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往事(三)

俞凝華的情緒才被馮世興安撫下來不久。老鎮南侯夫人病危,方天德和蕭桐回京。

蕭桐得知俞凝華回京的真實目的後,既吃驚又擔憂。她每每尋了機會,便會輕裝簡從去看俞凝華,勸她不要想太多,並一再的向她保證,絕不讓害了姨母一家的人逍遙法外。

眼看著俞凝華漸漸又無事人一樣了,加之鎮南侯府的老夫人過世後,方家陷入了忙碌。蕭桐便很少再去了。

她想的是,畢竟還有馮世興會照料她們母子。

蕭桐後來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真是錯的離譜。

俞凝華會出事,實在是很突然。

那一日,蕭桐去京郊方家設的粥棚處查看。

雖然是太平年月,乞丐不多,但還是有幾個乞丐的。其中一個中年婦人,懷裏抱著一個昏睡中的小乞丐,才走到粥棚處,便昏厥過去了。蕭桐便讓人帶了那對母子,在附近找個醫館看一看,再給她們幾兩銀子。

看著兩個親隨抬著那娘倆去了,蕭桐不由歎道:“不想這樣的太平年月,還有窮得連粥廠的粥票也買不起的人。”否則也不至於餓暈過去了。

待看完粥棚後,蕭桐忽然想起,此地距離俞凝華的居所不遠,便隻帶了幾個親信,繞道去了俞凝華那裏。隻是,蕭桐一行人尚未到達俞凝華的住所,便看到那裏火光衝天。蕭桐連忙帶人去救人。

俞凝華的住處比較偏僻,大火起來時,一時間竟沒什麽人來幫忙救火。蕭桐等人趕到時,已經太晚了全職大反派最新章節。伺候俞凝華的下人,除了兩個婆子因要去采買物什,很幸運的沒留下來之外,其餘人全燒死在了火裏。

宅子裏活下來的人,隻剩下了昏迷中的小馮旭。

俞凝華已經死在大火中。若不是蕭桐及時帶人趕到,見到火勢很大,仍舊拚了命的往裏衝,隻怕連小馮旭都要被人燒死。

看他們母子當時的情形。應當是奔出院門之際,俞凝華被倒下來的門牆拍中,小馮旭堪堪逃過一劫,但也倒在了幾步開外。

蕭桐帶了小馮旭出來後不久,方才被派去送那對母子去醫館的親隨匆匆趕來,並報說:“那對母子已死了,屬下幫著從棺材鋪裏買了個草席,將她兩個卷了。屬下正要將人抬去亂葬崗。”

蕭桐正在因為俞凝華突然的死亡而傷懷,心頭一片悲戚淩亂。但她到底已不是個普通的婦人,聽了那親隨的話,竟很快便清醒了。想了想,她道:“將那個小乞丐抬到這裏來。”

那個小乞丐看著和小馮旭的體型差不多。如果丟在大火裏,燒成一堆焦骨,隻怕連馮世興也不會認出來的!

……

俞謹白如今講起那場火災,已經很平靜了。他對楊雁回道:“雖然那時候還很小,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了那一日的情形。”

當時,蕭桐是匆忙進的火場,後來蕭桐和馮世興,也是在大火燒過後,才又進去了。馮世興比蕭桐更崩潰,根本難以保持理智。所以,當時他和蕭桐都以為,是因為宅子裏的下人喝酒誤事,這才引起了大火。

不過後來,蕭桐很快就覺得不對勁了。人都是她安排去伺候俞凝華的,她挑的,都是極能幹又極規矩極省心的,斷不該在白日裏平白無故喝酒誤事!

她後來又回去過被燒成灰燼的別墅那裏,仔細勘察過,卻是一無所獲。

直到後來小馮旭醒了,蕭桐才知道,這場火,果然是有人故意放的。

三歲的小馮旭,原本已是口齒伶俐。隻是因著被嚇壞了,人變得有些癡癡呆呆。蕭桐那時候將他秘密藏在她在京中置辦的一處不起眼的宅子裏。

她哄了小馮旭許久,直到第三日,小馮旭才漸漸的好起來。憑著小馮旭的描述,再加上那日在火場所見,蕭桐便拚出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原來那一日,有個蒙了麵的男人,悄悄潛入俞凝華的居所,四處下迷香,將宅子裏的人都迷倒了。俞凝華原本帶著小馮旭在後頭的小花園裏蕩秋千玩,小馮旭玩累後,她抱著孩子回臥房時,正好撞見了這一幕。

俞凝華眼看著那個蒙麵的男人要往她這裏看,她便匆忙抱著孩子拐到了另一條走廊上。隻可惜小馮旭的一聲“娘”,還是讓她們母子暴露了。

俞凝華便帶著孩子,進了一間書房,假裝要教小孩子寫字。她背對著窗子,俯下身子,握著小馮旭的手,一筆一劃教的認真。

小馮旭想掙紮,卻被俞凝華一直用左手攬得緊緊的。

俞凝華雖然不會功夫,但見多了會功夫的人,她很確定,十個她也不是那個蒙麵人的對手。那個蒙麵人的目的,似乎是要將人迷暈。那幹脆就讓他迷暈好了。他要什麽金銀財寶,任由他拿去好了。

俞凝華忍住了恐懼,控製著自己,不讓自己顫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祥和,溫柔慈愛:“旭兒,慢慢的,不急,對,就這樣,左邊一撇……右邊……”

蒙麵男人果然摸到了書房處。窗子露著一條縫隙,那蒙麵人便拿出迷香,將俞凝華母子俱都迷暈了過去。

其實俞凝華當時閉住了呼吸,也用身子擋住蒙麵男人的視線,捂住了馮旭的口鼻我的初戀是女鬼。隻是她不能捂孩子太久,否則怕孩子憋死,她自己也無法閉住呼吸很久。母子兩個仍是吸入了一點迷香,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之中。

等俞凝華醒來後,發現她和小馮旭都好端端躺在床上。可是,她住的房子,已經四麵起火了。

俞凝華抱著兒子拔路而逃。隻是她的迷藥尚未全解,又抱著個三歲大的孩子,逃的並不快。宅子並不算小,濃煙四起,她幾乎連路都看不清。在奔跑顛簸中,小馮旭也漸漸醒了。

俞凝華在跨出一進院門時,偏那大門連同院牆一起倒了。俞凝華隻來得及將孩子緊緊護在了身下,她自己卻被拍死在厚重的院門下。

俞凝華憑著昏死前最後的一點力氣,將小馮旭慢慢從門下推了出去,並讓他:“快跑,跑遠些。”

小馮旭不知所措,跑了幾步路後,便看著娘哭,隻是沒哭幾嗓子,便昏死了過去。最後,俞凝華葬身火海,小馮旭為蕭桐所救。

……

馮世興聽得滿腹疑惑,怒問道:“你為什麽要弄一個乞兒來騙我?”

蕭桐道:“如果讓你知道謹白那時候還活著,你一定會將他帶進馮家。可那時候是什麽情形?你的夫人懷了身孕,凝華卻不在了。你們馮家當時是個什麽鬼德性,你比我清楚。一個三歲的孩子,又是那麽個身世,我才不放心讓他進你的公侯府邸。你們馮家的榮華富貴,我們謹白消受不起。”

溫蘭馨嫁給馮世興幾年後才有的身孕。馮世興的弟妹生到了溫蘭馨前頭,平日裏甚是囂張。

老安國公夫婦是有嫡親孫兒的。誰知道麵對庶出的孫兒,他們還能有幾分歡喜。何況這個孩子的生母,若是給人知道,原本該是充為營妓的女子詐死,安國公府的人能不能容下小馮旭,尚未可知。

這些事,隻是短短一瞬間,便在蕭桐的腦海裏走了個過場。所以,她才能迅速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更何況,俞凝華被燒死那一日,安國公府裏也出了一場變故。

那一日,馮世興自衙門下班回家後,溫夫人並未滿麵含笑迎上來。她麵色很蒼白,一手捂著肚子,卻依舊強撐著坐在圈椅上,等他回來。

馮世興再粗心,也能注意到妻子不對勁。他問道:“蘭馨,你……你可是不舒服?”

溫蘭馨卻答非所問,她直直盯著他,問道:“有人說,看到你在外頭養了別的女人,連兒子都生了。那個孩子都三歲了。是不是真的?”

成親幾年,馮世興還是深知妻子秉性的。溫蘭馨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而且,還非常的表裏不一。

她看起來像所有的名門淑媛一般,舉止端莊,行為得體,口口聲聲也不離“婦人家應當以夫為天”等等言論。然而實際上,她根本就接受不了她的男人三妻四妾。馮世興平日裏便收到過溫蘭馨數度警告,不許他在外頭胡來。溫蘭馨懷孕後,安國公夫人心疼兒子沒女人伺候,便要張羅著給馮世興納妾。溫蘭馨在婆婆麵前,表現得一千個一萬個樂意,真是柔順賢惠極了。回了自家院子,關上臥房門來,卻警告馮世興,無論公公婆婆要將誰塞過來,他也不許收。

馮世興自然是滿口答應,還少不了要調侃她幾句,說她太會裝模作樣。

溫蘭馨一直以為,丈夫雖有些時候冷漠了些,但那是性格原因。至少他對她還是一心一意的。沒想到今日卻是一個晴天霹靂,驚聞他一直悄悄在外頭養了外室,還有了兒子。他竟然還將家裏人都瞞得死死的!

馮世興瞧著溫蘭馨的樣子像是不好,哪裏敢承認龍印戰神最新章節。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蕭桐那邊的親隨給馮世興的心腹小廝遞了信過來。

馮世興的小廝片刻不敢耽誤,匆匆進來,稟報道:“爺,出事了!”

因為有溫蘭馨在,小廝並不敢直接說是什麽事。

馮世興看那小廝的模樣,心裏頭卻明白,一定是凝華和旭兒那邊出事了。他再顧不得理會溫蘭馨,匆匆出了房門。

溫蘭馨隔著幾道門,仍舊能聽到那小廝的聲音。

“爺,著火了……奶奶和哥兒都……”

奶奶,哥兒……

溫蘭馨驚怒之下,腹痛如絞。

馮世興卻已經奪門而出,匆匆趕往京郊,去了他拿私房錢購置的別墅。在那裏,他隻看到燒幹了的俞凝華和小馮旭。

俞凝華身上有幾件首飾未被燒掉,依稀可辨。俞凝華身邊的小孩兒,自然是小馮旭了。巧的是,那個小乞丐和馮旭的身形很像,馮世興果然不疑有他。

馮世興在火場時,整個人幾乎都要瘋了。他的凝華死了,旭兒也死了。可是分明昨日,他還陪著他們母子一起嬉戲來著。

可是災難來的就是這麽突然。

馮世興悔不當初。他當初為什麽要將她們母子安置在這麽偏僻的居所裏來?就是為了不容易被人發現。

那一日,馮世興失魂落魄回到安國公府後,卻又等來了另一個壞消息。溫蘭馨流產了。

他步履沉重,緩步走入臥房內,看到麵如死灰的妻子。

溫夫人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一直在喃喃道:“我的孩子沒了……沒了……你還回來幹什麽……”

……

楊雁回聽到這裏,對俞謹白道:“原來京中有過傳聞的,有說溫夫人小產過,傷了身子,不能生了。也有說……說是……額……”

“說安國公不行,是不是?”

“是啊”楊雁回道,“如今我總算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

溫夫人至今都不能平靜麵對往事。想起那一日,馮世興棄她而去,頭也不回去找一個野女人,還有那個野女人給他生的野種,仍是又悲又痛。

她冷眼瞧著馮世興,道:“隻怪我當初太傻。為什麽要為了你動氣。你在外邊兒養十個八個又如何,我何必放在心上!”

否則,她也不至於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弄得自己小產。後來更是沒有再懷過孩子。

馮世興每每思及此事,也覺無顏麵對妻子,任他後來待她再好,百般補償,也平複不了這些傷害了。

……

楊雁回又問俞謹白:“可是蕭夫人為什麽要將你丟在育嬰堂呢?”

俞謹白道:“總不能讓她帶著個來曆不明的孩子回西川。那樣會給她惹麻煩,也會給我自己惹來很多麻煩。蕭夫人那時候,與溫夫人並不相熟。她和姨父成親後,就去了西川。那次回京,也是瑣事纏身。她還未曾與溫夫人深交,不太了解她的性情。她不能帶我走,也不能告訴我爹實情,否則怕我爹將我強行在到馮家。出了這樣的事,真要將我送去馮家,她還怕溫夫人恨上我,將我慢慢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