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嬌過完年又在馮水仙的帶領下住進了蘇然家。這一次,倒沒有再反對楊明豔介紹的相親對象。楊明豔精挑細選了一戶人家,父母年紀不大,隻有一個獨生兒子在棉紡廠裏上班。小青年很上進,隻是個子矮了些,長相一般所以一直沒處到合適的對象。

小青年的父母楊明豔認識了多年,知道他們都是好脾氣又會包容人的。覺得是一樁好事,就介紹了二人認識,結果可想而知,馮嬌回來就一百個不願意。弄得楊明豔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心裏也是氣惱。

蘇然見她這樣折騰自己媽媽,現在三家店同時營業本來工作量就非常大,還要管她的破事,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火。她是憑什麽認為從來沒見過麵的表姐,憑這一點點的血緣關係,就應該管她吃管她住,又要發工錢還要包嫁人。

見媽媽一有空就和爸爸商量這個那個的候選人,蘇然忍不住道“媽媽,她不是喜歡長得好,工作又好的。你怎麽不挑個她喜歡的,像你這樣挑下去,她見一個回絕一個,說出去也不好聽吧。連我同學都聽說了,說我的表姨今天見一個明天見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交際花。”

“小孩子懂什麽,媽媽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嗎?可也要人家喜歡她才行呐。”楊明豔見事情都傳到學校裏,怕影響女兒也有些躊躇起來。

“那就讓她撞一回南牆,不然她不會知道我們是為她好。還以為我們故意不給她介紹好對象呢。”蘇易水也有些煩了,聽表妹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自己一家人生怕她嫁得好一樣。

這一回相親回來,馮嬌歡快的哼著歌,滿臉春色關也關不住。第二天那邊就托人帶話過來,沒看上馮嬌。氣得馮嬌在家躺了一天,直嚷嚷要去討一個公道。蘇然涼涼的在旁邊來了一句“你沒看上的,人家要來討公道可別上我家。”說完也不管馮嬌在後麵把床捶得山響,自己端著杯奶茶去看電視了。

如此兩三回,馮嬌似乎明白了那麽一點。但她總結的是自己是塊藏在石中的美玉,那些人都不識貨。蘇然差點沒噴出去,看了她一眼,心想,你老人家就抱著這塊美玉壽與天齊吧。

“你在看什麽。”看蘇然拿出一封信看了又看,還時不時露出笑容,忍不住問道。

蘇然白了她一眼,很不情願的說道“以前一個朋友從深圳寫回來的信。”

“深圳,那是什麽地方,怎麽沒聽過。”馮嬌有些茫然。

蘇然有些腹議道,你除了知道北津,尚海還知道什麽。但話一開口變成了“你在家裏說說就算了,可別在外人說這些,讓人笑話。深圳是特區,現在全中國發展最好的地方,你居然不知道,哼。”

馮嬌咬著下唇想到那幾個工作又好人長得又好的小青年,跟她相親的時候也老是說些她聽不懂的話。有一次還當場發火,說媒人是不是在耍他,居然介紹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白癡。讓她傷心的大哭了一場,她才不是白癡,她是父母哥哥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從來沒人這樣給過她難堪。

她當時就發誓一定要找個比他們更好的人嫁,她就不信了,憑自己的青春和樣貌她隻能嫁個工人不成。到時候,讓這些小看我的人,哼哼……

蘇然把信一放,走出了房間。剛一出來,就聽馮嬌在後麵把門關上。蘇然一笑,自己這麽做算不算為民除害。就算不為民,好歹也要為媽媽著想,她再呆下去,媽媽非被她折騰瘋了不可。

馮嬌偷偷摸摸從抽屜裏摸出剛才那信封,迫不及待的展開看了起來。

沒幾天,馮嬌就收拾了東西回家。沒過多久就聽說她跟著縣城裏的人一起去了深圳。

“她真的走了,就因為我寫的一封信。”陳湯湯猶自不相信的看著蘇然。

蘇然刮了刮湯湯挺翹的小鼻子,“這事是我們的秘密,不許告訴別人,特別是……”說著指了指上麵。

陳湯湯把腰一叉,斜著眼睛看著蘇然說道“說啥呢,咱們的事我那一回去告家長了,小看人。”

“暑假跟我一起去姥姥家吧,北津可好玩了。我帶你去爬長城。”陳湯湯賣力的鼓動著。

“不行,我跟爸爸說好了,要去深圳。”蘇然搖搖頭,趁著暑假她有好多事要辦呢。現在是一九九一年,很多事都還來得及參與。

蘇然熱切的盼望著暑假的到來,她這一世除了省城還哪裏都沒去過呢。就是前一世九一年的時候也沒出過遠門呐,想到可以見證一個城市成長的曆程,蘇然就覺得很興奮。這種興奮比計劃中的賺錢還要開心的多。

暑假還沒來,事倒來了,這天剛一放學,白原就找了過來。大刀金馬的坐下來說道“任老師想找一堂自習課,請幾個成績好的學生上台分享一下學習的心得體會。算你一個吧,準備一下。”說話的時候直視前方,看都不看蘇然一下。說完正準備走,蘇然叫住他。

“不好意思,大班長,我想我並不適合上台分享什麽經驗。你還是找別人吧。”自從上次的事,蘇然和任老師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微妙。雖然沒有互相針對,但總有一絲尷尬橫在中間,幹什麽都有些不自然。何況蘇然本就是個不喜歡出風頭的性子,哪怕這一世改變了很多,仍是不習慣這種高調。

至於厲冬,任老師早找了個理由把他調到後排和一個愛說話的學生做同桌。沒多久成績下降,任老師拿出實驗班的規矩把他趕到了普通班。這條規矩從成立起就有,年級降至一百二十名後可以酌情考慮調到普通班。可實驗班存在這麽多年,厲冬倒是第一個因為這條規矩被趕的。讓眾人猜測了很久,厲冬是怎麽得罪了任老師。隻有周雨和李曉霞心有餘悸,自從厲冬被趕老實低調了許多。

白原有些惱怒的回頭,這書呆子脾氣還挺倔,聲音不由大了些“你是年級第一名,就算分享一下經驗,也沒人能趕超你。何必這樣藏私。”

這人,蘇然氣樂了,這是什麽意思。聲音也大了起來“藏不藏私是我自己的事,你願意你就分享好了,何必強人所難。”

走在前麵的葛軍和陳湯湯在樓梯口等了半天不見人,葛軍轉身回來,隱隱約約聽到兩個的對話,不悅的上前說道“白原,你幹嘛對蘇然這麽大聲,她都說了不願意。”

白原聞言看了一眼葛軍又看了看蘇然道“女人就是女人,小心眼。”說完拎著書包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蘇然張大了嘴,氣得有話說不出。自己做什麽了,就是小心眼。回去的路上一直悶悶不樂,做作業的時候,葛軍捅了捅陳湯湯。陳湯湯會意,一邊寫著作業一邊裝作無意的問道“蘇然,你幹嘛不願意上台呀,多有麵子的事啊。”

“愛誰誰,我可不要這麵子。”蘇然很有些鬱悶,看葛軍的表情,明顯也是讚同湯湯的想法。

“我是想上來著,可輪不著我啊。小黑子,你說是吧。”陳湯湯用胳膊肘拐拐葛軍一副羨慕的樣子,葛軍也幫著腔。

晚上一個人睡在自己的床上,蘇然左一滾右一滾。幹脆爬在床上撐著頭,自己是不是顯得很不合群呢。她的本意是想低調而順利的長大。畢竟已經是三十多歲的靈魂,對很多事都看得極淡。而小孩子們好象對這些都非常有興趣,喜歡被人關注,喜歡上台喜歡當班幹部。自己這樣是不是反而有些矯枉過正,努力回憶自己十幾歲的時候心裏最渴望的是什麽。

最渴望的當然是父母的懷抱和溫暖。蘇然默然了,忽然不再糾結,自己最渴望擁有的已經得到。那想過什麽樣的生活,為什麽要別人來指手畫腳,為什麽要順著別人的思路去過活。她根本無需理會別人的看法,她就是她,就是要真真正正活一回的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