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眾人的表情可謂是精彩,老夫人和蕭書勇,還有那聰明的蕭書謀都已經從蕭翎曉前兩個問題裏聽出了一點端倪,大夫人早就手腳冰涼,卻還是強撐著在考慮應對之策。

蕭翎曉突然蹦出來說的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她本來以為蕭翎曉就算是再聰明,也不過就是收買了一個海棠而已。而大夫人這邊,不僅掌握著海棠的弱點,更是連華大夫都要聽她的話。更何況,不管蕭翎曉如何詭辯,她都沒法說服別人,這件事是大夫人自己做的,畢竟孩子是蕭家的子嗣,生下這孩子對大夫人來說有無數好處,但做掉這孩子卻對大夫人一丁點好處都沒有。大夫人根本沒有理由要用自己親骨肉的性命去換一個蕭翎曉的離開,自己下藥做掉自己的孩子,這在任何時候來說,都是不合常理的。

而且大夫人不單隻利用了這一點,她還知道,蕭書勇和老夫人對蕭翎曉更是忍無可忍了。家中主事的兩個人都不想再讓蕭翎曉留下,誰還能給蕭翎曉做主?就算她全身是嘴,解釋出來的話也根本就沒人會聽。所以這次按照大夫人的算計,蕭翎曉無論如何都難逃這一劫。如果順利的話,再給她扣上一個謀殺蕭家子嗣的罪名,蕭書勇必然會不擇手段殺了蕭翎曉。

然而,大夫人苦心算盡了一切,卻沒有算到蕭翎曉根本沒有將重點放在下藥這件事上。

蕭翎曉此刻嘴角那抹笑容,在大夫人眼中變得無比陰森,她打了個寒戰,一顆心縮的緊緊的。

這時就聽蕭翎曉接著說,“第三件事,我想問問父親,父親可還記得大夫人曾在後院之中養了許多鳥兒?”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蕭書勇皺起眉頭,怒道,“記得又如何?你到底要說什麽?”

蕭翎曉一擺手,“父親記得便好,如果父親留意便會發現,那些鳥兒已經全都不見了。”說罷,蕭翎曉來到海棠麵前將她扶起來,順手將她的袖子挽起,向眾人展示出海棠的手臂。

瘦弱的手臂上滿是青紫的瘀痕,還有新新舊舊的傷疊在一起,簡直慘不忍睹。

“大夫人,我聽寶蓉兒說,她送來分給你這院子裏丫鬟婆子的玉鐲首飾,全都被你責令摔碎了?奉銘打理翎曉的那些店鋪,賺了不少銀子,眼看到了過年,翎曉便讓寶蓉兒些東西送給下人們。翎曉也知道這樣做是顯擺了,可連老夫人院子裏的人也都留下了寶蓉兒送過去的東西,為何偏偏大夫人下了這樣的命令呢?你若不想讓下人收我的東西也罷,又何必全都摔個粉碎,再偷偷埋起來呢?”

蕭翎曉嘴上說的是這件事,手裏卻依然緊緊攥著海棠的手臂讓眾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兩者相加,其中含義不言自明。

老夫人攥著手杖緊緊皺眉,她這輩子雖然沒少了爭鬥,卻最看不得虐待下人的主子。虧得大夫人剛剛還又哭又鬧的說她對海棠如何好,都把人給弄成這樣了,還能怪得了這丫鬟背叛你嗎?而寶蓉兒在府裏到處送東西的事情,老夫人也有所耳聞,她手下那些丫鬟婆子都跟她說了,寶蓉兒給她院子裏的人送過去的,都比給別的院子的下人那些東西好很多。單憑這一點,老夫人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

“翎曉,你母親以前做的事情是對是錯今天姑且不議,你剛才問了三個問題,到底要說什麽?”老夫人說出這話,語氣緩和了許多。

“老夫人還沒聽明白翎曉的意思麽?”蕭翎曉放下海棠的手臂,淺笑道,“從母親對待我送給下人們的東西上就看得出來,並非是我對母親有什麽仇怨,而是母親非常厭煩我這個不是親生的嫡長女。若非如此,她何必連我給下人一點東西都要毀了?”

“不是!”大夫人聞言就要辯解。

然而蕭翎曉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接著說,“正因為如此,母親才恨不得我馬上消失。所以她要千方百計的誣陷與我,甚至不惜利用腹中的孩子,想要借父親和老夫人之力,除了個這個礙眼的人。”

“胡說!”大夫人身子一挺,卻又一陣頭暈。

蕭翎曉沒有理會她,望向蕭書謀,問道,“三叔,今日若非母親提起是有人指使了海棠,你是不是就要讓這個海棠丫頭抵罪了?”

被這樣直白的一問,蕭書謀頓時有些窘迫。

“翎曉,你說什麽呢。”站在一邊的蕭然駿拉了蕭翎曉一把,卻見蕭翎曉淡然一笑,“大哥,如果你站在三叔的立場上,其實十有八九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海棠這個丫鬟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留在蕭家了。要麽搭上一條性命,要麽被逐出皇城。而大夫人特意讓這個丫鬟出頭來做這件事,我猜,一定是因為她討厭這個丫鬟,恨不得讓這丫鬟死,臨死之前若是派上用場就更好了,所以海棠才會被大夫人指使,假冒寶蓉兒,為大夫人去拿藥,順便栽贓於我。如此一來,大夫人既做掉了腹中的孩子,又除去了我這個心頭大患,更連礙眼的丫鬟都弄走了,簡直是一箭三雕啊。”

“等等!”蕭書勇怒道,“你為什麽一口咬定你母親不想要肚子裏的孩子?”

蕭翎曉冷哼一聲,“父親,你還沒聽懂?母親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根本不是你的!”

蕭翎曉這一句話出口,蕭書勇的腦袋嗡了一聲。而還在床榻上的大夫人則厲聲叫了起來,“蕭翎曉!不準你胡言亂語!”

就連老夫人的臉色都變了,她心裏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隻怕今天是要鬧出一場大事了。

“蕭翎曉!”突然有尖利冰冷的女子聲音劃破了這股沉重的氣氛,就見蕭歡雪放開了大夫人的身子,來到蕭翎曉麵前,狠狠瞪著她,厲聲怒道,“你憑什麽如此侮辱母親?若是你今天拿不出證據來,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絕對饒不了你!”

蕭翎曉聞言淺笑,衝寶蓉兒打了個手勢,就見寶蓉兒從袖筒裏掏出些什麽東西,朝著眾人一扔。霎時間,五彩繽紛的香帕飄蕩著落地,趴伏在床榻上的大夫人望著那些香帕,頓時麵無血色了。

“這些都是什麽?”眾人紛紛彎腰撿起一方香帕來仔細看,這是就聽那海棠提高了聲音說,“大夫人,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若現在招了,老爺和老夫人定會念在往日情分,饒過你的……”說罷之後,海棠再次癱軟在地,痛哭失聲。

與此同時,眾人已經看清楚了那些香帕上麵寫的字,一行行小字,無一不是汙言穢語,讓人看著都覺得臉紅。

“這……這是什麽……”蕭書勇看了一塊香帕之後又撿起另一塊,接連撿起幾塊香帕,看過之後,他頭頂的青筋都暴了起來。

這時蕭翎曉也從地上撿起一塊香帕,遞給了蕭歡雪,道,“三妹看得出來吧?這香帕用的是北錦冰蠶絲織成,北錦冰蠶絲並不是什麽上品,卻隻有北錦一個地方出產,而那裏全是蕭家產業,所以整個皇城就隻有蕭家宅子裏的女子會用這樣的香帕。三妹不妨再仔細看看,這香帕上的字跡,你也應該認識。”

蕭歡雪低頭看著手裏的帕子,那一行娟秀的小字,她當然認識。那是她母親的字跡,絕對不會有錯。

“別君三日,肝腸寸斷,蓬門漉漉,始為君開……”

蕭歡雪雙手有些顫抖,那香帕順著她指尖滑落下去。好半天她才回過神來,怒叫一聲,“一定是你找人學會了母親的字跡,做出這些東西來陷害母親!蕭翎曉,你卑鄙!”

蕭翎曉心中暗想,今兒還真就讓你說對了,有神狼這麽個偽造大師在,不用白不用,當初他們得到過大夫人傳給蘇東瀚的香帕,所以要做出這樣的東西簡直易如反掌。大夫人與蘇東瀚之間傳的香帕上寫的言語比較隱晦,蕭翎曉怕這樣不起作用,被大夫人給抵賴過去,於是讓神狼特意寫的露骨誇張一點。沒想到,神狼這悶騷,肚子裏還真有些汙言穢語……

“主人你又擠兌我?”神狼為自己叫個不平。蕭翎曉心中暗笑,轉頭望向蕭書謀。

最先發現大夫人和蘇東瀚傳書遞簡的,正是蕭書謀,所以他看了這香帕,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蕭書謀臉色沉的厲害,他沒想到,蕭翎曉竟然要牽扯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些都是什麽東西!”蕭書勇一聲怒吼,這次卻不是衝著蕭翎曉,而是衝著已經從床榻上爬下來掉在地上的大夫人。

大夫人狼狽的蜷縮身子,卻又忍不住抓過一條香帕來看。那字跡的確是她的,可那上麵寫的汙言穢語,卻真不是她所為。

大夫人淚水滴落,抬著頭對蕭書勇說,“老爺,蕭翎曉她拿出來的東西,一定是她早就準備好的,歡雪說的對,她不僅是要害我腹中的孩子,還要這樣陷害我啊!老爺,您可不能相信這樣的栽贓啊!”

若是平日裏的蕭書勇,或許還能冷靜思考,可今天這一日之內,先是蕭然傑那邊的事情,再是未出世的孩子差點被害,如今又鬧出眼前這樣的事情,蕭書勇知道蕭翎曉分明是在告訴他,大夫人早就給他戴了綠帽子,而且大夫人肚子裏的孩子也是與那野男人弄出來的,這樣的事情對男人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更何況他還是一朝丞相位極人臣!

怒火之下,蕭書勇抬起一腳,踹向了大夫人。這一腳將大夫人踢的慘叫了一聲,眾人頓時都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