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是一杯喝了一半的茉~莉~花茶,這茶葉是直接從鄉下采摘過來的,純手工製作,並未經過機器的加工,因此那飄逸出來的香氣清清淡淡的,極為醒神。
陳珞手裏夾著一根煙,眼睛微微眯著,看著坐在對麵那個在江南省擁有一言九鼎的話語權的高官——劉奎,以及側邊坐著的莫建軍。
在莫建軍一大清早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就明白莫建軍這一次隻怕是不會讓他的這個熱鬧看的太過清閑,變換著法子要找一點事情給他做,雖然莫建軍的這種意圖並未明顯表現出來,他的心裏麵,還是非常的明白的。
後來接到劉奎的電話的時候,陳珞就是有些意外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想到劉奎會在這種時候聯係他。
揣摩不透劉奎的意圖,於是他便來了。同樣讓他意外的是,莫建軍竟然也在。
從劉奎的臉色或者神態看上去的話,這個位高權重的中年人並沒有一絲的異常,他看上去依舊是那麽的自信,雲淡風輕之間流露出一種淡淡的霸氣和厚重之感。
莫建軍則是看上去比劉奎的姿態要隨意悠閑一些,側著身子坐在沙發上,架著二郎腿,仔細看的話,卻不無防備心理。而且他側身的時候,剛好可以看到劉奎的臉,以方便看到劉奎說話的口型和臉部表情的變化。坐在他們這個位置上的人,一舉一動以及一丁點小細節,都是有著極大的講究的,絲毫馬虎不得。
“陳少好像有點意外。”有好一會,劉奎開口說話道。
陳珞笑了笑:“我隻是覺得您叫我過來應該不僅僅是喝杯茶這麽簡單,雖然這茶水的味道非常的好。”
劉奎道:“的確是有點別的事情,想必星城機場改造方麵的一些風波你是聽說過了。”
“略有耳聞。”
“有什麽想法或者說法沒?”
陳珞拿過杯子,湊到嘴邊的時候又是慢慢放了下去,劉奎見著陳珞這個細微的小動作,暗歎陳珞為人之謹慎,他的眼皮子,微微跳動了一下。
陳珞緩緩道:“說實話,我前段時間一直都在外麵跑,對江南省這邊的事情了解不多,舊的機場大樓,已經無法滿足現今江南省經濟發展的現實需要,改造或者重建是一件勢在必行的事情,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工程。劉省長此為,也是大善之舉。至於一些不好的傳聞,不過是風言風語而已,我其實是不怎麽相信的。”
劉奎的臉上,表情立時變得複雜起來,他哪裏會聽不出來陳珞是在刻意的避重就輕,這讓他不太甘心,接著問道:“有句話說的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既然有這種傳聞,那麽肯定是我們在工作的落實過程中有過錯誤或者誤差的,這一點,是難以推卸的。”
陳珞輕聲笑了笑:“劉省長,這個話題太過宏觀了,我隻是一個小商人,談不來這個的。”
劉奎盯著他道:“陳少不必謙虛,你的能量我和莫書記都是知道的,老實說,現在外麵的輿論對我極為不利,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個中艱苦心酸我也不用多說,免得被你看了笑話,但是有一點很重要的是,黨內官員的形象,是不容抹黑的,不然實在是寒了一些做實事的官員的心。”
陳珞點頭,不吱聲,劉奎又道:“江南省省內的經濟發展,正處於一個至關重要的轉型期,我們沒有更多的經驗可以借鑒,隻能自己摸索著一步一步的往前麵走,在走路的過程中,有一部分同誌急功近利想著一蹴而就進而犯了錯誤,這種事情,我們也是應該表示理解的,並不能夠一棍子打死,還是應該辯證的來看待這個問題的,你說是嗎?”
陳珞還是點頭,隱約明白劉奎這話,並不是說給自己聽的,而是說給莫建軍聽的了,自己在這裏,隻是一個幌子,劉奎的真正對象,是莫建軍。
果然,一直都姿態悠閑的莫建軍,聽的這話,臉色微微的變了變,原本前來赴約的時候,他的打算隻是走走過場,想看看劉奎的狼狽而已,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必須要開口說話了。
低咳了一聲,莫建軍道:“劉省長這話說的大有深意啊,隻是調查結果還沒出來,現在說這樣的話,會不會過早了一點。”
劉奎道:“我一以貫之的立場就是公平公正公開,沒有什麽是不能夠談的,現在出了這樣的新聞,導致機場大樓改造方麵的工程延誤,這一天下來,就是大筆錢的損失,我們並不富裕,掏出這筆錢我也很心痛。”
莫建軍淡笑道:“如果真的是幹部隊伍裏麵出現蛀蟲的話,整紀整風工作是必須進行的,不然到時候出一個豆腐渣工程,劉省長是打算負全責嗎?”
“我相信我們的大部分幹部都是好的,都是善良的,絕對不會拿人民的生命財產開玩笑。”
“我的意思是,假設有呢?”
劉奎擺了擺手:“不可能有。”
一句話,他的霸氣之意顯露無疑。
不過此時莫建軍手裏抓著把柄,也是寸步不讓,他道:“劉省長這是在回避事件的正麵誘因啊,若是沒有這個誘因的話,又怎麽會出現工程延誤的情況?這一點,是最基本的原則,我想劉省長不會不懂的吧?”
劉奎道:“陰謀論這種行為,本身就是站不住腳跟的。”
莫建軍點頭:“那麽好,一切等待時間來驗證吧。”他輕笑了一聲,喝掉茶水,起身慢慢離開了。
他的姿態還是那麽的悠閑,看上去極為篤定的樣子,劉奎看著他一路晃悠著走出去的背影,不清楚莫建軍是不是裝出來的,心裏麵不好受是肯定的了。
莫建軍半途離開,劉奎臉色變幻了幾下之後,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
陳珞也是覺得自己沒留下來的必要了,緩緩站起身,他還沒走,劉奎的聲音就是傳來:“陳少,莫書記前段時間去過燕京你知道嗎?”
陳珞笑了笑:“這個不清楚。”
劉奎又道:“我昨天打電話給宋總理的時候,總理在電話裏提起過你,讓我代他問候一聲你。”
“哦,是嗎?”陳珞假裝驚訝。
劉奎就是不說話了,見著劉奎這樣子,陳珞大步走了出去。
劉奎最後的那兩句問話,看似隨便問問,實則陳珞哪裏會不明白,這是針對他的試探,也是今日劉奎和莫建軍二人高層之間談話,反而會將他叫過來的原因了。
大概劉奎是認為莫建軍之所以會忽然變得這麽高調,大概是出於燕京方麵那位老人的授意,陳珞並未和周老聯係過,這裏麵的關聯不知情,不過劉奎自然問出來了,心裏麵肯定還是有點心虛的,他並沒有表麵上所表現出來的那麽淡定。
關於宋允常,關於宋博楠,自然不是簡單的問候那麽簡單,並且陳珞也不認為,以他和宋博楠之間水如水火的關係,宋允常會有好臉色問候他。
自從馬紅駿死後,陳珞對燕京方麵的消息一直都比較關注,又哪裏會不知道宋博楠此時正是深陷泥濘,難以拔腿,而宋允常方麵,在和中紀委方麵一番私密的談話之後,原本的一些出國訪問行程也是被壓了下來,雖然正常的國內行程一直都繼續,卻也看的出來,宋允常那邊是夾縫求生,日子過的比較艱難。
在這種情況下,如若莫建軍的高調真的是燕京方麵授意,而宋允常又是江河日下的話,那麽此時的劉奎,好日子大概也快到頭了。
不說江南省方麵有莫建軍給他施壓,單單是宋允常那邊,若是宋允常那邊真的有問題的話,他作為宋允常的嫡係,本身肯定是難以開脫責任的。
這一係列事件變化的太快,外人來看的話,絕對是霧裏看花迷迷糊糊的,陳珞卻是看的真真切切。
劉奎今日明麵上是對他說,實則是說給莫建軍所聽的那番話,很明顯的一個意思就是在給自己開罪了,他在試圖明哲保身,隻是以現在的形勢來看,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意。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嗎?
陳珞輕聲一笑,大步走出了茶樓。
莫建軍的車子並未開走,見著他出來的時候,莫建軍對他招了招手,陳珞走過去,莫建軍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對他道:“陳少,周老的意思是,江南省這邊的事情,你還是盡量少插手比較好。”
“哦?”陳珞點頭。
莫建軍說了這話,就是示意司機開車離開了。
陳珞看著車子的尾氣,又是笑了笑,果然,莫建軍去燕京的時候有去找過周老,那麽這裏麵的事情,就是變得更加的有趣了。
不讓他插手,偏偏又是一門心思的將他給拉進來,這個莫建軍,還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啊,劉奎這一次,看樣子是真的要倒大黴了!
隻是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吧,被人利用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而且,自作聰明的人,永遠都不會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