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久以後紀墨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杯子是什麽含義,就如今天看到顏妍被甘靜拉走,紀墨都沒明白過來顏妍臉色蒼白眼中含淚是為了什麽,還以為也是和自己一樣激動的呢。

不過這樣一來,紀墨的心裏也就再次泛起對顏妍的思念。雖然此時的宋曉茶如此明媚動人,紀墨卻一時竟然忽略了她的美麗。

宋曉茶此時卻在驚訝為何甘靜把顏妍給拉走,但她並沒有想太多,畢竟這是她的生日會,她是主角,她還有去應酬太多人。

所以宋曉茶和紀墨的交談也就這麽一照麵而已,來參加她生日會的人,都是和她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又或是對她家將會有一定作用的,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她不得不委屈自己放下紀墨去招呼。

不要以為來參加宋曉茶生日會的人都是她的朋友,不,並不是這樣的。事實上其中有的宋曉茶甚至都是第一次見到,但是卻不得不偽裝出親熱的笑容打著招呼——在這之前宋曉茶已經很無奈的把每個人的名字和相片對照著背熟了記在心裏。

這是宋曉茶所必須經曆的過程,就算不為自己著想,她也得為自己的爺爺、父母著想,也得為家族所有人去著想。

這是宋曉茶的生日會,爺爺、父母都不會出麵,完完全全把場麵讓給年輕人去控製。因為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宋曉茶必須盡快融入,必須盡快學會,必須盡快自然的去處理所有相關事宜。

學會親熱的和陌生卻對家族有幫助的人寒暄,學會麵帶微笑的和樣子醜陋的人碰杯,學會迅速在許多人中一句話便打開局麵活躍氣氛成為焦點,學會隻要一個細微的動作、一個隨意的眼神就能讓人品味出她的氣質和身份來……

在這之前,宋曉茶選擇了逃避,逃避到一個小縣城裏去做老師。可是紀墨讓她不得不倉惶逃走,一路逃回了燕京。她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是錯,她隻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離開,離開那個教室,不再去見那個男生,甚至回燕京都無所謂。不然她一定會克製不住自己去試圖突破那世俗的枷鎖,嚐試一段禁忌之戀……

既然回了京,宋曉茶就不得不麵對這些她並不喜歡的東西。

以前宋曉茶並不喜歡這些,可是現在,宋曉茶卻是很願意去學習這些。

因為紀墨在燕京,因為宋曉茶知道了紀墨是在做什麽。當從爺爺那裏知道了紀墨是在做生意,並且到燕京來做大學平台之後,宋曉茶決定要為自己喜歡的人去做一些事。

哪怕這些事她並不喜歡。

所以宋曉茶同意了父母組織這個生日會,所以宋曉茶同意了父母邀請了許多“有用的人”,所以宋曉茶此刻願意笑顏如花的舉起杯子滿場去交流,同時身邊帶著紀墨。

沒有什麽情願不情願的,當宋曉茶收到紀墨那個“一杯子”的時候,做這些她並不喜歡做的事情,在宋曉茶看來,都值了。

“張大哥你好,嗬嗬,謝謝……這是我的好朋友紀墨,他到燕京來做生意……以後張大哥可得多照顧啊……”

“你好,好久不見了方姐姐……對了,有件事情還得拜托你了,這是我的好朋友紀墨……是啊,他的公司是港企……嗯,謝謝啦……”

“哦,嗬嗬,剛剛還說沒有看見梁阿姨呢……是呀,這是我的好朋友紀墨,是的……他初來乍到燕京……嗯,跟您我就不客氣啦,嗬嗬……”

紀墨跟在宋曉茶的身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此時的宋曉茶和他所認知的那個認真、執著、熱情的班主任截然不同,一笑一顰,皆有其動人之處。風情萬種,遊走於眾人之間,就如一朵嬌豔不可方物的牡丹。又如璀璨的明星閃耀著,任何人都遮掩不住她的光芒。

隻有當宋曉茶帶著她離開交談的人之後,馬上壓低聲音飛快的在紀墨耳邊介紹一句:“那個張大哥叫張文超,是教育部的,別看他年紀不大,但是很被長輩們看好……方姐姐叫方瑩瑩,她爸爸是燕京國稅的一把手,而且她自己也是有名的交際花……梁阿姨的老公是東城區的副區長,雖然排序靠後,但是實際上卻是除了區長之外的第二號人物呢……”

紀墨聽著記著,但是他並不知道,做到這一步,宋曉茶到底做了多少努力。她能夠把每個人都記得這麽清楚,在這方麵,她到底默默的下了多少苦功……

所以紀墨還以為這才是宋曉茶真正的一麵,怪不得宋曉茶不願意做老師了,有著錦衣美食的生活,成為權貴階層的焦點,誰會願意去小縣城裏當老師?

紀墨對宋曉茶很感激,可是並不是感動。因為宋曉茶不說,他是不會知道,宋曉茶在默默的為他做著什麽……

當走到一對中年夫妻麵前的時候,紀墨有察覺到宋曉茶似乎放鬆了些。對的,是放鬆,在之前宋曉茶雖然感覺談吐大方自然,卻總是繃著一根弦的,但是現在她有放鬆。這從她的語氣中,紀墨就能夠聽得出來。

果然,這一對中年夫妻原來是宋曉茶的直係血親。

宋曉茶親熱的攬著那個中年女人胳膊,對紀墨介紹著:“這是我的小姑姑宋紫薇和小姑夫花鐵峰,也就是花雪的爸爸媽媽。”然後又對這對中年夫妻介紹紀墨:“他是我的好朋友紀墨,小姑姑小姑父,你們不是說去南斯拉夫了嗎?沒想到你們還能來我的生日會,真是太開心了!”

“嗬嗬,本來是要去了,可是臨時有個通知耽擱了一個星期,剛好就參加你的生日會呀。”宋紫薇和宋曉茶的關係看來是很好的,慈愛的攥著宋曉茶的手,笑眯眯的打量著紀墨:“這孩子挺成熟穩重的,很不錯。”

紀墨連忙笑著打招呼:“小姑姑小姑夫您們好,您們要去南斯拉夫?是去旅遊還是公幹呀?”

宋曉茶給紀墨解釋說:“我的小姑父是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外交官,我的小姑姑是駐南斯拉夫的新華社記者,都是要過去工作的。”

“哦——”紀墨聽了一開始沒覺得什麽,一回憶忽然感覺到腦海裏像響起一聲炸雷一般,前世發生的事情頓時瞬間回憶了起來。

南斯拉夫大使館!

前世一九九九年,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至少使用三枚導彈悍然襲擊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造成三人死亡、一人失蹤、二十多人受傷,館舍嚴重毀壞。

而死亡的三人中,就有一名新華社女記者,還有光明日報一個記者和其妻子。他們叫什麽名字,紀墨已經記不得了,畢竟時間過了那麽久。可是既然宋紫薇和花鐵峰是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宋紫薇又是新華社記者,十有八九就是她遭難了。

這——

宋紫薇是宋曉茶的姑姑,是花雪的媽媽,是宋老人的女兒。說起來就是自家的世交,無論如何也要救的!

紀墨不敢去想象看著已經垂暮的宋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也不忍去想象天真爛漫的花雪一夜之間變成孤兒……

而且,即便此事和宋紫薇他們無關,作為一個中國人,都有義務把這件事給挽回。誠然,紀墨無法改變曆史進程,可是至少希望能夠挽回那三條無辜的生命!

可是這件事,紀墨無法直接說出來。即便說出來了,也不會有人相信,說不準會被指為破壞國際關係、影響和諧的現行反革命。

所以紀墨隻能采取迂回的方式了,目前看來,他暫時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解決。因為紀墨並不是一個政治家,作為一個紈絝子弟,對於吃喝玩樂以及怎麽花錢他都很在行,重生之後對賺錢也在行了,可不代表他是萬事通啊!

他不懂政治,所以他無法裝作對政治感興趣的樣子去主動和人家攀談,在第一次見麵的宋曉茶生日會上。所以紀墨決定換其他方式,反正他清晰記得日期是一九九九年的五月八日淩晨,現在還有差不多四個月的時間,來得及。

從宋曉茶的生日會結束後走出來,紀墨甚至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他很羨慕宋曉茶是如何能夠像電腦一樣把這大量的數據儲存在她那小腦袋瓜裏的,至少紀墨都有點犯惡心了,那麽多人的姓名、官職、地位、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真是讓他欲哭無淚,可是他必須盡力去記,因為宋曉茶會給他介紹的,肯定都是對他事業有幫助的。

如果他知道宋曉茶是真的惡心到吐過,不知道紀墨會不會為了這一份真摯而情不自禁呢……

工作是需要開展的,紀墨先在燕京招聘了一批新員工,從秦海市抽調了許諾過來,又在燕京招聘了十幾名新員工,公司就開始運營了。

紀墨記得前世的時候,自己曾經看過一個成功者的故事,非常有趣。具體是誰講的事跡,以及細節紀墨已經記不清了。他能記得大概就是說,有那麽一個非常成功的億萬富豪到大學裏給大學生們分享自己的成功經驗。然後說到了他曾經是個窮小夥子,他早上起很早徒步走到偏僻的鄉下,花一美元買了兩個又大又紅特別好的蘋果,然後帶到城裏,擦洗幹淨再簡單的包裝下之後,竟然賣出了兩美元。到了第二天,他又徒步去鄉下花兩美元,買了四個又大又紅特別好賣相的蘋果,擦拭幹淨簡單包裝,到城裏賣了四美元。第三天,他又是如此去做,四美元就變成了八美元……說到這裏,大學生們都覺得這個故事繼續下去,應該就是積少成多艱苦創業的典型案例了吧。沒想到這位億萬富豪說,一周之後,他有個遠方親戚去世了,由於沒有後代,這個遠房親戚的一百萬美元遺產就落到了這個億萬富豪的頭上。他就是靠著這一百萬美元去創業,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這個故事,當時紀墨看到的時候,其實還不能完全理解,甚至還有點嘲笑這個億萬富豪在編故事呢。可是現在紀墨才發現,這個故事,極有可能就是真的,是這個億萬富豪真正發家的曆史。

紀墨之前小半年的時間裏,拚死拚活的,簡直就是赤膊上陣,結果現在才到手裏一百萬人民幣。可是在燕京不過短短的一個月時間,有了港資的集團公司,通過宋曉茶介紹的關係,再加上適當的“疏通”,竟然在年前就把燕京的九十一所大學中能夠投放廣告媒體的先搞定了二十多所。

這不能不說十分快速,可是有了關係就是這麽容易。紀墨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努力的時候,再用心,卻還是要一家一家去跑的。

當然,國人的山寨能力還是讓紀墨瞠目結舌。全國果然已經迅速出現了許多山寨自己創意的廣告公司,燕京事實上已經有公司先在做了。

這個,紀墨是知道的。可是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跟對方狹路相逢了。

這一天紀墨是去的民族大學,民族大學的教務處主任已經預先打過了招呼。這個要感謝的是教育部的張文超,就是在宋曉茶生日會上認識的那個張大哥。

說起來紀墨根本沒想到在生日會上隻是喝過酒,被宋曉茶介紹了一下,統共沒說超過三句話的人會真的幫忙。

可是事實上對方是真的幫了,紀墨知道,這是看在宋家的麵子上,沒錯的。

這年頭即是如此,如果沒有關係,在國內是寸步難行。有了關係,那就是康莊大道。重點就在於這“關係”二字。

當然,幫忙其實不過是給牽個頭而已。但是這已經足夠了,就像是要送禮得找到關鍵人物一樣,人家已經給你指明了關鍵人物,並且打了個招呼,再談什麽事兒那還不容易嗎?要送禮都送對人是不是?

紀墨到的時候,該教務處主任剛好被校長喊走了,紀墨就站在辦公桌邊上,隨手翻開報紙。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有節奏的敲門聲。

紀墨聽了一偏頭,看到門外站著一個穿西服打領帶,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夾著公文包滿臉笑容的年輕人。那年輕人一看到紀墨,連忙堆著笑問:“請問嚴主任在嗎?”

銷售員!

絕對是銷售員!

紀墨做過多年的銷售,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就從對方討好般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舉止就能看出這小子是銷售員。

微微猶豫,紀墨下意識的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那個年輕人笑嗬嗬的進來掏出名片先遞給紀墨一張:“您好,我叫穀子清,是長城廣告公司的。您是教務處的老師吧?請問嚴主任去了哪裏?”

紀墨接過名片掃了一眼,問道:“嚴主任今天出去了,有什麽事兒你跟我說吧。”

“哦,好的,我們長城廣告是希望能夠和貴校合作來投放廣告,比如食堂、校園路都是我們希望能夠投放廣告的地方。這並不會影響到貴校的形象,還能給大學校園中帶來青春的活力……”穀子清不知就裏,果然就講開了。

紀墨聽了不禁皺起眉頭來,沒想到國人反應速度這麽快,居然就有人效仿了。看來海津那邊是挺危險的,沒有關係的話,劉離很難搶過人家地頭蛇廣告公司。燕京這邊,自己也要抓緊才行。

“我們學校沒這方麵考慮。”紀墨很粗魯的打斷了穀子清的話,揮了揮手:“我們學校是很正規的重點大學,不會考慮任何和學校無關的經濟合作。”

“不不,您先聽我說,這個合作我們也會給您有反饋的——”穀子清擠眉弄眼著,拿出了暗示。

“你這麽做就是在往我們學校招牌上潑髒水!”紀墨用力一拍桌子,指著穀子清嗬斥道:“我們大學不缺這麽點錢,請吧!”

看到紀墨下了逐客令,穀子清有點怏怏然,還不肯死心的道:“那請問嚴主任啥時候回來啊?”

“嚴主任回來也不會和你們合作的!”紀墨說著順手拉開抽屜,抽出一個文件夾來在穀子清麵前晃了晃,不等穀子清看清楚又順手丟回了抽屜:“看到沒?這是我們學校校長新給的通知,嚴禁與任何廣告公司合作,保持一個潔淨的校園!你等嚴主任也一樣沒用!”

看紀墨說得煞有介事的,這下算是把穀子清給唬住了。

穀子清挺尷尬的道個歉,轉身走了。

在門口剛好跟一個中年男人擦肩而過,那中年男人進來後勤處辦公室,看到紀墨在,奇怪的問道:“你是?”

“嚴主任嗎?您好,我是宏圖國際的紀墨,這是我的名片。”說著紀墨把自己名片遞了過去,那嚴主任一聽連忙接了過來,點頭道:“哦,我聽我們校長提過,好像部裏的領導說起過和廣告公司共建媒體平台,豐富校園生活的事情。就是你們公司,對,沒錯。快請坐吧,嗬嗬……”

——————————————

送走了瘋狂冰咆哮,小天的碼字工作又進入正軌了。調整,以及按時更新。謝謝票票支持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