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說完便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他沒事兒提那事兒幹嘛?這些事兒他們都瞞住了太後。雖說也跟太後說了平寧私自逃出宮去,犯了大錯,才被罰的。他們卻都沒敢將白家瓦的事情告訴她。現在好了,他一個不小心,竟然說漏嘴了。皇祖母待會兒問起來,他該怎麽辦好?
太後娘娘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目光嚴厲而又充滿睿智的盯著劉煜,問道:“平寧被罰去清平庵抄經,便是因為這件事吧?”
劉煜無法狡辯,便隻好點頭應道:“是。”
太後又問:“還有銘兒和安泰,也都是因為這件事被罰的?”
劉煜心中發苦,再次點頭應了。
太後點了點頭,道:“難怪他們三個會一起被罰了。原來竟是犯了這樣的錯處。我還埋怨你父皇和你皇叔罰的重了。現在看來,他們是罰的輕了!俗話說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們那樣的身份,瓦子那樣亂的地方是能亂去的嗎?哼,來人,去告訴皇上和慶王,今年平寧公主和安泰郡主都不用來給我拜年了。老老實實的在清平庵裏抄經念佛,什麽時候知道自己錯了什麽時候再出來吧!”
劉煜急忙站起身來攔住了要出去傳話的人,然後跪在太後身前求情道:“奶奶請聽孫兒一言,平寧和安泰都是嬌養長大的金枝玉葉,哪裏能長期受得住那庵裏的清苦啊?她們都已經被關了月餘,每日裏抄經念佛,為奶奶和長輩們祈福,必然知道自己錯了。奶奶若不讓她們來拜年,她們必然會十分傷心的。奶奶,平寧她們都還小,您就原諒她們這一回吧……”
太後冷哼一聲道:“平寧就是被你和皇後寵壞了。還有皇上,她往日裏犯了大錯小錯,隻要一去哭求,便都隨她了。如今倒好,她犯了這樣的大錯了才知道要罰,就不怕晚了嗎?”
劉煜心中暗歎一聲,平寧在祖母這裏,又哪曾少受過一點兒寵愛了?隻是,她在祖母麵前表現的萬般乖巧,總也不犯錯就是了。再說了,祖母既然知道平寧時常犯錯,卻不曾督促父皇和母後管教,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她混過去了。豈不也是對她的寵溺縱容嗎?
隻是這些話,劉煜隻能在心裏想想罷了,此刻是怎麽也不敢說出來的。太後娘娘發起怒火來,可是很嚇人的。
劉煜心思轉動間,繼續苦苦求情道:“奶奶放心,平寧和安泰經了這一次,日後一定會改的。您若實在氣不過,等她們回來之後,再罰她們在家裏禁足,等她們徹底改了再放她們出來如何?”
太後娘娘之所以如此生氣,其實更多的是因為大家都瞞了她。不過,她也了解,這都是小輩們的一片孝心。若是當時便讓她知道,自己的孫女和孫子跑去瓦子裏胡混了,她非得又驚又怒擔心到不行。眼下雖然她知道了實情後仍舊生氣,但到底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知道孫子孫女們都平安的很,自然就不會再有多餘的擔心了。
不過,她心情不好,豈會這般容易就放過了欺瞞自己的孫子,當下便道:“那好,等平寧回來,我就告訴她,你說的讓我將她禁足到徹底改了為止。”
劉煜聽了,瞬間欲哭無淚啊。他深切的感覺到,自己似乎是有被耍了。
“哦,對了。那個蔣家的丫頭,你以後還是讓平寧少跟她交往吧。平寧和安泰會去那種地方,說不準就是那丫頭帶壞的……”太後娘娘滿臉的氣憤道。
劉煜愣了下,心中暗想,明明是人家被平寧和安泰倆丫頭架著去的……不過,這事兒還是先別告訴皇祖母了。否則她一旦知道了實情,恐怕就會更生他那倆妹妹的氣了。若是皇祖母真不讓那倆丫頭回來過年,劉煜絕對有理由相信,自己會被她們恨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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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後娘娘讓人將皇上叫到了太極宮問話:“皇上,你讓煜兒親近蔣家是有什麽想法嗎?”
皇上擺手揮退了殿裏的宮女們,然後才放鬆了端直的身子,慢慢地斜靠在了軟榻上的靠枕上,回著太後娘娘的話:“母後莫要擔心,我隻是覺得蔣邕是個可用之人,所以才讓煜兒多多親近於他的。”
太後娘娘輕歎了一聲,道:“蔣家當年的事情……你不怕他會記恨嗎?”
皇上懶懶的閉了眼,好似養神一樣,放鬆的回道:“沒事兒,蔣邕那人心裏明白著呢。母後放心,他那個人,在西北曆練了這麽多年,看事情透著呢。我不怕他記恨,反而怕他沒了那股子心氣兒。蔣家就這般沒落了,委實可惜了啊。”
太後娘娘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麽,轉了話題對皇上道:“皇上,你年齡也不小了,就不要整日都這麽在人前端著了,不累嗎?還有,有些事情該放手讓孩子們做的,就不要再事必躬親了。你看你雖然外表看著光鮮亮麗,但一放鬆下來精神頭就這麽差,把身體熬壞了,讓母後怎麽辦?”
皇上也不睜眼,依舊懶懶的靠在靠枕上,嘴角勾起閑適的笑容來,聲音發軟的對太後道:“母親說的是,兒子以後會把事情慢慢放給您的孫子們做的。唉,兒子也就隻有在母親這兒才能放鬆會兒了。”
太後歎了一聲,站起身來過去拍了皇上一下,讓他起來,從他身下抽出了靠枕,說道:“行了,看你累得那樣兒,躺裏麵去歇會兒吧。放心,我不放人進來,沒人會看到的。唉,要我說啊,你就是太逞強了。其實,皇後人也還不錯,如今煜兒又被你立了做太子,你不妨多信任她一點吧。”
皇上順從的躺進了軟榻裏麵,舒服的歎了一聲,才對太後回道:“煜兒雖然不錯,但還缺點兒曆練。我再看他兩年吧。”
太後皺了眉頭,問道:“皇上這是什麽意思?雖說後宮不得幹政吧,我還得問你一句,難道你還想著廢太子嗎?”
皇上無奈的睜眼看向太後,笑道:“母親說的哪裏話?兒子既然選了煜兒,自然就定下了。哪裏就要廢太子了?我就是覺得他有時候還是太過心慈手軟了點兒,缺乏曆練。”
“哼,你沒立太子之前我不管。可如今既然已經立了煜兒了,可就不能再隨著心思做什麽悖理的事情。煜兒聽話又孝順,做事也踏實能幹,雖說人慈善了點兒,但也不是一味心軟的人。你即沒看中自己大兒子那樣跋扈的性子,就不要再來埋怨煜兒的溫厚。皇上,咱們老劉家可不行學前朝亡君那般啊。他隨心所欲的三立太子,結果最終導致兄弟倪牆,國家滅亡了啊。”太後娘娘語重心長的勸道。
皇上苦笑了下,回道:“母親你想太多了,兒子是那樣的昏君嗎?”
太後娘娘點了點頭道:“也對,你比那昏君強的多了,自然不會犯那麽白癡的錯誤。”
皇上笑了:“兒子謝母後讚譽。”
太後娘娘抬手撫了撫皇上已然有了不少細紋的額頭,輕聲道:“行了,這朝政上的事兒,母後不過問,你心裏有數就好。睡一會兒吧,半個時辰後母後叫你。”
皇上閉目嗯了一聲,呼吸漸漸趨於平穩了。
太後娘娘看著漸漸睡熟的皇上,輕輕歎了一聲。雖說皇帝是這個天下最有地位,最有權勢的人。但一想到這個兒子每天那麽辛苦,日日不敢歇息,甚至弄得他才剛剛四十五歲,身體便已經出了這樣那樣,層出不窮的小毛病了。這當娘的,看著兒子受苦受累,心裏自然就疼得慌。
皇後一直不怎麽得兒子喜歡,這個太後知道的很清楚。畢竟是大家族裏教出來的姑娘,通身的氣派和教養讓她能做一個合格的國母。然而,正是處處守禮守距的性子,也不好討得丈夫的喜愛。原本,她還擔心皇上會因為對淑妃的喜愛,便越過嫡出的二皇子,立大皇子為太子的。
皇上本就是庶出,會立庶子做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先皇沒有嫡子,立她的兒子自然沒人敢亂說。但皇上卻有正經的嫡出兒子,若再立庶出的大皇子為太子,豈不是亂了綱常?
幸好,皇上心思清明,看得明白。說到底,妾就是妾。淑妃的出身與皇後比實在差得太遠。就算不比出身,淑妃對大皇子的教養,卻是真的比不上才學出眾的皇後,對煜兒的精心調教。
如今塵埃落定,太後這心裏,總算是有了譜了。皇上已經不年輕了,還能再撐幾年?她也已經是快七十的人了,又能再活幾年。這天下,往後就是小輩們的天下了。
隻是,一想到皇上讓太子親近蔣家,太後心裏還是有一絲別扭。不是說她不喜歡蔣家。相反,當年蔣方的妻子,還曾是她的閨中密友,對蔣家她是充滿善意的。可是,當年的事情,蔣家滅門的源頭在於蔣方的那一場冤案。現如今,誰又能知道蔣邕心裏對皇室是個什麽態度呢?
雖然太後娘娘對蔣家也有愧疚之處。但無論如何,她都更在意自己的兒子孫子。蔣家以武傳家,蔣邕再不濟,在西北磨練了十年,肯定也已經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的高手了。若是蔣邕對自己的兒子孫子們懷有惡意,豈不是很可怕嗎?
不過,蔣邕還有一個女兒,據說還十分得他的寵愛。為人父母者,為了孩子多是什麽都能忍的。或者,蔣邕為了自己的女兒,也不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吧。
太後娘娘慢慢地轉著心思,自己是不是能做些什麽,來幫兒子和孫子收攏回蔣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