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約莫三十歲的青年,身材修長健碩,眉目鋒利。雖在和張建華說著什麽,臉上那不動聲色的神情卻給人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而這種氣質在這個年紀的人裏鮮能見到。一般隻有在那種經曆過風浪洗禮歲月雕琢身居高位的壯年男人身上才能有一些。

他才如此年輕,便有這番驚人的氣魄,足夠讓這一邊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好厲害的一個男人。”趙赫為不由得再次感歎了一句,“王凱,你在蘇南長大的,你應該認識這個人吧?”

王凱此時也全然沒有了再去擠兌夏如軒的想法,而是望著那邊有些唯唯諾諾的樣子,“我倒是見過他一次,不過他肯定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說他名字你不一定知道……但是這個稱呼大為你在蘇南也有一年了,應該略有耳聞過——天爺。控製著蘇南絕大多數娛樂場所的一個年輕大佬。”王凱頓了頓,麵色沉凝,“一個僅僅三十歲的年輕人,能被人稱作爺的。你想想他手上有多大的能量了,幾年以前我見過他一次,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走到現在的位置上,不過是一家夜總會的總管而已。但是現在……誰也說不清他的能量究竟有多大,隻是在整個蘇南而言,已經沒有和他做對的人。”

在王凱的訴說下趙赫為臉上的詫異越來越濃重,王凱繼而道,“但是戲劇姓的是,聽說當天爺控製了整個蘇南的道上勢力的時候,在各個娛樂場所違法違紀的情況卻和以前相比少之又少,城市治安卻是近幾年絕無僅有的好。一方麵他是道上的爺,另一方麵又是秩序守護者。”

聽著王凱的話張若榆也不禁順著她們的視線望過去,當他看見那個男人那鋒利的眉目的時候有些情不自禁的轉過頭來望向夏如軒,在這一刻她竟覺得這兩個男人有那麽幾分相像。

然而她卻忽然在那個男人身上捕捉到了夏如軒神情裏缺少的剽悍色彩。

“喏,”說完這些王凱感歎了一聲,“這就是我所知道的有關於這個男人傳奇故事。”

“王凱,你幫我引薦一下吧。”趙赫為整了一下自己的上衣,有些鄭重道,這是他來蘇南以後遇到的第一個稱得上是厲害的年輕一輩,自然有想要結交一下的意圖。

“大為……這我不敢保證。”王凱遲疑了一下,“但是等會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嚐試著去和他搭上話,不過還是不要抱什麽希望,他並不喜歡走人情往來。那你到這裏等等,我去和他說幾句話試試。”

“試試吧。”趙赫為沉聲道,全然已經忘記了這邊剛剛還在說著什麽。倒是張若榆見到兩人的注意力轉移開了,很快的鬆了一口氣。

不遠處。

“張叔,這一次我厚顏代表夏氏,著實因為父親和兩位叔叔現今都不在蘇南,所以……”

“無礙。”張建華拍了拍夏天的肩膀,“你現在也不是等閑之輩,能出席也是給我老張麵子。再者這一年有你在蘇南,我頭疼的事情都少了不少。說句玩笑話,要是天底下在外麵混的人都能像你夏天一樣,也就不會有我們什麽麻煩事了。”

“張叔說笑了,不過是混口飯吃。”夏天臉上淺笑道。

“不不,”張建華笑道,“我是認真的。隻是接了市局位置的不是我的人,這可能需要你自己麻煩一下了。我想不會有什麽問題,你是我這十幾年見到的最年輕的,也是這唯一一個可以維持住秩序的大哥。總之我張建華的話放在這裏,隻要你不做出什麽犯法的事情被我揪在手中,你就還可以喊我一句張叔,這也算是我和你夏家的情分。

但若曰後有證據在我手中,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張建華眼睛裏閃過一道鋒芒,隻是夏天卻完全不受他的氣勢影響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溫順笑容。

一時無言,夏天開始四處張望著這個場所,倒是個不錯的好地方。隻是在西郊會所區待久了,會覺得其他地方都很普通,這大概就是一個弊端吧。

忽然掃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夏天當下轉過頭,“張叔,我看見個熟人去打個招呼,您就忙吧。還祝張叔官運亨通青雲直上。”

“嗬嗬,”張建華點點頭,“自便,今天不是什麽正式場合,隨意一點。”

夏天點了點頭轉過頭朝那邊走去。

“那就是夏天?”旁邊有個市局某科室的頭頭低聲咕嚕了一句。

“嗯。”張建華點點頭,沒有多說。

“真是年輕啊。”那人低聲感歎道,“想我和他這麽大的時候,還在所裏麵打雜吧。不過,張局……這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安分講道義的人可以當大哥?”

張建華臉上還掛著笑容,聲音卻有幾分平平的,“沒用的,維持不了太久他夏天也會有控製不住局麵的一天。在我們中華領土上,這樣的勢力是沒有辦法長久的,遲早會成為曆史的塵埃。”他說的話讓那人認真的點點頭,隻是那人沒有注意到張建華聲音裏的一些情緒。

王凱剛走了幾步準備找機會走到夏天旁邊,有機會說上一句什麽。

但是才剛跨了幾步之後,卻發現夏天忽然朝這邊望了幾眼,然後竟是走了過來,好像目標就是身後的趙赫為。這讓王凱有些奇怪的回過頭看了看,果然,除了蘇靜雅就是趙赫為。心道大概是張建華和夏天介紹了說這邊的趙赫為是市委書記的兒子,讓他過來打個招呼。

這想法在腦海裏一過卻是愈發的篤定起來,直到夏如軒快步跨到自己麵前,他才趕緊熱絡的開口準備開口,然而他忽然尷尬的發現夏天不過掃了他一眼,目光根本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停,連頓都沒有在他麵前頓一下,王凱有些尷尬的轉過頭跟著夏天走向趙赫為,不過心想既然就是來找他的,把功勞放在自己身上也無妨,還朝著趙赫為認真點了點頭。

這在趙赫為看來這無疑有些像王凱已經說了幾句話,然後讓夏天來打個招呼的樣子。這讓他的心裏生出了幾分傲氣,他略微有些驕傲的揚起頭,但臉上醞釀出一絲的笑容,當夏天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禮貌的先一步伸出了手,心想著既然夏天主動過來,他就也得有點主動的表示,“夏先生,你……”話卻說到一半,他忽然的僵在原地,連同他伸出的手一起石化。

夏天徑自經過趙赫為,語氣裏帶著些許難以置信,“真的是你。在這裏看到你真的讓我很奇怪啊,雲柏叔明明說你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才讓我來一下。上次吃飯的時候讓小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你現在也當真牛了。要說起來從我看著你變化到現在也不過兩年的光景而已。早知道有你來我就不用來了,真麻煩。”

說著直接走到夏如軒麵前低聲道,“回頭晚上我們像以前一樣找個地方吃燒烤聊聊,說起來……真的很懷念你還在上高中的曰子。”

“嗬嗬。”夏如軒幹笑兩聲,點點頭。但心裏卻突然在想……這下來幫忙真算幫黃了。

不遠處張建華挑了挑眉毛望了眼這邊,忽然明白了什麽,招手讓旁邊的侍者過來說了句什麽。

而轉過頭來的王凱看見夏天如此熱絡的湊在那個‘鄉下人’身邊,頓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湊上來,“天哥,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以前在金碧輝煌和你喝過酒。”

夏天這才轉過頭望了他,皺皺眉頭想了想,“你是那……呃……我好像記得,”他的話讓王凱眼前一亮,感覺到麵子都上去了不少,誰知夏天很快爽朗道,“我知道你是誰,就是一下想不起怎麽稱呼了。怎麽,有事?”

“那個……也沒什麽,這位是趙銘天趙書記的公子,趙赫為。想讓我幫著引薦一下。”他低聲道,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介紹道,他也看到了趙赫為剛剛的尷尬,如果現在不幫忙補足一下,他以後在趙赫為麵前更不好做。

“哦。”夏天應了一聲,聽見這話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看了看趙赫為點了點頭便是什麽話也沒有多說。讓趙赫為一下子臉色難看的站在原地,他有些奇怪的望著剛剛他都沒有仔細看的那個男人,而站在那的王凱還在傻乎乎的突然問了句,“天哥,這位是……”

話音剛落,旁邊突然竄出來一個侍者,直接恭敬的站在夏如軒麵前,“先生,那邊張先生請你去一敘。”

“哦?”夏如軒饒有興致,和夏天點點頭,算是應了剛剛說去吃夜宵的約,然後跟著侍者走過去。“我跟你一起去。”張若榆的目光在夏天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看了眼王凱,心道夏如軒此時單獨過去莫不是露出馬腳,快步跟了上去。

“那老家夥倒也有趣,一開始竟是沒那眼光認出人來。”夏天輕笑起來。

“認出誰?”王凱又重複了一句,趙赫為頓時也有些好奇那年輕人的來曆,隻是他怎麽看都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夏天有些好笑的望了眼王凱,“你剛不是想知道那是誰嗎?”說罷他淡淡的掃了眼王凱,聲音裏有一些王凱都能捕捉到的清晰的服氣,“那是一位爺。”而在夏天心裏的感歎是,自己經過了很多年的努力才在一步一步往上爬,而夏天隱約知道夏如軒此時已經在開辟一塊疆土。

夏天的這句話讓王凱的背脊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此時見到那男人和張若榆跟著張建華走向小的隔間他這才有些後怕。他慶幸的是自己還有一些譏諷的話沒有說出來,而就算是開始那些……他也希望那個男人不要記在心上,最好把那些話當個屁放了。

能被夏天稱之為‘爺’的人,王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自己惹不起。

在那裏皺著眉頭好半天的趙赫為忽然想起來,剛才那個……好像是夏如軒?!

想著夏如軒趙赫為心裏頓時就有了幾分怒意,之前辱了自己麵子的事還沒結,這次又讓自己在夏天麵前跌了麵子。這些帳自己會統統記著找完早他算回來。

……“若榆,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走進小會客室裏,張建華往沙發上坐了下來。

張若榆臉色一變,張建華又不溫不火繼續道,“你自己應該心裏清楚你是騙不了我的。不如現在給我幾分鍾的時間和夏如軒談一談吧。”

夏如軒一愣,卻看見張若榆臉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聲音冷了幾分,“你一開始就知道?算了,反正在我麵前永遠都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那你當時怎麽沒辦法阻止那一切的發生?!”

張若榆說完這句話之後冷哼了一聲徑自轉過身推開門跨出去然後猛地一摔。

“軒少,坐吧。”見到張若榆摔門出去,張建華絲毫不在意的努了努嘴。

“您怎麽知道是我?”夏如軒好奇道。

“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你有些麵熟,後來看見夏天和你熱絡交談才確定下來。夏家我很熟,也就隻有你一個軒少沒有太多的來往,其他幾個人,不說夏天,就說若淩現在鬧出點小事來,哪次不要我幫忙解決?”張建華笑了笑頓時和夏如軒拉近了關係。他點了支煙,“我倒是更好奇你怎麽認識了若榆。”

“嗬嗬。”夏如軒幹笑兩聲,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軒少,”張建華臉色正經起來,“既然你和若榆是朋友,我希望你能幫我個忙。”

“什麽?”

“你應該知道若榆以前那個青梅竹馬的事吧?”

“知道一點。”夏如軒點頭。

“你知道為什麽若榆總和我做對嗎?”沒等夏如軒開口,他歎了一口氣,“說來可笑,當初是我的一個疏忽造成了這樣的後果。那是個優秀的孩子,隻是在那一次任務中,我沒有足夠的警惕,也沒有調查到歹徒有槍械。”

張建華停下來,所言之意不言而喻。

在這一刻夏如軒在他平靜的臉上捕捉到了悲傷的表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