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你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歲月遮蓋了時間,攬在懷中的思念隨風要擺成憂傷,耳後,你的情,在千年輪回中淩亂,我的眸,在轉身百年裏錯過,此刻,在駐守的天空,訣別狂舞。祝願所有的考生考試順利!】
刑部的批文下發後,淩月夕從黑室帶出,換了一間幹淨整潔的牢房。晚上的時候玉黛親自過來侍奉她沐浴更衣。
玉黛隻是哭紅了眼睛,卻是一言不發,她曉得娘娘的個性,心中早已做了打算,無論今生還是後世,她都要追隨娘娘不離不棄。
當天夜裏,蕭墨璃又帶了飯菜過來,看著淩月夕從容自若的用飯。
若是一般的女人在黑室關了四天四夜,恐怕早已驚魂甫定,眼神呆滯。淩月夕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驚慌,三千青絲用一根緞帶束在身後,整個人看起來很清爽利落。下巴更尖了,平靜如水的麵孔上一雙黑眸更加的幽深,渺遠。
蕭墨璃突然發現,從一開始他便沒有看懂這個小皇後,更別說是她的心思了。譬如現在,她平靜優雅的就像是身在寒月宮,處以火刑的人跟她沒有絲毫關係。
“你是以死殉情還是以死自罰?”
蕭墨璃淡淡的問道,目光中毫不掩飾對淩月夕的鄙視。
淩月夕依舊沒有停箸,吃飽漱口,用帕子擦拭了嘴角這才緩緩道:“本宮好像沒什麽選擇。再說,死有什麽不好?沒有人世間的七情六欲,爾虞我詐,化作一縷清風徜徉於天地,豈不快哉?”
“你答應過本王會給玨報仇。”
對於什麽都不在乎的淩月夕,蕭墨璃心裏悶悶的生氣。
“我都死了,連自己的仇都報不了,哪有功夫給他報仇!”
淩月夕自嘲的輕笑。
“淩月夕,別讓本王瞧不起你。”
“那是你的事,跟本宮無關!”淩月夕說著忽然湊到了蕭墨璃麵前,長長的睫毛撲扇一下,饒有興趣的問道:“你這般緊張本宮,該不是愛上本宮了?”
沐浴過後,淩月夕身上的藥香味更馥鬱了,混合了他的桃花香彌漫出一股奇異的味道,尤其是那雙黑瞿石般采邑的眸子盯著自己,清秀的麵孔近在咫尺,隻要一低頭,就能觸到她溫軟的唇,蕭墨璃感覺自己的心咯噔一下,有一種奇怪的情愫從心頭升起,他好像一點都不討厭淩月夕了。
“本王是念在玨的情分上,你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會跟玨一樣癡傻,皇後,你高估自己了。”
蕭墨璃終於找到一個借口,一個可以解釋自己行為的借口。
這個回答讓淩月夕嫣然一笑。
“差點讓本宮誤會。如此甚好,王爺,你可以走了。”
看到一身輕鬆的淩月夕,蕭墨璃心中陡然鬱悶。他知道淩月夕既然下了逐客令,是不會跟自己再說話,遂拂袖而去。
蕭—墨—玨—
淩月夕淡淡的念出三個字,竟湧出了一份苦澀,她想起了和蕭墨玨第一次的爭鋒相對,出征時他的狂傲霸道,他為自己運功驅毒的焦慮,引入蠱毒的噬心之痛,玉泉台縱身而下的決絕,雲鶴古寺的深情表白,淮安惑亂的生死相依……原來,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之間竟發生了這麽多,就像兩人在一起糾纏了幾十年。他的愛,那麽張狂,那麽刻骨銘心,怪不得蕭溯瑾耿耿於懷,怪不得水香怡恨得咬牙切齒,原來,一切都是當局者迷,她從未想過他愛的如此驚心動魄。
‘蕭墨玨,你都沒死,我又怎麽舍得去死。’
這一天過的似乎格外漫長,送走了蕭墨璃,來了徐墨霖父子及徐墨涵,好不容易走了,徐炎澤又來了。
他帶來了一壺酒。
“把酒言歡,相談甚歡。林公子可否與澤亓秉燭夜談?”
淩月夕一怔,望著麵前錦緞藍袍的男子驚訝道:“原來早被你認出?”咦,不對啊,聽徐家老爺子說,徐炎澤好像是將自己當做了皇上!
看出淩月夕的疑問,徐炎澤淡笑著說道:“起初的確以為林公子是當今聖上,隻是在畫舫聽了林公子的一曲妙音,一番對話後,猜測到林公子若不是皇上,以東溟候恭敬的神態及不凡的氣宇,非皇後莫屬。”
“哦?本公子的話語中可又紕漏?”
淩月夕揚揚眉,亦如林夕時的灑脫神情。
“林公子有著博懷天下的心,唯獨沒有逐鹿天下的野心,笛聲中有著有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刀光劍影露鋒芒,最後卻又沉於斜風細雨潤江麵的溫婉,繾綣兒女情中難解癡怨。試問一個天下歸心的帝王,又怎會有難解的情絲?”
徐炎澤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讓淩月夕啞口無言,突然想起姑姑小時候撫琴時講給她聽到《俞伯牙摔琴謝知音》的故事,不覺念出口:“憶昔去年秋,江邊曾會君。今日重來訪,不見知音人。但見一杯土,慘然傷我心!傷心傷心複傷心,不忍珠淚落紛紛。來歡去何苦,江畔起愁雲。子期子期兮,你我相知心,曆盡天涯無足語,此曲終兮不複彈,三尺瑤琴為君死!”怪不得,姑姑除了那首曲子,從未彈過別的曲,自己曾笑姑姑隻會一首,姑姑卻突然落淚,說沒有了知音,談與誰聽。
“嗬嗬嗬,讓徐公子見笑了,不過是突然想起了一個有關知音的典故,有感而發。這世間最難求一知音,想不到林夕的一點心事全讓徐公子聽了去。”
徐炎澤輕輕咳嗽一聲,掩去了內心的震撼,替淩月夕斟了酒,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不知是怎樣一個典故,教人聽得如此心傷。如今倒應了這此景此情。”
幾杯酒下肚,淩月夕問起了徐炎澤的婚事,調侃了幾句,一直到很晚,兩人都有了醉意徐炎澤才起身離開。
“徐公子。”
淩月夕眸光閃閃。
牢門外的徐炎澤轉身,目光和藹。
“謝謝你!”
淩月夕知道,徐炎澤也是來勸自己的,可是他隻陪自己喝酒聊天,讓她幾天來煩擾的心情得以平複。他將了一些見聞趣事,卻很合事宜的開導自己。
徐炎澤溫潤的笑笑。
猶記得她在甲板上那番說辭,一個心係蒼生,百姓福祉的人,又怎會真的為情所困而選擇以死來逃避。
禦書房,蕭溯瑾薄唇緊抿,放在龍案上的手握成拳頭,青筋暴起,地板上一片狼藉。
他不顧皇帝的尊嚴,又一次的讓步,而她寥寥數語打發了他們。
淩月夕,你到底要朕怎樣?
一拳落下,龍案裂開一條縫。
“皇上——”
嬌弱的聲音哽咽著喚了一聲,珠簾撥開,水香怡弱不禁風的走了進來。
怡妃?
“你怎麽來了,小心落下病根。”
畢竟是剛失去了孩子,蕭溯瑾心中再怎麽焦躁也冷不下臉,走過去攙起要行禮的水香怡。
水香怡臉色憔悴,眸中波光瀲灩,越發的幾分嬌俏。
“臣妾都聽說了。”
淚水滾落下來,水香怡深深地吸口氣望著蕭溯瑾道:“這些天,臣妾想通了,臣妾是緣淺福薄,跟皇後娘娘沒關係,是臣妾自己絆倒了誣賴了皇後娘娘。”
“愛妃,你這又是何苦?”
“皇後娘娘是天朝的“戰王”,是皇上心中的愛人,怎能因為臣妾而生出這些事,孩子沒有了,隻要皇上心中還念著臣妾,日後還有機會為皇上生養兒女。那些話,皇上就當是臣妾悲傷過度胡言亂語了,請皇上治罪臣妾,還娘娘清白,早日回宮。”
水香怡幽怨的眸中淚水晶瑩,語氣卻是鏗鏘有力,掙脫著要給蕭溯瑾跪下。
“想不到你如此通情達理!”
蕭溯瑾感念一句,心中卻是在想,淩月夕若有水香怡一半的通情達理該多好,有水香怡三分的體貼又該多好。
這樣的水香怡,自然深深地博得了帝王的歡心。
她不但深明大義通情達理,還愛屋及烏寧願請罪為他解難。
蕭溯瑾親自送水香怡回關雎宮,陪了她很久。
三天後執行火刑,已是最後一夜了,天牢裏來了位不速之客。
鳳嫣然頭戴牡丹,身著玫紅色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雍榮華貴的邁著端莊優雅的步伐出現在淩月夕麵前,那一刻,淩月夕恍惚看到與這張臉七分像的容顏。
鳳嫣然,開始了太後鳳依蘭的人生,忽然,淩月夕感覺到一抹淡淡的哀傷。皇宮,似乎是個大煉爐,可以將人心錘煉的刀槍不入冷酷殘忍。
“淩月夕,你總是讓人很意外。”
的確,鳳嫣然怎麽也沒想到淩月夕毫不爭辯,一口便認了罪,而且聽哥哥說,皇上心生悔意不該一怒之下下旨,便尋了與淩月夕關係甚好的大臣們前來說服,隻要淩月夕開口推脫,無論借口有多荒謬,蕭溯瑾定不予追究。
以自己對淩月夕的了解,她不是這樣隨便能被冤枉的人。
“淩月夕,你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淩月夕這才走到了鳳嫣然麵前,隔著鐵柵欄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你說呢?不是你夥同赫連玉婉騙水香怡服了‘裂冰紅’?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再者,被這樣設計又不是第一次!”
聞言,鳳嫣然驀地睜大眼睛,咀嚼著淩月夕的最後一句話。以淩月夕的聰慧,想到自己利用了赫連玉婉並不稀奇,反正沒有證據她也沒有怕過,隻是……
“我的孩子,真不是你所為?”
麵對鳳嫣然的問題,淩月夕似乎很不屑,悲憫的望著鳳嫣然。
“你沒有太後的睿智,沒有太後的手段,沒有經曆過後宮傾軋,走不了太後的路,勸勸你的哥哥,不要把心思用在爭權奪利之上。皇上既可以給他高位統領大軍,一樣可以讓他身首異處,天朝不缺人才!”
語落,淩月夕轉過身向桌子走去,拿起一本《兵法》翻看。
良久,鳳嫣然斂下眸子緩緩而行。
在淩月夕心中,自己連一個對手都算不上。
她真的,贏了嗎?
淩月夕眼中對自己的悲憫看得一清二楚,忽然間,鳳嫣然感到自己真的很可憐。
夜半,兩團白霧般的身影又出現在天牢。
“慕天容在天朝的最高密探出現了,他們得到的旨意是‘劫法場’。還有幾個可疑的人,未截獲到任何密報。回紇那邊也來了人。”
淡淡的笑在淩月夕唇邊劃開。
“看來,本宮還真是‘死得其所’。”
慕天容,本宮說過,毒害蕭墨玨和劫持本宮,是你今生犯下最大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