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紀墨看著手機上的陌生號碼，確信自己是真的不知道這是誰之後，還是不曉得該不該掛掉。
他的手機號碼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知道他號碼的這幾個人，絕對不會接通電話之後隻小聲喘氣不說話。
紀墨都快沒有耐心的時候，電話那頭才很小聲的傳來一聲：
“……是我。”
雖然隻有很小聲的兩個字，紀墨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顏妍的聲音。隻是讓紀墨很不習慣的是，這並不是他所熟知的顏妍。
他所熟知的顏妍從來都是像天鵝一般高貴、脫俗，她的步伐從未淩亂，她的聲音從未顫抖，她的神情從未慌張……嗯，這是在人前的表麵，但是在人後，紀墨見識過顏妍內在羞怯、靦腆、純真、柔弱的一麵。
人後的一麵紀墨隻見過一次，卻銘記在心。
那個削蘋果會削得隻剩下一個核的女孩，那個一緊張就會結結巴巴的女孩，那個會為了掩飾自己的小笨笨而忘記了一切的可愛女孩。
現在的顏妍就是人後的一麵，其實紀墨隻聽到這聲音，幾乎就可以想象得出。他能夠看到那包裹在厚厚冰層之下，華麗精裝之內，那顆柔弱又透明的心。
“嗬……”紀墨喜歡這個樣子的顏妍：“這是你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呢，有什麽事嗎？”
“嗯，是……”顏妍吞吞吐吐著，欲言又止，紀墨笑了：“你現在是不是很緊張啊？怕說話結巴是不是？”
“你，你，你怎麽知，知道的？”顏妍很鬱悶。
“說話不是一個字就是兩個字的往外擠，不是緊張是什麽？”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樣子的顏妍，讓紀墨很有種想“欺負”她的“惡意”。
“你……哼！”顏妍采取了“哼”的應對方式，這招基本上就代表了她沒有還手之力了。
紀墨幾乎能夠想象到顏妍被自己“欺負”之後嘟著小嘴不高興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那讓我再猜猜你為什麽會緊張好不好？嗯……你是在緊張我？”
“才，才，才不是！我，我聽說你請，請，請了病假，你，你，你身體不，不，不舒服嗎？”顏妍艱難的說完這大段話，聽聲音都快急哭了。
紀墨都不忍心再逗她了，而且顏妍會緊張自己，真的也讓他心裏十分愜意。對顏妍，他有種難言的情愫在裏麵，或許是親手敲破她的心外包裹著的厚厚冰層，那種成就感。也或許是隻有在自己麵前，顏妍才會真正展現出她最真實最柔弱的一麵……
不管是因為什麽，紀墨在心裏對顏妍的定義：那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女孩，沒有自己的思想，隻能在人的保護下以最華麗的一麵出現在人麵前，就像是最精致的瓷娃娃。唯有在自己的麵前，她才是活生生的人。
紀墨救過顏妍的命，代價是斷了腿。紀墨也想去救顏妍的心，他喜歡看她打開心扉的樣子，因為這是他用腿換來的美麗生命，他不想、不願、也不忍看她再像以前那樣，像以前那樣活得那麽……華而不實。
“我還好，隻是有些感冒，嗯……你別擔心，我好好的呢。”紀墨猶豫了下，問道：“你呢？在寢室裏嗎？”
“我……我沒事，我們周日休息，她們都已經，回家了。”知道了紀墨沒事，顏妍的精神就鬆弛多了，說話雖然還有些停頓，卻沒有再結巴了。
紀墨作為班長，對班裏同學的花名冊還是有看了一遍的。對顏妍寢室裏的同學也特意留意了一下，顏妍寢室裏住了八個人，其中四個是昌龍縣鄉下的，還有兩個是秦海市山海關區的，一個是秦海市北戴河區的，而顏妍則是海港區的。
由於都是本市的人，所以對於昌龍一中高一時候的休息製度，是隻休息周日，但是其實周六下午第二節課之後就可以離校了，然後周日下午再返校。
寢室裏的其他人都走了，隻剩下顏妍，這讓紀墨有點疑惑：“為什麽你，沒回家呢？”
“我，我不想回，我想，想，想在學校看，看，看書。”顏妍又結巴了，紀墨卻是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如果自己老媽也是像顏妍媽媽那樣的話，自己也不會想回家吧……
自從出了車禍之後，或許是到失去時才知道珍惜。舒娟和紀念都對紀墨放鬆了許多，也不再要求他一定要如何了，會盡可能的由著他，這給紀墨了很大方便。
“知道了，我，去看你吧。”紀墨忽然說，說出來之後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這都是晚上八點了，天已經擦黑，他現在還在秦海市，如果趕回去昌龍的話，到了至少也得八點半以後了。
這樣除非連夜趕回來，否則第二天早上肯定是來不及做事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紀墨就是忽然想去看看顏妍，沒有為什麽，就是想！
這種感覺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強烈，但是紀墨知道顏妍正獨自在寢室裏，而且是處於最柔弱狀態時，紀墨就想去陪著她。
哪怕，隻是看看她，也好。
“不，不要了……”顏妍的聲音結巴中帶著些羞澀：“有值班老師，你，你，你進不來的……”
“等我。”紀墨說完沒有給顏妍再拒絕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出門打了輛出租車。
他的心理年齡，早就過了容易衝動的時期。
可是他還是縱容自己衝動了，那種衝動就如一隻白蟻在鬆動著大堤，當一隻白蟻變成兩隻、兩隻變成四隻、五隻、六隻……乃至無數隻的時候，那大堤忽然就垮了。
沒有什麽緣由。
沒有什麽思考。
紀墨由著自己的性子去做了，就是這樣。
顏妍趴在窗口前，聽著手機中傳來的忙音，她卻恍若未覺，一雙水銀包裹著黑珍珠般的靈動大眼，此時卻凝滯在窗外那漆黑的天空。
他，真的會來？
顏妍小臉有些紅撲撲的，她想起了同寢室的色女們說的話：
“如果有個男生為了我連死都不顧的話，我一定會愛上他的！”
“我要是喜歡一個人，一定把他捆得死死的，才不會放開呢！”
如果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守護天使，他一定會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