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楓在打電話給溫歆顏的時候,就有想過會被侮辱,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侮辱的準備,因為他想了無數種理由和場景,能夠將自己從溫哲的那件事情之中將自己幹幹淨淨的摘出來,可惜,溫歆顏直接無視他了,絲毫不給他發揮的機會。

對季楓這種性格的人來說,對他傷害最大讓他痛苦最深的,其實不是侮辱,而是無視。因為侮辱這回事,在他的能力足夠強大的時候,他可以加倍的施加回去,而無視,是一種上位者的優越感的體現,在彼此沒有一個對等的地位或者對等的接觸的時候,是沒辦法做到的。

這件事情,讓季楓的臉色很是難看,他握在手機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對喬念心道:“我要出去一趟。”

喬念心端過一杯清水給他:“外麵熱,你喝點水再去。”

季楓接過,一口氣喝完,隨手將杯子塞在喬念心的手裏,急急忙忙的出門去了,他沒看到喬念心臉上的仇恨以及笑。

……

季楓打電話給陳珞,要求見麵。

這是被逼無路之下的一種選擇,季楓從溫歆顏的態度之中,已然得知溫家是不會放過自己了,而陳珞最為溫少宇的頭號敵人,或許,這是他能夠合作的一個對象,當然,也僅僅是能夠。

季楓心裏麵是有心結的,他其實一直都不太看的起陳珞,主要是陳珞崛起的速度過快,一眨眼,就從那個他可以一腳踩死的小人物,達到了他需要仰望的高度,這種心理落差,是難以想象的。

陳珞有知道季楓會有求到自己的一天,所以一直在等季楓的電話,接到電話之後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兩個人在一家茶餐廳的包廂見麵,季楓點了茶水點心,看到陳珞進來的時候,對他笑了笑。

陳珞在他對麵坐下,道:“有事?”

季楓點了點頭:“有事,我想你是知道我找你來的目的的。”

陳珞輕笑:“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麽聰明,我想你還是說清楚點比較好。”

季楓不清楚陳珞是不是故意這樣子的,但是他此時努力保持自己的一個姿態,道:“我想和你談談合作的事情?”

“怎麽合作?合作的必要?”陳珞笑了起來,笑的很篤定。

季楓道:“所謂合作,自然是雙贏,你說的必要,是我的資格?”

陳珞搖頭:“不全是,我最想知道的是,你能夠提供給我什麽?因為這可以算是我在你身上的投資,你必須讓我看到前景。”

“我很了解溫少宇,我能夠輕易的從他做一件事情,分析透徹他的行事風格和布局。”季楓緩緩道,他感覺自己像是在麵試,而陳珞是一個考官,這不是很好的感覺,但是他現在處境不妙,隻能忍下來。

陳珞道:“那麽,請就溫少宇去中海的這件事情,分析分析,我很有興趣。”

季楓推了推眼鏡,確定陳珞不是在開玩笑,這才道:“你應該恨清楚的知道,中海那邊目前是三分天下的一個局麵,石氏集團自從進軍房地產之後,短時間內迅速崛起,資金大筆回籠,吸引了諸多的注意,中海的樓市也在多家企業的注資之下,水漲船高……但是這是一種不穩定的局麵,也可以說是泡沫經濟,而溫少宇去中海,就是要利用這種不穩定,大肆的將中海房地產市場搞亂,打壓石氏。”

“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陳珞道。

季楓點頭:“的確如此,但是這是短期現象,看長線的話,如果石氏垮掉了,那麽中海的市場規則,至少是樓市規則,就由溫少宇製定了,他有絕對的主動權,而他現在所要的,就是這個主動權。”

陳珞認同季楓的分析,他掏出煙盒,遞給季楓一根,然後自己點燃一根抽上,季楓認為陳珞的這種方式是對自己的一種認可,這讓他稍稍安心,也是點燃抽上。

抽了幾口之後陳珞接著道:“季楓,其實你的能力很強,相信你也有發現這一點,但是與我合作,可能不是太愉快的事情。”

季楓笑道:“合作就是合作。”

“你需要對等?”

季楓用力點頭,陳珞馬上笑了,笑的古怪,他搖頭:“不可能。”

季楓臉色大變,失聲道:“為什麽?”

陳珞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和你的接觸,是有風險的,有些人並不遵守遊戲規則,他可以肆意的打破遊戲規則,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句話,就是這個道理。”

“你怕溫少宇?”

“不是怕,隻是覺得沒必要給自己多惹麻煩。”

季楓想了想,道:“我覺得很可惜。”

“你放棄了。”

季楓點頭,他就要離開。

不對等的合作,對他而言,就是侮辱,他和陳珞見麵,並不是要做陳珞的依附,而是一種相輔相成的關係,他更多的是要借助陳珞的關係網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陳珞笑著朝他招了招手:“慢著,我的話還沒說完,如果你不著急的話,可以聽聽。”

季楓勉強坐下:“說吧。”

陳珞道:“夜巴黎的事情,你還記得的吧?”

季楓嗯了一聲,這件事情是他永遠的痛,怎麽可能不知道。

陳珞接著道:“因為溫哲的事情你得罪了溫歆顏,想必你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季楓表現的不屑。

陳珞笑道:“我並沒想拿溫歆顏做文章,主要的重心還是在溫少宇的身上,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溫少宇知道你慫恿溫哲嫖~妓的話,後果會如何?”

季楓臉色大變,大聲道:“你有什麽證據?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覺得以我的身份,能夠對溫哲指手畫腳。”

“你的身份不行,但是並不代表你的能力不行。”

“我最後說一句,我要的是證據。”

陳珞低聲歎一口氣:“我是帶著誠意來的,可是你讓我很失望。”

“什麽意思?”季楓不解。

陳珞道:“那些在開元酒店和溫哲有衝突的人,我讓袁洪抓起來了,那個妓女,現在還在警局裏呆著,他們,說了一些話……”說到這裏,陳珞沒有接著說了,他清楚的知道季楓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季楓自然明白,可是正是因為明白,他的臉色才慘白如死灰,他用力的吸了幾口煙,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給自己減壓,可是不行,他的額頭上,已經緊張的冒汗了。

過了好久,季楓才無奈的道:“陳珞,我承認,你很聰明。”

陳珞笑:“放心,我並不是威脅你,而是覺得某些情況,可能會威脅到你,所以給你提個醒,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陳珞拿起茶杯,緩緩喝茶。

季楓坐著不動,他現在如何能走,心裏麵一方麵害怕,另外一方麵,則是對陳珞恨的牙癢癢的。

要知道季楓之所以會打電話給溫歆顏,就是要利用這件事情的破綻來向溫歆顏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陳珞,已經將所有的秘密都挖出來了,此刻的他,毫無清白可言,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驕傲啊骨氣啊,也就通通都打折了。

這個時候他很想離開,卻又清楚的知道不能離開。

季楓幹坐著,從口袋裏將自己的煙掏出來抽,一連抽了好幾根,這才對陳珞道:“我們還可以繼續談談。”

“談什麽?”陳珞反客為主。

季楓雖然反感,卻還是接著道:“我想你總有一天,會有用到我的時候,給我一個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陳珞笑著搖頭:“老實說,我並不覺得你能夠給我帶來多少好處。”

季楓厲聲道:“那你是什麽意思,你玩我?”因為憤怒,他的表情很猙獰。

陳珞還是搖頭:“不,我是想告訴你,其實你並不是那麽的重要,相反,現在是你求我,所以你必須有求人的姿態,求人,可不是這樣子的。”

季楓冷笑:“做夢。”

陳珞聳肩:“好吧,你沒誠意。”

季楓咬牙,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他感覺好人讓陳珞做全了,自己不管做什麽不管說什麽話,都是一個小人的角色,這讓他很不爽。

可是季楓也知道,這種不爽,是他自己造成的,若不是他自作聰明,平白弄出這麽多的事情的話,他也不可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要不是他急於和陳珞見麵為自己尋找出路的話,也就不會在這裏受陳珞的氣。

季楓那叫一個恨的,可是偏偏沒有一點辦法。

咬著牙,季楓喝一口茶水,重重的將杯子砸在桌子上,對陳珞道:“那你說,你想怎麽樣?”

陳珞微笑道:“很簡單,兩點,落井下石的事情我不做,雪中送炭的事情我也不做,你覺得自己屬於哪一點?”

季楓冷聲道:“我不需要可憐。”

“我不是可憐你,隻是讓你認清楚現實,你應該清楚知道自己的處境,要是溫少宇真的對你動手的話,你的很多事情都會暴露出來,譬如,我所經曆的那起車禍事件。”

“你說什麽?”季楓失聲道,他的嘴唇哆嗦了。

陳珞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要以為這件事情你做的有多麽天衣無縫,陳紹炳也不是一個多麽忠誠的合作夥伴,他能夠在梁成龍那裏將你棄之如敝履,那麽也就能夠背叛你,更何況,我聽人說,陳紹炳的車禍,是你找人弄出來的。”

季楓憤怒的咆哮:“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沒那麽做的理由。”

“你當然有理由,因為陳紹炳背叛了你,因為你需要殺人滅口。”陳珞一字一句的誘導著,他有發現季楓的情緒開始失控了,這種失控一方麵是他的誘導,另外一方麵,則是季楓長期服食德巴金的一個結果。

陳珞並不是一個軟心腸的人,雖然今天季楓是在向他示弱,但是季楓本質上就是一頭狼,這種人,是毫無信任和忠誠感可言的,他對自己能否駕馭他表示懷疑,而掌控不了的人就讓他去死,這是最好的辦法。

更何況,季楓弄出的針對他的車禍事件,他可是一直都記在心裏麵的,這樣的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針對他的事件,就有可能發生針對他的親人和好友的事件,他不想時時刻刻都謹防著一個小人,那樣太累,而且也沒必要。

陳珞的話,就像是針一般的,一根一根的刺進季楓的耳朵裏,刺進季楓的心髒裏,讓季楓的情緒變得越來越狂躁。

他一遍一遍的在心裏麵提醒自己並未對陳紹炳做過任何事情,但是他沒有做過,並不代表別人也不會懷疑,而一旦有這種懷疑,他的罪名就會加重。

不知不覺的,季楓的呼吸變得急喘起來,他的眼睛變得一片赤紅,他憤怒的瞪著陳珞,憤怒的像是一頭獅子,他大聲質問:“你憑什麽這麽說,你憑什麽這麽說?”

陳珞穩坐釣魚台:“抱歉,你可能誤會了,這話並不是我說的,而是陳紹炳跟我說的。”

“混賬,真他媽的混賬。”季楓的拳頭緊握,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示威一般的,對著陳珞揮了揮拳頭,然後大聲道:“陳珞,我告訴你,你會後悔的,你遲早會後悔的,假以時日,我一定會讓你加倍償還今日對我的侮辱。”

陳珞聳肩,輕描淡寫的道:“隨便,隨時恭候。”

季楓冷笑,猙獰冷酷,他大步的往外走去,可是他的精神已經逐漸的趨於一個崩潰的狀態,他走路的時候就像是喝醉了的醉鬼,腳步飄飄浮浮的,身子,更是不受控製的顫抖。

季楓一邊走著,一邊給自己點煙,努力要使自己的情緒稍微平複一些,可是他一連點了好幾次,都沒點燃,季楓的那種狂躁的情緒,就像是雨後瘋狂生長的野草,一點一點的將他包裹和吞噬。

可是季楓始終沒沒有停下腳步,抬頭挺胸,大步的往外走,陳珞看著他的背影,心底一聲暗歎:“這個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