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章093

他不是一個好的兄長,他完全沒有盡到一個兄長該盡的責任,他甚至還傷害了自己唯一的弟弟,所以不怪乎他弟弟會這樣厭惡他的,這個世上終究還是沒有兩全其美的。

隻是,想是這樣想,心裏卻始終還是無法釋懷,他討厭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他更討厭這樣貪心的自己,在他答應了姚清昀幫他之後,他就不該奢望來自家人的關心,他一開始的選擇已經注定了他跟家人是站在對立麵的。

他已經想不起來最初見到顧葉凡是什麽時候了,但是他卻始終記得他第一次看到顧葉凡的時候,他心裏的那種感覺。他無法描述出來,但是他卻如何也忘記不了。長久以來以為自己在這個世上都是孤獨一人的,突然有一天卻被告知自己還是有親人的,他不僅有一個父親,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同父異母,跟他血濃於水的弟弟。

即使當初是帶著目的回來顧家的,但是不可否認,在還沒有見到他的家人時,他的心裏是隱隱有著期待著,還沒有正式見麵他就已經見過他們的照片了,那時他總是忍不住想象當他們見麵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場景。

說實話,他們的第一次會麵讓他失落了很久,他從未謀麵的父親跟弟弟,似乎一點兒都不不歡迎他的到來,不過他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的,畢竟突然冒出一個人來說跟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任誰也會覺得奇怪,他一直這樣說服自己,雖然還是無法抑製從心裏冒出來的那股失落感。

第一次見顧葉凡的時候,是在兩年前,他十八歲,而顧葉凡剛滿十六歲不久,那個小了他兩歲的少年一臉的叛逆,毫不掩飾地將他對自己的不歡迎表現出來,他甚至還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清清楚楚的厭惡,不管是誰,在麵對這樣明顯的厭惡時還是會覺得受傷的,更何況這股厭惡還是來自自己的兄弟。

他知道自己是帶著目的回來的,他更知道自己最後肯定會給他唯一的弟弟帶來傷害的,所以從一開始他對顧葉凡的感覺一直就是很複雜的,在知道他是自己的弟弟時,他覺得自己身為兄長,就應該要保護自己的弟弟,但是他卻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隻會給他帶來傷害,所以除了那股責任感之外,更多的是愧疚感。

這種複雜的感覺總是讓他在麵對顧葉凡的時候難以自處,有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他,他一直想著盡量對他好,這樣當事情揭露開的時候他心裏多少可以少一點愧疚感,可是等到事情真正發生之後,他卻發現那些所謂的彌補,根本就不足一提,看到對方那樣那即使冷淡也掩飾不住厭惡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經被對方徹底的厭惡了。

抬起頭,對麵的紅燈已經轉換成綠燈了,剛才還站在他旁邊的路人行色匆匆地穿過馬路,他有些茫然地看著,身體無意識地跟著前進,可是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裏,茫茫人海中,他忽然產生了一種天下雖大,卻絲毫無他立足之地的錯覺。

神思恍然中,手臂忽然被人猛地用力拽住了,他愣愣的抬起頭,卻看見了一張麵無表情的冷漠臉孔,冰冷的眼神卻帶著無法掩飾的怒氣,狠狠地拽住他的手臂,壓低了聲音咬牙說道:“我讓你在顧氏大樓等著我,你到底去哪裏了?”

顧廷茫然地看著那張臉,那張熟悉卻帶著陌生表情的臉,他發現在那張臉上看到的冰冷表情,不管他看多少次仍然是無法習慣,對方說了什麽他好像都沒有聽到一樣,隻是愣愣的看著他,眼神茫然又困惑。

卻不料他這樣的反應在對方眼中看來更像是在故意跟他作對一樣,狠狠一咬牙,他拽住顧廷的手臂就往自己的車走去,滿心的憤怒已經讓他顧不得控製手上的力度了,顧廷的手臂被他拽得緊緊的,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但是顧廷隻是皺著眉頭不吭一聲,無聲地任由他拽著自己的往他的車走去。

之前他讓顧廷在開完記者招待會之後就呆在顧氏大樓等他去接他,他怎麽也想不到對方竟然不聽他的話,等他去到的時候才發現對方早已經走了很久了,打他手機也不接,到最後甚至還索性關機了,找了許久都找不到的焦慮感讓他的冷靜也開始消失了,好不容易在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尋找了好幾個小時之後終於看到了在人群中的顧廷,他已經顧不得在這裏停車會不會被罰款了,直接就停了車下來抓人。

對方乖乖讓他拉著坐上車的表現讓他的怒氣稍微降了一點,但還是很生氣!

兩人坐上車,按上車鎖之後姚清昀不發一語直接發動車子,車速很快,旁邊顧廷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蒼白了,他知道顧廷一直暈車,稍微快一點的車速都會受不了的,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心裏憤怒需要一個發泄的方式,他抿緊唇直視著前方,再次將車速加到最大。

等到他終於停下車的時候,顧廷的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一絲血色了,整張臉煞白煞白的,額上冷汗沁沁,整個人好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姚清昀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疼,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飾掉了。

依舊是冷著一張臉,將顧廷從車上拉下來後就不發一語地往進去了,這裏是他暫時落腳的酒店,這些日子他就住在這裏,之前顧廷沒有回顧家的時候就跟他住在這裏,有挺長一段時間顧廷都是住在這裏的,不過當顧廷聽從他的吩咐接受了霍雷澤之後,他就沒再住在這裏了,而是住在霍雷澤名下的一間公寓裏。

“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一回到他在酒店裏的房間,姚清昀就重重地甩開顧廷的手,壓低了聲音憤怒地質問道。他將自己去接顧廷去撲了一場空的怒氣完全發到顧廷身上去了,可是他卻沒有想過,為什麽他在接不到顧廷的時候會那麽生氣,真的隻是因為對方失約了嗎?

顧廷一直低著頭,細碎的劉海已經有些長了,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也因此擋住了他眼睛裏的情緒,從姚清昀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他微微抿緊了的嘴角,還有,蒼白得不正常的臉色。

他忽然皺了皺眉,問道:“你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生病了?”

“我沒事。”顧廷終於抬起頭來,眼神很平靜,就跟他的聲音一樣平靜,絲毫聽不出他的情緒,姚清昀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他停頓了一會兒,才冷哼一聲,強迫自己的視線從他蒼白的臉色中移開,冷聲道:“早上我不是讓你在那裏等我嗎?你到底去哪裏了?”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我對你來說應該沒有利用價值了吧?”他的聲音淡淡的,除了臉色格外的蒼白之外,他的態度就跟以往一樣,一點兒也看不出異樣,但是姚清昀卻敏感地察覺到有什麽東西變了,變得不一樣了。

“你怎麽了?”遲疑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了,顧廷的反應看似平常,但是卻讓他覺得無比的奇怪,他知道一定有什麽東西發生變化了,但是究竟是什麽變了,他拒絕去想。

“沒什麽。”顧廷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甚至還微笑了一下,微微抿了抿唇,就好像他曾經無數次對他露出的微笑一樣,淡淡的,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的羞澀,“我隻是覺得,事情結束了,我也應該醒悟了。”

“醒悟?”姚清昀被他說得一頭霧水,皺緊了眉頭一副不悅的樣子,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你有什麽好醒悟的?”頓了一下,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麽一樣,眉頭皺得更緊地說道:“不過你說得對,事情的確是已經結束了,你跟那個叫霍雷澤的人也應該了斷了。”

顧廷點點頭,並沒有反駁他的話,“我跟他本來就不應該開始的。”他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霍雷澤,勉強跟霍雷澤在一起,對他也是一種不公平,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次看到霍雷澤看他的眼神就讓他覺得愧疚不已,他欠了的人不隻是顧家,還有霍雷澤,他卑鄙地利用了對方對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