我才想帶她來看看的……”

蔣婷瞪著眼前正努力為自己辯解的小男孩兒,深呼吸再深呼吸,才忍住了沒有敲他的腦袋。這個猴孩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啊!可惜,這會兒溫氏在跟前呢,她不好動手教訓他啊。

“你這個混小子,真是白疼你了!”狠狠的瞪了蔣承幾眼,蔣婷將他推到了溫氏身邊,惱聲對她道:“看好你兒子,我去祠堂!”

溫氏樂了。她可是很少見到蔣婷被氣成這個樣子啊。

“姐姐,你去祠堂幹嘛啊?”蔣承知道姐姐生自己氣了,所以也不跟上去再給她添氣了。隻是,無緣無故的,姐姐去祠堂幹啥啊?

“麵壁思過!哼!”蔣婷頭也不回,氣勢洶洶的去往祠堂了。

蔣承和蔣嫻兩人看著蔣婷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四隻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崇拜啊。蔣承想的是:大姐真是太厲害了,被罰去祠堂麵壁思過還這麽有氣勢!而蔣嫻想的則是:大姐竟然敢去黑乎乎的祠堂,真是太了不起了!

甭管倆小孩兒怎麽想的,蔣婷婚前最後一天被罰跪祠堂的事情,都不能往外傳。所以,溫氏對所有知情人都下了封口令。其中自然也包括蔣府的一對小主子。

然而,“封口”這件事情,對於活潑好動,而且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們,執行起來其實是很難度的。

例如,當溫氏囑咐兄妹倆不要把今天關於姐姐的事情說給別人聽時,蔣承就納悶了:“娘,為什麽不能告訴別人?”

溫氏回道:“因為若是讓別人知道了,會傷害到你姐姐的名譽的。那樣的話,你姐姐嫁人後在婆家就過不到好日子了。”

蔣承已經算是大孩子了,所以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蔣嫻不明白什麽名譽不名譽的,但對她來說,哥哥明白了就代表自己也明白了。她有什麽不懂的以後再問哥哥就是了。隻是,她還有別的疑問:“娘,連鵑鵑也不能說嗎?”

鵑鵑是蔣嫻自己養的一隻杜鵑鳥,她時常對著那隻鳥兒自言自語。有什麽心事,她除了喜歡跟娘親講,再就是喜歡跟那隻鳥兒說了。

“杜鵑也不行。”溫氏堅定地搖頭。

“那棠棠呢?”棠棠是蔣嫻小院子裏的一棵海棠樹。

“也不行!”

“後園的錦鯉魚兒呢?”

“不行……”

“那……娘養的肥貓呢?”

“……嫻兒,不管是什麽東西,你都不能說。明白嗎?”溫氏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那麽乖巧的女兒,也會有讓人抓狂的時候。

“為什麽呢?娘剛才不是說不能告訴別人嗎?”三歲小娃兒終於也來十萬個為什麽了。

“笨啊,你對著那些東西說的時候,就讓別人聽去了!所以,不能說!”蔣承忍不住了,直接戳著妹妹的腦門解釋道。

“哦,那我很想說很想說了怎麽辦啊?”蔣嫻抬起小手揉了揉額頭,目光崇拜的盯著哥哥問道。

“那還不簡單。想說了就來找哥哥,咱倆把人都趕出去,悄悄的說!”蔣承抬頭挺胸,語氣鏗鏘的說道:“不能讓外人聽去,害了姐姐的名譽!要不然姐姐以後就不能過好日子了!娘,我說的對不?”

溫氏麵帶微笑,目光欣慰的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輕輕的將兩人都圈入懷中,柔聲道:“對。承兒真乖,你長大了,有當哥哥的樣子了呢。嫻兒也好乖,要聽哥哥的話,不要亂說話,害你大姐以後過苦日子,知道嗎?”

“嗯,知道了!大姐疼我,我不害她!”蔣嫻肉肉的小臉綻放笑容,用力的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