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紅妝餞行

淩月夕又何嚐不是淚眼朦朧。

她今日賭了蕭溯瑾對自己的情意。

淩月夕伏在桌案,認真的畫一張草圖,黛兒在一旁研磨。一個多時辰了,她終於繪製成功。

吩咐晴兒拿去內務府,讓他們連夜趕製。

“黛兒,你說本宮是不是很卑鄙。明明給不了他任何承諾,卻又利用他的感情。”

“娘娘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攝政王,怎能是卑鄙?娘娘多想了。”

“嗬,連你也覺得本宮所做一切全是為了攝政王,也難怪不被人誤會。本宮是不想攝政王戰功赫赫最終落個叛逆的罪名,可是,本宮更擔心的,是攝政王那些忠心耿耿的心腹大臣及擁兵百萬的將士,倘若真逼急了,下麵的人黃袍加身,簇擁攝政王,他即使再不願意,也難違眾意。”

黛兒聽了,一陣心悸。

娘娘說的不無道理。

“娘娘真是心思靈慧,想的周到,奴婢愚昧,是不會想到這些。”

“想必皇上也是曉得其中利害,才會出此之策,以堵悠悠眾口,又能防止暴亂。”

蕭溯瑾遠遠地望著鳳棲宮,心頭晦澀。

他不知道淩月夕是怎麽跟蕭墨玨說的,又是怎麽說服他,總之,蕭墨玨同意了。今日早朝,蕭墨玨在朝堂上立下軍令狀,隻帶王府兩千親兵討伐,若不生擒叛賊,甘願受罰。

一切,都朝著自己的預謀發展,可是,他的心情卻沉重的無以複加,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皇上,進去吧!”

安培小聲提議。

進去,說些什麽?

他不想和淩月夕之間再說起攝政王。

“去玉華宮!”

蕭溯瑾深深地吸口氣,轉身向玉華宮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淩月夕一定又會給蕭墨玨準備丹藥,而這一次,他是不會去妒忌,更不會生氣,因為,這是最後一次!

星星稀疏的掛在天際,雨後的空氣,總是彌漫著泥土夾著落葉的腥味,似乎詔示著明天,並非是個豔陽天。

三日後,蕭墨玨啟程。

在西華門,隻有皇上和蕭墨璃為他踐行。

那些飄著花瓣的紅色酒液,蕭墨玨一眼認出是來自鳳棲宮。

“王父,你會責怪瑾兒嗎?”

蕭溯瑾神色落寞,俊榮上寫滿而來愧疚。

“皇上自有難處,臣又怎會不知?隻是希望臣凱旋而歸時,皇上能放臣離開,從此不問政事。”

“好,這一次,朕絕不再強留王父。因為,朕還是沒有能力保護在乎的人。倒酒!朕要敬王父及各位將士!”

每個將士臉上都是豪氣淩雲,此番出征,意義非同往常,他們在心裏已做好了戰死沙場的準備。

“咚——咚——”

突然,傳來一聲一聲沉著有力的擊鼓聲。

蕭溯瑾抬起了頭,所有人轉過了身。

在城樓上,立著一麵紅皮的大鼓,對麵則是幾麵小鼓。

最惹人醒目的並非是這幾麵造型奇特的戰鼓,而是一身紅衣的女子。

大紅色的華衣裹身,外披紅色霓裳羽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月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身姿輕巧如燕翩然。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隻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嫵媚,而額頭描上去的紅色火印,又讓她似俯瞰天下蒼生的女神,嫵媚中透著清靈,婀娜中盡顯妖嬈。

咚咚的鼓聲有緩漸急,那有力的鼓聲似乎穿透了天宇,震撼著在場的每個人,令他們熱血澎湃。淩月夕擊鼓的姿勢花樣多變,巧妙自如地運用了“鼓花”、“鑼花”、“鐃花”,加之棰腕上的彩帶裝飾,整個場麵又顯得五彩繽紛,給予人以悅目舒暢之感,“武”又成了“舞”。

蕭墨玨的目光溫柔而眷戀,那紅色的身影從他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滑入心髒,在那裏生根、發芽,即便永遠不會結果,但它已然是蕭墨玨生命中不可分割的東西。

‘月夕,此生有你紅妝踐行,我蕭墨玨不枉此生!’

“出發!”

蕭墨玨跨上汗血寶馬,手中的碗落到青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鼓聲陣陣,士氣高漲,在晨曦的萬丈光芒中,一溜的暗紅盔甲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蕭溯瑾不由得用手遮住額頭,鳳眸眯著,暗流洶湧,殺氣噴湧。

蕭墨璃眸光複雜,他清楚的叮囑過淩月夕,不可以勞筋傷骨,否則會氣血攻心,傷及肺腑。

出了凱旋門,鼓聲戛然而止。

蕭墨玨停了,轉首忘了一眼。

高高的紫禁之巔,清風吹拂著淩月夕寬大的紗衣,如一片片紅雲漂浮。

那紅色的朦朧中,女子靜靜地望著她,雙手撥弄琴弦。

那是在夜宴,蕭墨玨彈奏的曲子。

我欲將 豪情盡付,換知己共醉晚霞。江湖渺渺,人世浮沉幾遭?古今一夢,夢徊昨日今朝。哂名利,策馬嘶嘯,踏遍竹浪枕臥鬆濤。曲正揚,風簫急扣,熱血祭琴又何妨?

蕭墨玨笑了,在晨曦中,俊美如天神。

將士們都看的呆了。

跟在攝政王身邊十餘年,從不曾見過在冷冽清寒的王爺臉上,還能看到比陽光更溫暖的笑容。那一刻,他們的心中,也是暖暖的。

噗——

淩月夕一口鮮血湧出紅唇,噴在龍吟,那黑檀木的琴身上紅梅點點,似一開始便鐫刻在琴身。

淩月夕拚命壓抑著五髒六腑的劇痛,雙手不停,不錯一個音。

今生,她能給蕭墨玨的,便是今日這紅妝踐行,再相見,她亦然是天朝皇後,蕭溯瑾真正的女人;再相見,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蕭墨玨走遠了,她聽不到琴音落下最後的顫聲。

蕭溯瑾的目光落在城牆,從這裏,他隻能看到漫天飛舞的紅色,血一樣的顏色,映的他的眼睛也紅了。他隻聽淩月夕說要為蕭墨玨踐行,卻不想,是如此的驚天動地,是這般美不勝收。

紅紗依然飄舞,卻不見身影。

她的身體,他最清楚。

唇角淡淡的笑意,看不出難過,疑惑傷心。

“皇上,皇後娘娘怕……”

“傷的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