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特種兵也種田

顧雲皓似乎都不需要思考,那種深刻在骨子裏的反應能力,讓他的身體比他的腦子先一步做出了行動。

身體順勢從身後而來的掌風側開,雙臂正要做出反應的時候,顧雲皓不由頓住了。蘇放靜靜地站在他身後,手指間夾著一片葉子,臉上還掛著笑意。

顧雲皓糊塗了:“蘇放兄,你這是……”

蘇放將那片葉子隨手丟去:“顧兄弟,方才你的肩頭落了一片葉子,我看著礙眼,便隨手拿去了,怎麽,有什麽問題?”

竟是如此!顧雲皓的心放緩下來,他方才的表現,儼然超出了正常人的反應,煞氣幾乎是立刻釋放出來的,這蘇放竟然沒有半點微詞,隻當全然沒看到自己適才的失態,還如此平靜地與自己談著話,當真高深莫測。

可是……顧雲皓又不解了,方才他感受到的掌風,絕不會是錯覺。難不成這蘇放的境界真的如此之高,能這樣收放自如。

剛剛放下的心,經這番思量,竟又慢慢提了上來。顧雲皓感覺自己在被人試探,這種感覺並不好。這與他想要的結果相去甚遠。

於是他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蘇放兄,有什麽指教就請直接來吧,也讓村民做個見證。我知道你和大夥的約定,我樂意接受。”

蘇放卻笑著搖搖頭,從顧雲皓身側繞過去,道:“顧兄弟與我一同走吧,我們隨便聊聊。”

顧雲皓不了解蘇放這個人,不知道他這一出是何用意,但也不想多耽擱,便扛起鋤頭與他一同走。

“顧兄弟你大概不知,我以前也當過兵,在戰場上殺過敵。一身本領全數用在戎馬刀槍上。可是後來,我發現,我不能一輩子過那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這會讓我失去自我,成為一個隻知道殺人的儈子手。於是,我憑借戰功請恩,希望聖上能準許我卸甲歸田,當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聽到此處,顧雲皓很難說不吃驚,他不由細細端詳蘇放一身體魄,發現他腰背直,腳步穩,確實是像練家子。可他又長得白白淨淨,倒是很難與沙場聯係起來。

“真沒想到,蘇放兄是這樣的背景,你口中提到戰功和聖上,想必當時在軍中地位不低,說不準熬個幾年,便可棄武從文,陪皇帝指點江山了,怎麽輕易放棄了?”

蘇放扭頭看看顧雲皓,眼神有些暗淡:“如果顧兄弟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鮮血,你必定明白我的心境。這也是我要與你談這話的原因,一般人我還不願說。”

顧雲皓愣住,他忽地想到自己特種兵的生涯,似乎與眼前這位蘇放有著異曲同工之處。他不由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上麵硬繭斑斑,是握槍握出來的,而槍口下,不乏冤死的亡魂。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開槍殺人,是槍決一個死刑犯,那人在自己麵前涕淚交流,泣不成聲,開槍之前還尿褲子。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極其鮮明的傳遞給了當時的顧雲皓。但他沒有權力選擇不開槍,這是他的任務,也是他的命。

開完槍後,他不敢看那人的腦袋,血腥味早已彌漫進自己的鼻腔,他頭也不回地往回走,使命走,可還沒走幾步,腿就軟了。

顧雲皓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很窩囊地摔在了地上,捂著嘴作嘔,後來好多天,手都在抖。

他一度以為,當特種兵是一件很帥的事,可自打他第一次殺人開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再是普通人,那種行為不叫帥,是無路可退的決然,一輩子都會印刻在自己記憶裏揮之不去。

眼下蘇放與自己談論起他的往事,想必也如自己一般,經曆過無數內心的掙紮。

“蘇放兄說下去吧,我受教。”

蘇放卻道:“你我應是經曆相似,談不上受不受教。我隻是想與你談談我從戰場上退下來後,是怎麽擺脫當時的魔障的。”

顧雲皓眼神鄭重,聽得很是認真。在他看來,現在的蘇放,宛若一位前輩。

“起先的時候,也如你現在這般,別人隨便碰碰你,就反手一擊。我知道,自己若要擺脫那種狀態,需要很長時間。我到處遊曆,發現了周家村,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民風淳樸,山清水秀,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於是我不辭勞苦,在這裏開辦了學堂,想用詩詞的力量軟化我的戾氣。這個過程我足足用了一年。”

說到此處,蘇放不由看向顧雲皓,似乎在示意他,別急躁,你會緩下來的。

顧雲皓默默點點頭,沒說什麽話。

“顧兄弟的脾氣很好,”蘇放忽然笑言,“比我當年好多了,我相信,你用不了一年。”

顧雲皓趕緊放下鋤頭,兩手抱拳行禮:“謝謝蘇放兄開導,我會慢慢適應。”

蘇放將他的抱拳禮推掉:“這種禮節是仕族人的玩意兒,在這窮鄉僻壤,還是免了吧,看著多生硬。”

顧雲皓一時不知手如何擺,索性掄起鋤頭扛回肩上,大步往前走。

“顧兄弟,記著我的話,放寬心,別老想著自己是個兵,等你模糊了那個形象,你就算解脫了。”

顧雲皓默默記在心裏。此後每日閑暇,都會混在村裏的漢子堆裏,與他們胡天海地一通亂侃,決計不去回想前世的種種經曆,等日子久了,還真有點效果。

村裏的漢子們,似乎早忘了當初顧雲皓打敗他們的事兒,見著了不但主動打招呼,還時不時勾肩搭背的,好不親昵。

起初顧雲皓還以為是他們想開了,殊不知周二牛某日告訴他,都是蘇先生的吩咐,讓他們別揪著稻草不放,說男人的心就該和天一般開闊。於是乎,就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莫約過了一個半月,顧雲皓的戶籍問題批下來了,是農籍,歸在周家親戚一列,如此一來,他住在周二牛家也算順理成章。

這事成了,自然是要去謝謝出力者蘇放的。不過顧雲皓圍著村子轉了一大圈,也沒瞧見個拿得出手的東西,最後索性捧著兩個大西瓜登門拜訪了。蘇放也不矯情,欣然接受了,下一刻,他便命隨從剖開來,與顧雲皓分了吃了。所以這送禮,最後還是送到了自己肚子裏。

一日夜裏,顧雲皓正躺在帳子裏趕蚊子,近來熏香用完了,隻能拿手當滅蚊器使。

忽聽屋頂瓦片嘎吱嘎吱聲,想著難道有賊?外頭周二牛鼾聲如雷,估摸著大嫂也聽不見這瓦片與某物相擠壓的聲音。顧雲皓想著抓賊不能走平常路,於是放棄正門,直接推開木窗翻躍了出去。他的步子輕,落在地上也沒半點聲響。

他沒顧著整理衣衫,打算悄悄後退幾步,查看屋頂的情形。農家皆是一片矮房,以顧雲皓的個子,不用跳躍便能看到上麵有沒有人。

誰想到剛背過身去,就聽見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借著夜風,那聲音幾乎可以瞬間被風聲埋沒,但強有力的聽覺還是讓顧雲皓覺察到了這個人的存在。

如果後麵人會點拳腳功夫,他必定要提防。也不知這賊是團夥作案還是單槍匹馬,若是後者還好,前者的話自己估摸著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

顧雲皓沒有輕舉妄動,正等著後麵人接近自己,然後來個後發製人,將其製服,這是他的強項。

果然,那人很順他的意,沒過多久便接近了他。顧雲皓還在假裝看屋頂,其實心裏早有了應對的數。

那人出手了,不,是出腳。一隻腳踏在地上,另一隻腳並沒有跟上,顯然,那隻腳是要踢向自己了。

好長時間不練習耳力,顧雲皓隻能大致估摸出那人的位置,但即便如此,他覺得,自己也足以應付這個不知好歹的狂妄之徒了。

腳踢過來的時候,顧雲皓很嫻熟地側過身去,然後膝蓋一抬,正要往那人膝蓋窩出使力。沒想到對方腿伸了一半,中途縮回去了。顧雲皓一愣,定睛一看,差點岔了氣,那人不是蘇放又是誰?

“大半夜的,跑這裏來做什麽,扮鬼呢?”顧雲皓連稱呼都沒喊,直接喝斥。

蘇放微微一笑,縮在身後的手抬起來,是兩壺酒。他晃了晃道:“一個人在大宅子裏,好生無趣,故來找你喝喝酒,不知顧兄弟可有這個雅興。”

顧雲皓弓著背,將被自己踩在後腳跟的布鞋用手指拉出來扣好,道:“我現在是窮苦莊稼漢,哪有什麽雅興,雅興是仕族人的。”他也學著蘇放,拿仕族說事。

蘇放不由莞爾:“顧兄弟看起來比一月前好了許多,與我都不見外了。”他從手指上解下一壺酒來,順手拋給顧雲皓。

顧雲皓堪堪接住,扒開塞子聞了聞,酒香挺濃。他不懂品酒的道道,裝腔作勢來了一句:“好酒。”多像電視劇裏演的情景和台詞。顧雲皓不得不承認,前世的他瘋狂地熱愛著武俠劇。

“我對酒不甚了解,隻是從地窖裏隨便拿了兩壺出來。咱們去屋頂上喝。”說著,蘇放越過他,往屋子的另一側走。

顧雲皓心道,難道適才在屋頂的也是他,那他是怎麽上去的,輕功?

等顧雲皓跟著蘇放往另一側走的時候,他需得承認,自己想入非非了,哪是什麽輕功,分明有一把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