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首都文藝電台有一個很受出租車司機歡迎的節目叫《小說連載》。節目裏麵最受歡迎的主講人水平良因善於準確把握原著精髓，人物刻畫塑造豐滿且各具特點,聲音醇厚且留給人很多想象的演播風格,早已開始深入民心，備受關注。
《小說連載》分兩段時間，一段是上午10點至11點一個小時,另一段則放在了晚上11點半至12點半一個小時。
以往夜間檔的《小說連載》都會播講一些恐怖懸疑的鬼故事,人氣還不小。楊小曼上輩子就曾在網上收聽過不少水平良的作品，算是水平良的忠實聽友。現在她從另一個角度發現了這個節目的推廣作用,她想通過這個節目將《盜墓傳奇》的影響力從網上傳到網下。
可是怎麽才能被播講，她暫時沒有找到門路，隻能從身邊的人問起。將合作夥伴騷擾了一圈之後,均無頭緒。後來，《綠芽》雜誌社的孫嚴提到他認識水平良,可以幫助引見。楊小曼立刻將周大東的《盜墓傳奇》前五萬字打印成稿，然後準備見水平良。
地點選在聚福茶樓。
聚福茶樓是個橢圓形的大廳，紅木博古架將茶樓格成一個個私密空間。透過綠色藤蔓和玻璃珠簾，可以看到茶樓大廳中間的木台上，古箏手的表演。
楊小曼在裏麵略坐了一小會，孫嚴撩開簾子，帶著水平良走了進來。
水平良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微胖圓臉，雙眼看起來非常有精神。他一進門便聲音洪亮：“哈哈，這就是孫嚴小友誇讚的小楊？幸會幸會。”
楊小曼搶先一步伸出手：“水老師，我可是你節目的忠實聽友。這次能見到你真是太幸福了。”
水平良幽默一笑：“我這水桶狀的模樣希望沒讓你失望。”
楊小曼讓他們入座：“不會不會。聽水老師平時講話的聲音都是一種享受。”
孫嚴從未見過楊小曼如此恭維一個人，看來她確實實話實說，是水平良的聽友。
他故作吃味道：“老水，我雖然是她的責任編輯，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會說話。”
楊小曼叫來女招待：“水老師喝什麽茶？點心也來點？”
“來大紅袍。”水平良抬頭對女招待說道，“再來驢打滾、豌豆黃和核桃酪。”
從包裏拿出《盜墓傳奇》，楊小曼將它遞給坐在對麵的水平良。水平良接過去，就從口袋裏拿出老花眼鏡帶上，從容地看起來。
楊小曼和孫嚴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十多分鍾後，女招待上了茶和糕點，水平良才將稿子放下。
他揉了揉鼻梁：“有點意思。剩下我會帶回去看。”
三人便不再談小說的事情。楊小曼邊喝茶邊聽水平良講述他之前在東北的經曆，這樣渡過了一個下午。
見過水平良後的一個星期，水平良跟楊小曼打電話：“小楊，這小說不錯，我還想看後麵的部分。”
楊小曼大喜：“好叻，水老師，我把後麵的部分給您送過去。”
又過了半個月，水平良再次打電話給楊小曼：“我試著錄了一段，然後交給台裏審批。現在批下來了，現在台裏的一部小說五月初會播完，你們的小說應該可以頂上。”
成功了！
楊小曼忙不迭說道：“謝謝水老師給的機會。”
“那是你們的小說質量不錯，”水平良誇獎道，“台領導覺得有潛力，記得找個時間來台裏簽合同。”
“好的，好的。”楊小曼興奮地答應了。
楊小曼放下電話一會，又重新拿起來撥號，她要讓作者也高興高興。
“大東嗎？”她愉悅的口氣，使得尾音都揚起來。
“楊編輯？”周大東語氣帶著濃濃的睡意。
“恭喜你，大喜事!”
“什麽事？”周大東清醒過來。
“我把你的小說推薦給水平良。他願意為了你的小說播講。時間定在五月初，到時你跟文下的讀者宣傳，宣傳，讓她們也去聽聽。”
“水平良，我沒聽錯吧！”周大東的聲音不由自主提高了，“那個講鬼故事的水平良？”
“哎，原來你也聽說過水平良。”楊小曼笑眯眯地問道，“那就好，你知道他的水平，一定能幫助你的文章推廣到更廣的人群。”
電話裏的聲音良久才響起：“楊編輯我會好好寫小說。”
楊小曼開心地笑道：“不用太感謝我，注意好身體，然後保質保量完成小說。”
到了五月初，楊小曼特地將《盜墓傳奇》的首播記入日程表。等到了那天晚上，她躺在床1上，擰開收音機開始收聽水平良的《小說連載》。
“各位聽眾晚上好，現在是水平良講故事時間。接下來我要講一個和墓地有關的故事。
月色朦朧，星辰寥落，幾個人影突然從曠野中走出來。夜風習習，撩動著他們的衣服。月色下，他們緩慢地移動著。”
這個時刻，首都同時有十幾萬人在收聽著《小說連載》。水平良惟妙惟肖的講述，很快就將聽眾帶入了古墓被發現，和盜墓人的一驚一乍中。
劉大寶是一名出租車司機，他和另一個司機一起租車跑首都機場線，這個月他負責夜班。將車停在待車區，算算離下一個航班還有十五分鍾，他便拉了空擋，就著涼水啃了幾口餅幹，算是不那麽餓了。
看看時間剛好十一點半，這個點可以聽一小段《小說連載》，他將車上的廣播調到首都文藝電台，剛好趕上水平良的開場白。
故事一下子就把他給迷住了，直到後麵的出租車按響了喇叭，他才戀戀不舍關小聲音，啟動車向前滑去。
車到了候機大廳門口，拉開門上車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劉大寶從後視鏡裏看到客人筆挺的風衣下是整齊的西裝革履，看起來是個精英人士。
他啟動計時器問道：“客人要去哪？”
“南四環吉慶家園。”
喲，還是個有錢的主。要知道吉慶家園可是個高級公寓和別墅區，聽說裏麵的別墅價格都是幾千萬起。
如果換成平時，劉大寶就是個侃大山的主，一定會天文地理，財經政治從南講到北。可是現在他的心全掛在剛剛故事的開頭了。
知道客人的目的地，立刻放大收音機的音量，啟動車走人。
錢振華經常外出商務出差，每次出差回來坐計程車都會聽到司機們侃大山。各種天花亂墜他都習慣了，所以今天碰上這個悶葫蘆般的司機倒是格外新鮮。
車內的收音機正放在廣播，聲音剛好能讓車內的每個人聽得清清楚楚。見司機不愛講話，精神還好的錢振華隻能聽廣播來打發這半個小時的車程。
剛聽了幾句沒什麽，可是隨著故事的進展，錢振華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隨著主講人忽高忽低。而且故事裏還涉及到墓葬風水，天文曆史，這正是他一直感興趣的東西。
正聽得欲罷不能，車慢慢停在了吉慶家園門口。
他聽在興頭，竟然沒有發現，而司機也沒催他，兩人一塊聽，直到廣播插播廣告。
“正義殺蟲劑，夏日你的首選！”
“該死的廣告！”兩人異口同聲說道，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起來。
“這故事開頭不錯。”劉大寶下結論，“就是廣告插得不地道。”
錢振華這才想到自己也是廣告業內人士，辯解道：“這屬於水平較次的廣告。這節目是什麽啊，聽起來不錯啊。”
劉大寶趕緊宣傳這個陪伴自己幾年的節目：“這廣播不錯吧，是首都文藝電台的《小說連載》。每天晚上放。客人睡覺前可以聽聽。”
錢振華一聽便覺得惋惜，他出差時間不定，哪有時間追連載啊。不過既然是《小說連載》，那麽就說明有這麽一本小說存在，到時找來原著，有時間就看。
他回到二十層的公寓樓，打開兩百平米公寓大門時，妻子和上初中的兒子已經入睡。他索性拿著小收音機將最後一點《小說連載》聽完，然後洗了熱水澡入睡。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他拎著兒子先是問了一番學校，作業情況後，就跟兒子套近乎。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小孩在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比如上網那些奇怪的語言。
“兒子，爸爸有個事問問你。你見多識廣，一定能幫爸爸想辦法。”
兒子在他身旁磨來磨去：“什麽事情啊，快說，我還想上網呢。”
“臭小子，幫爸爸做個事這麽不情願。昨天晚上爸爸在出租車聽了個廣播，是小說連載。爸爸想找這本書看，你說怎樣才能找到呢？”
兒子眼睛一亮：“這還不簡單啊，現在什麽東西都能在網上找到。嘿嘿，那小說叫什麽名字，看我一搜索就幫你搜出來。”
“但是我隻知道是廣播的節目，忘記故事的名字。”錢振華突然發現自己記不住小說的名字。
兒子拉著他去電腦前：“沒關係，你把廣播電台名說出來，我幫你搜節目單。”
錢振華看著兒子熟練地操作電腦，然後上網查找小說資料，突然覺得自己也該跟上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