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生何求

47一生何求

升上高三的學生們,整體狀態變成兩個極端。一類人使勁的學,一類人撒歡的玩。

林強和陳燕就是前一類,他們在抓緊最後的時間沒日沒夜的複習,背書,做題,一點空餘都不想放過。

蘇岩所在的班集,基本上都屬於第一類,教室裏笑鬧聲少了,早戀的也匿跡了,黑板邊醒目的高考倒計時,像無形的長鞭,無聲無息的鞭打每一個身負夢想的學子。

讓人意外的是連秦越都開始學了起來。秦越不僅認真聽課,暑假時還成了美術特長生。現在每天抽出一些時間去畫室學習素描水粉一類的基礎畫,或許他真的有天賦有靈性,雖然以前隻畫些雜七雜八的,現在學習基礎倒是進步很快,下筆有神,學得相當不錯。老師說秦越熬到來年三月份參加美術聯考,要過線完全沒問題。

秦越的美術聯考一過,文化分要求就低了一大截,比體育生更有優勢。他不是陳燕那樣的笨拙人,他以前隻是不想學。如今專心去學課本上的,還有蘇岩和梁奎輪流給他補課,高考考四百分左右穩上二本大學了。用梁奎的話說,秦越要是考上二本大學,他爸睡著了都能笑醒來。畢竟以前的秦越,沒人指望他考本科大學。

梁奎托付老爸找人要了幾套考A大的模擬題,他爸一聽要A大的,樂得二話不說就去找人打聽了,要找最好的最靠譜的。一周內就郵給了梁奎,整整一大箱子。有些是打印的試卷,有些是私人的讀書筆記。

蘇岩望著這些學習資料,由衷道:“你爸對你真好,很細心。”

梁奎拍拍他的手:“蘇岩,我也對你好。”

蘇岩笑笑,專心去看那些試題。本來這些是梁奎問老爸要來的福利,他倒是很認真地研究所有題型,目標完全釘在了A大。蘇岩要考去那裏,他可不能拖後腿。想跟蘇岩在一起,必須自己努力跟上去。總不能像徐衛那一對,讓女朋友放棄一本,委屈在二本,雖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好事。但梁奎覺得很可惜,如果蘇岩為他那樣做,他才不樂意。

蘇岩和梁奎將資料全部研究透了後便完全歇了下來。老師也沒課講,來了就是一句你們自習。

蘇岩和梁奎反而鬆懈下來,別人悶頭做卷子,他們二人看小說的看小說,看漫畫的看漫畫。下了課就給秦越講題去。

“秦越你先停停筆,吃個水果讀書閣。”陽光明媚的中午,教室的最後麵,蘇岩和秦越並排而坐。

秦越接過蘋果美滋滋的咬,含糊不清道:“介個公式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蘇岩微笑點頭:“嗯,腦袋轉得夠快,運用的很靈活。你自己鞏固一下就沒事了。”

“最近真是麻煩你了,天天讓你給我講課。”

“我閑著也沒事,再說了,教導人其實很有成就感。”

“噗,蘇岩你以後想當老師?”

“不行嗎?”

“你真要當老師?”秦越大驚:“不是不行……我是覺得……你別殘害祖國的花骨朵比較好。”

“靠,我有那麽壞嗎?”

秦越點頭:“有的,絕對有,哈哈哈。”

秦越大笑,蘇岩也忍俊不禁。

梁奎提著午飯回來便好奇問:“笑什麽了你們?”

“笑你像賣盒飯的。”

“切,我這是為了誰啊。哥哥們,趕緊吃讀書閣。”

三人嘻嘻哈哈享用了美味午餐,教室裏陸陸續續回來不少同學。同學之間很少說話,見麵點頭之交,歸了位便各自忙活。能像蘇岩這麽有把握這麽舒心的,畢竟是極少數。

梁奎忽而神秘道:“蘇岩,你猜猜我今天中午看見了誰和誰?”

“誰和誰?”蘇岩挑眉。

梁奎低笑:“林強和陳燕。”

“他們?”蘇岩一愣。

“嗯,我中午在食堂二樓炒菜,偶然看見了林強在另一個窗口買菜,他沒看見我,我看見他買了菜後坐到一個女生對麵,我靠,一段時間沒看到陳燕,她變了好多!”梁奎興奮不已地說。

蘇岩眨眼,仔細一想還真是很久沒有看見陳燕了。他們的班級離得遠,高三後又各自忙,陳燕沒來找他們,他們也沒去找陳燕。

“怎麽變了?”秦越咬著肉丸子好奇追問。

“漂亮了唄!肯定是戀愛了,戀愛的女人啊,嘖嘖,那個感覺就是不一樣。陳燕把頭發剪短了,像那個啥啥齊耳朵的沙宣頭差不多的,還穿了漂亮裙子哦,哇靠,很有美女風範哦,比以前清爽多了。我就說林強屁顛屁顛忙啥子了,原來瞞著我們幹這個。”

秦越趴在窗口忽然起身揮手大叫:“陳燕!陳燕!”

樓下花壇小道上行走的陳燕抬頭,看見三樓的秦越莞爾一笑:“你叫我有事?”

秦越點頭:“上來,來我們班坐坐唄。”

“好。”

陳燕不一會過來了,頭發隻到耳朵那裏,俏皮又可愛的發型,露出了脖子,襯得人高挑了一截,女大十八變,身材什麽也差不多定型了,不說身材曼妙讀書閣,那身段也相當不錯了,配上清新的裙子,這個年紀的女孩,哪有不可愛的。

蘇岩望著慢慢走來的陳燕,想起了高一初見她時的模樣,隻能用一個次來形容,今非昔比。

“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梁奎誇張笑鬧。

陳燕靦腆道:“你們別笑話我。”

“哈哈,不笑你,不過你不厚道,你都戀愛了,怎麽能不告訴我們?太不夠意思了讀書閣。”

陳燕臉色通紅:“瞎說,沒有的事。”

“哎喲喲,還不承認啊。要不要我們問問林強啊?”

“別亂說,現在都忙著高考,誰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跟林強的關係和你們一樣,就是普通朋友。”

“騙人的讀書閣,我明明看見你們倆一塊吃飯。”

“那就是普通的吃飯!”陳燕急道。

蘇岩製止梁奎,笑著對陳燕說:“陳燕,以後有男朋友了記得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把關。”

陳燕沉默點頭。

“你學業上壓力大不?準備考什麽學校?”

陳燕認真道:“第一誌願二本,我想讀師範學院,以後當老師。”

“老師?挺適合你。”

幾人隨意的聊了起來,教室裏人越來越多,等林強回來,陡然發現陳燕和蘇岩幾人在一塊聊天,愣了愣,忙走了過去。

“你們都在啊,聊什麽了?”

“聊你是不是戀愛了,最近都不見人啊。”梁奎打趣道。

林強臉紅:“屁,胡謅。”

陳燕起身微笑說:“快上課了,我先回教室去,下次再聊。”

“慢走。”

陳燕一走,梁奎便圍著林強起哄:“人都走了你還看啊,小子不老實,有事不告訴我們。”

“屁的事,我忙著高考了。”

“行了行了。”蘇岩不耐煩揮手,各自歸位。

梁奎悄悄問蘇岩:“你怎麽呢?”

“沒怎麽,他們倆的事你別插手。”

“遵命。”

高考倒計時的提醒,總是讓日子過得特別快。

冬天的時候,高三流行起照大頭貼和寫同學錄。

蘇岩沒準備這玩意,卻收到了很多要寫的同學錄,自己班上的,以及其他班上的,有些人他甚至不認識,但別人請他留下隻言片語,他也不拒絕。

“蘇岩……你有大頭貼或者照片嗎?能給我一張嗎?”隔壁班的女生捧著同學錄期待的望著蘇岩。

蘇岩委婉拒絕:“對不起,我沒有。”

“哦……謝謝你給我寫同學錄。”女生遺憾的離去。

第二天,蘇岩就有了大頭貼,他和梁奎的大頭貼,誰也不知道。

冬日的傍晚,寧靜的畫室。

秦越拿著鉛筆,聚精會神的在畫紙上流動。

蘇岩從後門偷溜進來,笑嘻嘻望著畫板上的白貓。

沒錯,秦越畫的就是一隻白貓,陰影塗黑,留白了白貓的身軀,那雙貓眼直視前方,如同一隻活靈活現的真貓。

“什麽時候能畫好?”蘇岩頗急切的問。

秦越吐口氣:“今天就可以收筆了。”

“真好,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你有給梁奎畫什麽嗎?”

“明天開始畫,畫大黑狗,你覺得如何?”秦越壞笑。

蘇岩想象一下大黑狗,忍俊不禁地點頭:“很好!非常適合他。”

“哈哈,記得先保密,我給他一個驚喜。”

“OK。”

晚自習前,蘇岩拿著完成的畫作回了教室。

全開的畫紙半個人那麽高,展開來,碩大醒目的白貓仿佛要從畫中跳出來一般,落款的地方不起眼的寫著:

贈朋友蘇岩,祝一生幸福。

——秦越

三天後,梁奎收到秦越的禮物,一副全開的大黑狗畫作。

潔白的紙張上,毛發烏黑發亮的大獵狗雄糾糾氣昂昂地抬步走來,吐著大舌頭,高昂著頭,眼睛笑得討好又溫柔。金屬項圈上還有不起眼的兩個標記‘SY’,長長的狗鏈子拖曳到無限的盡頭,盡頭遠處,仿佛有一隻白貓溜過。

贈表哥梁奎,祝一生美滿。

——秦越

梁奎收到禮物大喜,專門找人將兩幅畫表裝了起來,白貓掛在蘇岩家裏,黑狗掛在梁奎的宿舍。

蘇岩開始熱火朝天的忙著安排元旦晚會,鼓勵同學們排練節目,收班費,最後一年,大家都想熱鬧點,因此有幾個大節目。譬如有五個男生一起排練的街舞,有全班所有女生一塊排練的民族舞。還有梁奎和幾個搞笑份子一起模仿的《東成西就》片段。

蘇岩的耳朵備受折磨,時時刻刻被‘請姑娘你聽一聽,聽完我這一句,希望你會不嫌棄!其實我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環繞。

元旦晚會當天,蘇岩帶著眾人麻利的布置教室,跑前跑後跑斷腿。

傍晚六點多買回所有吃的,搬來電視音響等等,老師們一來,晚會便開始了。

蘇岩總算鬆口氣,將接力棒交給文藝委員許紅。

最後的高三,最後的元旦晚會。熱烈的氣氛裏,似有若無的傷感纏繞不去,掌聲激烈,笑聲暢快,有人看著搞笑相聲笑出了眼淚。有人聽著情歌離開了晚會。

舞蹈很炫,歌聲很動人。

梁奎幾人模仿的搞笑片段笑得人肚子疼。

表妹,我是你表哥洪七呀!

‘請姑娘你聽一聽,聽完我這一句,希望你會不嫌棄!其實我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梁奎那七像八不像的裝扮,還專門弄了一個香腸嘴,那台詞一出來,全班哄笑,笑得前俯後仰。

蘇岩也在笑,笑著看場中的梁奎。

這個人不搞笑,卻很會逗人笑。在他身邊的人,總少不了笑。

梁奎怪聲怪氣唧唧呱呱繼續高唱‘的的確的確最愛你愛你愛你我love你……’

隻是那眼眸有意無意的看向蘇岩的方向。別人或許不察,秦越和蘇岩是懂的。

秦越撐著下巴偷偷打量蘇岩,他暗想,傻表哥這麽賣力示好,就算是石頭也會搖一搖。

‘表妹,我是你表哥洪七呀!’

梁奎大喊一聲,至此表演結束。

全班響起熱烈掌聲,全圍著梁奎幾人大聲議論:“笑死我了,哈哈哈,梁奎你表演的不像,但是更搞笑,哈哈哈,你的聲音逗死我了!哎喲!”

梁奎得意洋洋:“我這是改良版,梁氏風格,獨一無二。”說完屁顛屁顛坐回蘇岩身邊,小聲詢問:“嗬嗬,我演的好不好?”

“1+1=?”蘇岩笑問。

梁奎拍桌:“靠!你又笑我2了是不是?”

蘇岩起身:“你明白就好,2少。”

蘇岩拿起話筒,背靠著桌子,屏幕上閃過《一生何求》。

冷暖哪可休,回頭多少個秋

……我得到沒有。

一生何求……

迷惘裏永遠看不透,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梁奎聽得專心,越聽越是心情萎靡。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些歌詞,忽然很想抽根煙,很想喝口辣酒。

教室裏很安靜,認真聽歌的,想心事的,發呆的,一有盡有。

秦越趴在桌上,拿著鋼筆塗塗抹抹,亂七八糟的紙上不知不覺寫下‘常判決放棄與擁有’

最後的高中元旦晚會結束了,留下一地的傷感和不舍。

黑板上飛快翻過的倒計時,不會為任何人的青春駐留。

一頁一頁走過的,是昨天的少年。

高中終於快寫完了——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