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一直沒走,在小米鎖好店門要回家的時候,車頭燈則是亮了起來,小米往警車這邊看了看,確定裏麵坐著的是一個穿著警服的警察,這才稍稍放心,大步的往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
五分鍾之後,見小米消失不見了,袁洪才從車子裏鑽出來。
陳珞就蹲在車邊,頭微微低著,似乎在想著什麽事。
少年人的臉部線條看上去有些稚嫩,但是在十五歲這個年紀,也是有了一些成年的輪廓了,在路燈的照耀下,恍恍惚惚的。
如若是一個同樣大的少年人蹲在這裏,袁洪一定會認為那是在無病呻~吟的裝成熟,但是既然是陳珞,就覺得很自然,好似,陳珞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本就應該和別人不同一般。
“有沒有煙?”陳珞忽然開口道。
“有。”袁洪拿出煙盒,抖過一根給陳珞。
中南海,煙絲很苦,但是抽起來很帶勁,很符合袁洪的風格。
陳珞點燃煙抽著,也不說話,煙絲時隱時滅,讓陳珞的那張臉也看上去模模糊糊的,終究是袁洪先開口道:“剛才那麽多錢給一個女孩子帶走,你放心?”
陳珞偏過腦袋,看他一眼,反問道:“為什麽不放心。”
袁洪吐了口煙圈,煙圈隨風而散,他在陳珞的身邊蹲下,緩緩道:“有很多種可能啊,萬一被人搶了,或者她卷錢跑了該怎麽辦?”
陳珞淡淡的笑了笑,道:“很多事情,你不懂。”
袁洪啞然,不明白陳珞怎麽來了這麽一句,想要開口問,就聽陳珞說道:“我和你不一樣,所以,我們很多地方,都可能沒辦法互相理解。”
這話讓袁洪的眼皮子重重一跳,他悶悶的抽了一口煙,好半響才道:“我知道你這話的意思。”
陳珞笑了笑,不置可否。
袁洪又道:“但是,你說你和我不一樣,就也應該想過,很多時候,我沒辦法做到如你那般隨心所欲。”
“這個算不算是借口?”
猶豫了一下,袁洪道:“或許算,也或許不算。”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略略變得有些黯淡,有些躲閃。
陳珞一見他如此模樣,連說話的心思都沒有了,起身就走,袁洪一把將他拉住:“陳珞,有興趣的話,我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陳珞腳步一頓,重新坐下,然後袁洪就講了起來:“我很小的時候夢想就是當一個警察,所以在考進警察隊伍之後的幾年時間裏,我一直都理所當然的警察這個職業就是除暴安良的……後來有一次,一間酒店發生了一場大火,火勢燃燒的很快,很快整棟酒店都燃燒起來,酒店裏的三十多名房客來不及逃跑全部被燒死……事故的緣故,是因為酒店接地線的兩根線頭碰在了一起,而之所以來不及逃生,是因為那酒店裏沒有消防通道……死了三十多個人,這樣的案子就算是在全國範圍內都算是大案子了,那酒店老板就算被槍斃也難以逃脫責任……而當時,這個案子剛好是我在負責,那個時候還年輕嘛,總是熱血衝動,以為正義能代表一切……但是後來的結果卻是,那酒店老板用兩百萬將所有人的嘴都封住了,這個案子除了擺放到警察局的桌子上之外,一點風聲都沒走出去……我當時很不明白的去問局長,被局長一個巴掌扇在了臉上……”
“很無趣的故事。”陳珞道。
袁洪苦笑著點了點頭:“是啊,很無趣,但是印象深刻。”
袁洪沒說正是因為這件事情,才使得他做了十多年的警察還不過隻是一個大隊長,同時期進來的那群人,此時不是局長就是派調到其他油水部門去了。所過的日子,遠遠不是他一個大隊長所能比擬的。
公平與內幕,黑暗與現實,經曆的多了,便麻木了,便畏怯了。
陳珞問道:“你是否有怨過社會不公?”
袁洪認真的點了點頭:“從來不曾公平過。”
“既然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公平過,那麽,即便是改變不了別人的命運,你有沒有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或者說,你努力過沒有?”
袁洪怔住,是啊,他有沒有努力過?
命運盡管不曾公平過,但是至少自己的命運在一定的範圍內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裏的。如果不曾努力的試圖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又怎麽能去責怪世道不公。
陳珞見他一臉沉思的模樣,也沒打擾他,而是安靜的坐在那裏抽著煙,一根煙抽完,袁洪抬起頭來,道:“陳珞,我想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陳珞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起身鑽到了車子裏麵去,袁洪隨後上了副駕駛的位置,開車朝陳珞家的方向行去。
一直到下車的時候,陳珞才道:“周妁來雲山市了。”隨後,也不管袁洪臉上的震驚和疑惑,徑直往家門方向走去。
很多時候,當一個人有野心的時候,你就算是有再大的能力也沒辦法填滿他的欲望,所以,隻能用一個誘因誘發他為了自己的欲望去努力,去奮鬥,這種關係,才是陳珞所認為的真正的結盟關係。
他不認為袁洪會對他忠誠,現階段的他也沒那個資本讓袁洪選擇對他忠誠,但是,如若他有潛力有投資價值,而袁洪有野心又有魄力的話,自然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是最合適的。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生活學習相對單調了一些,雖然並不是所謂的刻苦用功去讀書,但是陳珞依舊沒能閑著。
期間與周妁見過一麵,將十四首歌交給了周妁,甚至還精心編排了一些MV的舞曲,倒是讓周妁大大驚喜了一番。
關於上次被偷拍的事情,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不了了之了,季楓還在雲山市,而石愷,則是回到了中海,雲山市這邊暫時變得安寧下來,至少表麵如此。
陳珞知道這都是周妁的動作,但是也沒多問,周妁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這方麵也沒多說什麽。
不可否認,除了第一次救下周妁是出於純粹的救人心理之外,接下來的幾次見麵陳珞都隱然有著利用的成分,盡管這種成分隱藏的很深,但是以周妁的聰明,陳珞也不能保證她是發現了還是沒發現。
但是表麵上,兩個人都還是以正常的身份相處。大概是覺得,這種相處模式,才是最正常的模式吧,除此之外,倒也沒別的事情。
這段時間一直持續到六月上旬,距離中旬考試隻有五六天的時間了,雲山市的中考時間是安排在六月的十六號到十八號,相對於其他的省份來說,時間稍稍提前一些。
這中間那兩家精品文具店終於以連鎖的形式開張了,名字統一,店麵裝修風格統一,員工著裝統一,商標統一,這一切,在九六年的雲山市來說,還是一種新鮮的事物。
連鎖店的名字叫“曙光”,用象形文字點綴在商標內,不起眼,但是陳珞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個名字就會大放異彩。
統一的商標注冊比較麻煩,這些事情是袁洪在跑,能夠利用上的關係陳珞自然不會矯情到不用。
而工廠那邊,有陳嘉華辭職了專門去聯係,也算是讓陳珞放心不少。
有了一家店麵做支撐,陳嘉華的辭職基本上沒費什麽事情,陳珞的本意是讓一輩子和機器打交道的父親將來去掌管一家甚至是數十家工廠的經營,自然,目前說這些話還早,但是趁早讓陳嘉華介入其中還是很有必要的。
和第一家店開張的時候的冷清不太一樣,這兩家店雖然是同一天開張的,但是之前報紙上就見過廣告,而且隨著店麵的開張,曹冬梅的人脈關係也隨之擴展,除了以前在服裝廠的那些同事之外,又有很多合作夥伴前來祝賀。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想低調也不可能,而且開店,本身就是一件不能低調的事情。
兩家店隔兩條馬路的樣子,不遠,雖然曹冬梅有抱怨過這兩家店的密度太高,但是在陳珞的堅持下還是妥協了。
陳珞自然有自己的打算,這兩家店基本算是開在市中心了,如若能夠成功的打開市場的話,那麽接下來其他店麵的擴展便會變得容易許多,而且,這附近就有兩家技校三個幼兒園以及一個小學,人流量是有保障的,最主要的是,因為陳珞沒多餘的時間來管理的緣故,兩家店的位置近一點,管理上就方便了許多。
店長理所當然是小米,兩家店麵的日常事務全部交給她打理,鄭晴和陶翠翠做出元老級別的員工自然也各自分配到一家店裏成了骨幹,另外又新招了四個員工,分配到三個店裏,雖然目前來說氣象不大,但是基本格局已經形成。
隻要國內整體經濟走勢不發生大的變化的話,這三家確定盈利方向的店麵實現預期盈利基本上是可以確定的事情,而如果陳珞肯甘於寂寞,他這一輩子守著這三家店麵就足以過上尋常人難以想象的富裕生活。
但是自然,這浮出水平麵的一角,對陳珞來說,不過隻是很小很小的冰山一角罷了,遠遠無法阻擋他前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