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春生之死,在隨後的兩天,依然沒有一個定論,報紙和電視,也沒有透露半點消息,消息依然處於極度保密的狀態。伴隨著中央來人,全中科被雙規,賀家的代表人物被隔離審查,這一起江南省的官場大地震,沿著兩條主線洶湧肆虐,在暗中悄然波及每一個角落。

李婉然和陳珞也被叫去錄過口供,但是他們兩個的底子清白,涉入不深,再加上有人在暗中打過招呼的緣故,此後也未受到什麽打擾。

至此,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沉澱和安靜了,該上位的上位,該下位的下位,一切,如過往一樣,沒有什麽不同。不過一淌激流,卻是在暗中肆虐不已。

燕京,夏家。

周老爺子和夏老爺子擺著桌子坐在院子裏的一顆大槐樹下下圍棋。

這兩位老人,是一輩子的戰友和同誌,卻又是互相鬥爭了一輩子,彼此都有著一股不服輸的勁,打仗的時候比的是誰殺的鬼子多,幹革命的時候拚的則是革命激情,搞經濟的時候,又是比較誰的手腕強,後來老了,沒什麽可以比的,就是比子孫後代誰更有出息。

總之,彼此之間就是不得消停,這也是為什麽夏子苒會總是拿來和周妁比較的緣故,這也算是兩個老人難得的樂趣之一了。

此時,下圍棋如此閑趣的事情,居然也弄的火花四濺,吹胡子瞪眼,你死我活的。

一局棋下到後半段,周老的手不經意的在桌子上碰了一下,棋局全部亂掉,夏老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老周,你這算是什麽意思,輸不起就別下。”

周老不甘示弱:“廢話,什麽叫輸不起,沒看到棋局亂掉了嗎?”

“你敢說不是你弄亂的。”夏老低吼。

周老哈哈大笑:“我說老夏啊,你這人啊,就是這一點不好,太較真了,多大年紀的人了啊,火氣還這麽大,小心得高血壓。”

夏老吼的更加厲害:“你少在老子麵前假情假意的裝好人,你那點齷齪鬼祟的心思我還不知道。”

周老的臉皮也厚,聽的夏老這話,沒事人一樣,轉移話題道:“最近幾天,江南省那邊鬧的很大啊,你是什麽想法?”

夏老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呢,板著臉道:“沒想法。”

周老就是嘿嘿的笑了起來:“沒想法,你確定?我可是聽說你被陳珞那小子反栽一贓,半條褲腿都給沾泥了,還真能當什麽事情也沒有啊。”

夏老就是沒好氣的道:“那又能怎麽樣?老子說沒事就沒事,難道誰還能把我怎麽樣不成?”

這事不說還好,一說夏老就是來氣,原本吧,他去星城,是奔著教訓陳珞去的,最終教訓算是教訓了,可是也是無關痛癢,反而還將自己給搭了進去,得不償失啊。

周老笑道:“你這麽大把年紀的,誰敢跟你較勁啊,不過說實話啊,你這一趟過去了,覺得那小子怎麽樣。”

“馬馬虎虎,湊合吧。”夏老不耐的道,想早點結束這個話題。

可是周老哪裏會如此輕易的結束,反而是來了興趣,再問道:“你說詳細一點,這麽有趣的家夥可是不多見啊。”

“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自己去星城看看,別死乞白賴的賴在我這裏打探這個打探那個的。”夏老翻著白眼道。

“嘿,啥意思啊,還藏著掖著的,我說你不會是真的被那小子灌了迷魂湯,迷的雲裏霧裏的吧。”

“放你他媽~的狗屁,什麽迷魂湯啊,老子清醒的很,老子隻是看不慣你這老小子的行為而已。”夏老爆粗口道。

這一幕,要是被別人看到的話,指不定會驚呆成什麽樣子呢,不過周老認識夏老那麽多年,哪裏會不知道他這又臭又硬的脾氣,也不在意,笑道:“我說吧,這事還真不能說,一說你就翻臉,這不是心虛是什麽?”一邊又嘖嘖稱歎道:“以前吧,你看哪個小輩不是被你看一眼就兩腿發軟舌頭打結的,這一次算是遇到對手了吧,哎呀,我對那小子,是越來越好奇了啊。”

夏老臭罵:“老小子,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說風涼話很來勁是吧,我看你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今後有的讓你頭疼的。”

周老嘿嘿笑道:“我有什麽好頭疼的,我是心底無私天地寬,不跟你一樣,整個的憤世嫉俗,苦大仇深。”

這話激的夏老當即跳了進來,七老八十的年紀了,動作還整的挺大,他瞪眼看著周老,像是一頭驢子,指著周老的鼻子道:“好,醜話咱們說在前麵,以後出什麽事你別來找我訴苦才好,趕緊滾蛋吧你,老子要睡覺了。”

周老哈哈大笑起來:“老東西,你這度量真心不行,實在沒法跟我比啊,坐下坐下,別被人看了笑話去。”一邊說一邊拉夏老坐下。

夏老正在氣頭上了,就是不坐,周老又是故作無奈的歎氣道:“難道那小子真的這麽厲害不成?連你都降服不了。這以後要真的翻江倒海的弄出什麽事情來,那還怎麽收拾?”

夏老就是沒好氣的道:“這話你問我我問誰?”

周老就道:“是啊,還真沒好的辦法。不過呢,你這一次去星城,人見過了,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問題了,那麽,關於你孫女的那檔子事,又該怎麽解決。”

“能怎麽解決,我可是老了。”夏老酸酸的道。

周老幹脆也站了起來,歎氣道:“這麽一說,還真有這種感覺了,我們是老了啊,這年輕一輩的事情,還真不好管,可是也不能任由胡鬧不是?這事不管怎麽樣,總該有一個度,我們心裏首先就不好受了,然後還要被別人風言風語,這滋味,想必你是知道的?”

“知道又能如何,難道我能將那小子嘣掉不成?”

“也不用那麽偏激,總該有一個選擇吧,不過我可事先說好,到時候不管怎麽選,我們兩個,都必須些許的放手一些。”

夏老不明白:“這意思是你放手了?不管了,任由小輩去折騰了?”

周老搖搖頭,道:“周妁這幾天都有打電話回家給我,我說這話,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夏老又是覺得火氣橫生,哼了一聲:“女大不中留。”

周老又道:“話雖如此,但是到目前為止,我也真沒看出來陳珞將來到底有什麽潛力,說起來,他還是高攀了我們。”

“那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說明白一點,我沒心思猜你的意思。”

周老苦笑道:“哪裏能有什麽意思,隻是覺得,這事,必須有一個約束罷了。”

這話一下子就是說到了夏老的心坎裏,他眼前一亮,拉著周老重新坐下,道:“這話倒是沒錯,我們兩個要好好合計合計一番。”

周老笑道:“不生氣了。”

夏老大義凜然的道:“老子幹了一輩子的革命,你有見過老子窩裏反的時候嗎?攘外必先安內啊。”

說了這話,兩個老油子相視一眼,哈哈大笑兩聲,就是認真的討論此事的可行性來。

夏老此時也是願意分享在星城的見聞了,其實看表麵的話一切都正常,他該做的事情,都是盡到本分了,而後麵被陳珞利用,也是有心甘情願的成分在內,不然陳珞如何會這麽輕易就得逞。

之所以夏誌陽生氣,很大一個原因還是因為孫女的事情沒徹底的得到解決,現在夏子苒還在回燕京的路上呢,估計馬上就要回家了,他也還沒想好該怎麽和夏子苒說這事。

剛好周老來了,一起下下棋解悶,可是周老的棋品向來臭的很,偷子耍賴什麽的都來,這麽一來,哪裏不會讓夏老更是窩了一肚子的火氣,再到周老激了幾句,就是徹底爆發了。

不過就算是爆發,也是有限度的,畢竟身份放在這裏,總不能一張老臉全然不要了,他和周老之間幾十年的革命友誼,可以肆無忌憚不擺架子,那是因為彼此都太過了解,沒有擺譜的必要,但是在外人麵前不一樣,最起碼的威嚴還是有的,說的嚴重一點,他們兩個的形象,很大一個程度上,都是代表著國家和軍方的形象了,這一點必須要慎重。

這一點,二老都是心知肚明,所以討論事情來的時候,規矩和方圓都是清楚的知道了,再加上小一輩的談戀愛原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不存在誰對誰錯,就算是存在高攀的嫌疑,那也是自主自願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不到上綱上線的程度。

所以,本著對周妁和夏子苒負責任的態度,二老在這件事情上,是非常的慎重其事的,隻是,越是慎重其事,就越是為難罷了。

這時聽周老道:“我有一個想法,那個陳珞我雖然沒見過,但是聽你這麽說,想必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有想過他今後會走哪條路沒有?還是真的在經商這條路上一條路走到黑了?”

這件事情,夏老是有認真的想過的,這時道:“這點我不是很清楚,不過這個問題最該考慮的人,不是你和我,而是潘老和寧老吧。”

說到這裏,兩個老人對視一眼,臉色就是微微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