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青鸞殿後殿內,二皇子劉煜一身紫色蟒袍身子筆挺的站在龍椅之前,麵色恭謹認真的聽著皇上對他訓話。

“從明日起,你就去兵部吧。雖然你不像你大哥那樣喜愛兵法之事,但軍兵乃國之根本,為了日後,你非得靠自己把住了兵部不可。你要記住,軍兵強,國防自強。國防強,方能國泰民安。雖然現在朕可以幫你震住那群老將,但幾年之後你若還成長不起來的話……朕,可不止你一個兒子。明白嗎?”皇上麵容嚴肅的盯著自己唯一的嫡子。

這是他選出來的繼承人。他之所以會選這個兒子,非隻因為他是嫡子。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這個兒子雖然不夠銳利,但一直很穩。雖然他現在隻有十七歲,但表現出來的氣質,卻要比一心好武的大兒子更要沉穩些。大兒子不是不好,但氣勢太銳,與他年輕時太過相似。而現在的南唐,已經不需要如此鋒銳的君主了。

二皇子劉煜恭敬地低頭應道:“兒子定會兢兢業業,勤懇辦差,以不負父皇期望。”

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一向十分滿意二皇子這種認真的態度。他這個兒子,一向說到做到,很讓人省心的。皇上臉上露出絲微笑來,又道:“兵部這幾年我交給孫俊峰那滑頭鬼後,他一直管的不錯。他早些年是跟著蔣方老大人,一步步從一個小小的尉官成長到了獨當一麵的將軍。對於軍兵管理,他既有經驗,又有真才實學。所以,你去了之後不可仗著自己的身份與他對著幹,要多多請教於他,明白嗎?”

皇上臉上露了笑容,便有了些慈父教子的模樣了。他這番諄諄教誨,自然讓其實內心中也很緊張的二皇子有些受寵若驚。但他自小便接受君王之道的教導,是以雖然此刻他內心激動,但還尚且能夠保持麵色鎮定。

劉煜明白自己還太年輕,若不是父皇身體大不如前,同時也惱了朝中某些人過分的黨爭傾軋的話,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就將自己推出來的。而且,父皇這個時候將他推出來,實際也是將他豎成了靶子,也算是對他的考驗。若這幾年他撐不下來,便不用再妄想大位了。

到時候,父皇一定會讓重殺伐的大哥即位。因為,即使他會讓南唐陷於征戰之苦,但卻至少能保住劉家江山。

父皇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吧。劉煜心中一痛,所有的激動和興奮全都煙消雲散,隻剩下了沉甸甸的責任感壓在心頭。他認真的回道:“父親放心,兒子必定多向孫大人請教,並對他以師道相待的。”

皇上點了點頭,道:“你能明白就好。兵部人際關係複雜,你若能在一年之內靠自己鎮住了他們,我也就不擔心你了。哦,兵部侍郎蔣邕,是我留給你的。不過能不能收服他,就隻能看你自己了。他那個人……嘿,父皇說的沒錯,蔣家人各個都不凡啊。”

劉煜頓了頓,應道:“兒子明白了。”

“行了,我要交代你的,就這些。我能為你做的,也就這些了。明日聖旨頒布之後,所有的一切,你便隻能靠你自己。劉煜你記住,朕,不止你一個兒子。”皇上又端正了臉色,恢複了君王威儀。

“是,兒臣明白。”劉煜恭敬地跪倒在地,叩首應道。

“行了,你回去吧。”皇上擺了擺手,示意劉煜可以走了。

從頭至尾應答自如的劉煜,此時麵容上終於露出一絲異樣來。他小心的抬頭看了端坐於龍椅之上的皇上一眼,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父皇,平寧前日之錯雖大,實在當罰。可您罰她去清平庵抄經至春節,這……”

“怎麽,你有意見?”皇上拿了旁邊矮幾上的奏章開始翻看,眼皮也沒掀的問道。

劉煜心頭一跳,可想一想哭得淒慘無比的妹妹,還是繼續磕頭求情:“父親,妹妹是金枝玉葉,從小錦衣玉食受盡寵愛,哪裏能受的住那清平庵裏的清苦啊?父親……”

“哼。”皇上翻開眼皮看了劉煜一眼,抬手將手裏的奏折扔到了他頭上,厲聲斥道:“你若總是這般心慈手軟,我如何能安心的將南唐交到你手裏?劉煜,你自己說,平寧不顧自己身份,不顧自己安危,偷偷的跑出去與銘兒他們胡鬧,是否當要重罰?”

“是。”劉煜忍著腦袋上的痛,高聲答道:“可妹妹自幼體弱,清平庵生活素來清苦……”

“庵裏既不缺吃又不缺穿,別人都忍得那清苦,為何她就不行?難道隻因她是朕的女兒,便吃不得半分苦頭了嗎?你幼時被朕壓著在寒冬之日隻穿單衣練功,不一樣忍下來了?劉煜,你要弄清楚,什麽才是真正對平寧好!若朕也如你與皇後一般對她一味寵溺,可是真的對她好嗎?這次她敢偷溜出宮去逛瓦子勾欄,那下次她就敢做出更離譜的事情來讓朕揪心難受!朕已經容她錯了太多次了,這次絕不能容!你現在就回去,親自押著她去清平庵!”皇上怒聲對劉煜斥了這麽一大番話後,尚不能平複心中怒氣,便又扔了一個折子砸到了他眼前,又厲聲道:“你去找李統領問問清楚前日那白家瓦裏到底發生了何事,再想想是不是要替你那不懂事的妹妹求情吧!”

劉煜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但好在也聽出父皇這次罰平寧,也是因為擔心她以後還犯的緣故。再說,父皇讓他去送妹妹,也側麵說明了他其實也不忍心,讓妹妹跟那庵裏的尼姑過一樣清苦的日子吧。而且,聽父皇的意思,似乎前日白家瓦裏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才會讓他如此震怒的。唉,他還是先去找李統領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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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雙馬拉的青篷大馬車從後宮出來,順著玄武大街一路來到了北城郊的清平庵門前。

劉煜當先下了馬車,剛想要去後頭馬車裏將平寧公主叫下來呢,然後便看到了後頭也是剛剛停下的慶王府馬車。他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了一聲,讓他去叫平寧公主,自己則快步來到了慶王府的馬車前,對掀了車簾還未下車的慶王躬身見禮:“侄子見過皇叔。”

往日裏都是和顏悅色的慶王,此時卻黑著一張臉,隻對劉煜點了點頭後,便下了車。慶王看了一眼前頭被扶下來的平寧公主,眉頭微微皺了皺,對劉煜問道:“是你父皇讓你將平寧送過來的?”

劉煜微微苦笑了下,點了點頭。

這時,跟在慶王身後出來的安泰郡主看到了劉煜,趕忙過來跟他見禮。劉煜這下明白了,原來慶王和他的父皇陛下想了同樣的法子,來處罰安泰郡主啊。他回頭看向正走過來的平寧公主,果然見她原本苦惱的臉色在看到安泰郡主閃出了一絲喜色來。

劉煜暗歎,完了,這下這倆丫頭隻怕又會聚到一起胡來了!

想到這一點兒的顯然不光劉煜一個,慶王同樣看到了自家女兒雙目中露出的那一絲歡喜。他臉色更加陰沉,冷聲對安泰郡主道:“你最好老老實實的抄經,我會讓人將你每日抄出來的經文送回府去檢查的。還有,我會讓人守著你的小院。若你敢在春節前出來與平寧公主見麵,我就不放你出來過節了!你記住了,你抄多少經文我都會放起來,等春節時送給太後,當做你送她的禮物。你若還有點兒孝心,就不要想著假手他人,明白嗎?”

安泰郡主聽得一張臉頓時垮了,蔫蔫兒的對慶王行禮道:“明白了,父王。我會老老實實的抄經,每天都為太後奶奶在佛前祈福的。”

“哼,明白就最好。”慶王點了點頭,對安泰郡主道:“進去吧,記住你剛才說的話。”

劉煜暗歎一聲,也轉過頭來對平寧公主道:“平寧,你聽到皇叔的話了,記得要乖一點,不要去打擾安泰妹妹,明白嗎?”

平寧公主雖然性格活潑,但到底比不得安泰郡主的無法無天。況且皇上暴怒之事,其實也讓她挺害怕的。此刻再見慶王爺發狠,哪裏還敢有別的想法。當即便認真應了:“二哥放心,我也會好好抄經,每天為太後奶奶祈福的。”

安泰郡主一聽她的話,頓時什麽心思都歇菜了。她這位堂姐最是聽從二皇子的話了。既然她這麽說了,那麽春節之前,她就別想再找她做什麽好玩兒的事情了。

安泰郡主幽怨的看著平寧公主,平寧公主也可憐兮兮的看著安泰郡主,兩人相互同情著,又各自哀怨的結伴進了清平庵。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裏,劉煜和慶王才收回了各自目光,齊齊歎了一聲。顯然,兩人其實都十分不舍得責罰那倆丫頭的。不過今次她們錯的太離譜了,況且想一想那日白家瓦裏蔣家姑娘遇到的事情,他們心裏就是一陣後怕。若事情是發生在那倆丫頭身上的話,她們豈不是早就遭了賊人毒手了?

“皇叔,不知銘弟他……”劉煜雖然知道提了肯定會讓慶王生氣。但身為兄長,若不關心一下實在有失禮節啊。

慶王聞言,果然怒火升騰,臉上表情都有些猙獰了:“那個孽障,我讓人將他扔進軍營裏去了。哼,他若不脫幾層皮下來,我絕不讓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