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保安們來說,他們一個月不過三百多塊錢而已,而且還欠了幾個月的,誰願意賣命啊。既然雷騰枸發話了,他們毫不猶豫的就打開了大鐵門。群眾們立刻如洪水般湧了進來,雷騰枸還來不及讓開路,就被人潮擠著往前方身不由己的走去,鬱悶的雷騰枸罵著:“你們說話不算數,你們一點都不冷靜……”

但是他的聲音很快也淹沒在了人潮聲浪之中,很快被推進著到了廠子大院裏的小主席台前。紀墨這時候正站在上邊兒呢,他身邊左許諾右華雄,襯托出他主導者的地位來。

“這位就是香港大老板——”雷騰枸掙紮著,腳步不停的往前被推動著,奮力指著紀墨對群眾們喊。別看他喊別的沒人聽,這一句卻是被人都聽去了。就算是沒聽見的,也都如同瘟疫一般把這個信息傳開了去,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主席台上站著的年輕人就是香港大老板。

其實在那個年代,香港大老板在村裏人眼中,是個神秘而又強大的存在。譬如人們經常會津津樂道著某個香港大老板在某某副縣長陪同下怎麽怎麽的了,基本上在老百姓的眼裏,縣長副縣長那都是頂天的官兒了。而能夠讓縣長副縣長這個級別的大官兒陪同,這香港大老板看起來要比縣長還有地位呢。

所以雖然群眾們在大門外的時候群情踴躍,個個蹦躂的挺歡。但是真到了香港大老板的麵前,還是都露怯了,窮,有時候真會讓人失去了誌氣。雖然心裏想著法不責眾,見麵之前都覺著同樣都是一個鼻子倆眼睛的人有啥好自卑的,可是真見著了,還是都餒了氣勢。習慣了受壓迫,想在精神層麵翻身並沒有那麽容易的。

尤其是在紀墨默默的注視著台下人群的時候,老百姓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雷騰枸趕緊扒著主席台跳了上去,把手裏的大喇叭遞給紀墨。

紀墨卻是擺了擺手,雷騰枸隻好退到一邊去。

老百姓的氣勢弱了下去,但是總有膽大的,藏在人群裏喊一嗓子:“香港大老板咋說?”

紀墨笑了笑:“是問錢的事情吧?”

人們一聽到提起“錢”這個字,立刻不約而同的就安靜下來了,個個豎起耳朵準備聽紀墨怎麽解決。以前來的廠長、縣領導,都是采取了緩兵之計,一個比一個能拖,一個比一個能賴。而且能不提錢盡量不提,像紀墨這樣開口就主動提錢的,還真少見。

就這一句話,老百姓們對紀墨的印象就好了許多。都覺得紀墨是個挺實在的人,至少沒上來就虛偽的拉攏關係或是喊什麽口號。

“是啊——香港大老板,您是要發錢給我們嗎?”有人在人群裏躲著喊,老百姓都不太愛主動惹事兒,但是藏在人背後說話還是敢的。

“廠子欠你們多少錢?說給我聽吧!”紀墨對這錢的話題一點不躲閃不做作的回答,更加重了百姓們心中的好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終於有人站出來說道:“差不多欠了我們半年的工資呢!一個月三百,半年就是一千八!這都拖了不得有半年了……”

紀墨掃了一眼台下,差不多能有兩百多壯年勞力,有男有女。這兩百多人,每人一千八,那就是三四十萬人民幣呀!

有沒有搞錯,這麽大的窟窿,讓哥來堵?

紀墨心裏可真是把前幾任廠長給罵慘了,不過想想自己也算是占了便宜。這廠子裏的各個設備、廠區,怎麽著也能值個百八十萬的,許諾給辦下來就掏了五十萬。把外債給清了,基本上也就差不多兩清。可是要紀墨再掏出三四十萬來發工資,紀墨可就真是虧了。

可是紀墨買下來這加工廠的初衷是什麽呀,還不是為了這些老百姓嗎?

搖了搖頭,紀墨略一沉吟,問道:“這筆錢你們還想要嗎?”

“想——”

“當然想!”

“狗日的不想!”

下邊兒哄叫著,又引起哄笑,現場氣氛稍許活躍輕鬆了些。

“錢,我可以給你們。但是有一個問題啊——”紀墨拉成了音問道:“你們給別人幹活兒,讓我給錢是什麽道理?”

群眾們本來聽到前半句都想雀躍歡呼的,可是聽到後半句都啞然了。就是呀,這個說起來,好像是有點不合情理啊……

老百姓們確實普遍文化少,可是,並不代表就是不講道理的。而且其實他們可以說是中國最老實最厚道的人了,欠了半年的工資,還又拖了半年,這才來鬧事,這要是換成紀墨,早就黑白兩道無所不用其極了……

而與此同時,警笛長鳴,一輛輛警車已經開來了,全都停在了大門口。然後動作十分迅速的“稀裏嘩啦”腳步聲衝進來,警察們緊張而冷酷的包圍了百姓們。

“墨少——您受驚啦!您放心!有我在呢!誰敢鬧事我就把誰帶回去!”廖新現在已經是縣公安局刑警隊的隊長了,站在舒娟這一隊之後他也算是得到了重用,平步青雲了。對紀墨、對舒娟、對沈紅櫻那都是恨不得掏心窩子的忠心,知道紀墨有事兒第一時間就帶了全隊的人過來護場子。

警察這麽一來,剛剛本來穩定下來的老百姓頓時又騷亂起來,卻沒人敢再亂嚷嚷了。百姓,還是怕警察的。

“沒關係,廖隊長你誤會了,這裏沒有人鬧事。”紀墨笑著喊了一句:“我和鄉親們正聊的好著呢。”廖新能來鎮下場子,還是好的,也能被紀墨用一次。

“對,對,聊得好著呢!”

“我們都在聽香港大老板講道理呢!”

“我們可都是老實人呀……”

老百姓們連忙附和著,紀墨這話無疑對他們來說又是一種變相的安定劑了。

“雖然聽起來是有點不合情理,可是我還是想說,沒問題!這錢我可以給你們!”紀墨這話一落,頓時換來老百姓們的“嘩啦嘩啦”掌聲。

紀墨卻是話鋒一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