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轄之地出現刺殺主公的惡劣事件,身為太守的諸葛瑾依說出為焦矯開解責任的話。

頓時激起了孫策的興趣:“按理說此時諸葛瑾算是自身難保,能讓這個應該算是正直的太守大人,在這樣不利自身的情況下,還一心為之辯護的人。

應該不會是什麽大jiān大惡的該殺之輩!可是在之前,分明有許多行人對焦家有著強烈的抱怨,這又是怎麽回事呢?按說如此不得民心之人,必然不會是什麽好人才是啊!”

心中還有些怒火的孫策,自然也不會就這樣輕輕放過可能的罪人。

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的冷笑道:“嗬嗬!守大人,你是說我冤枉了好人?好,看起來你很是清廉公正,那此案本總督就交給你來審理!希望你能給本總督一個好的交代!”

此時孫策的語氣變得yīn冷而疏遠,如果諸葛瑾不能審出一個合理的結果。隻怕不但保不下焦家,還會讓自己會受到連帶處罰,太守之位也必然會岌岌可危。

不過危機在有危險的同時,同樣也是一次機遇。諸葛瑾牢記著二弟的吩咐,就算是心中再怎麽提心吊膽,也必須要堅持到底。必竟他對於焦矯本人的品行,他還是有信心的。

何況這種局麵,也不容他再退縮:“遵命!總督大人!”

在會稽當了數年的太守,對焦家的各種情況也都基本了解。諸葛瑾並沒有直接審問帶頭的大掌鞭,而是直接從那些跟隨的普通的夥計開始了他的訊問。

盡管這些人也都曾當過兵·毫不猶豫的殺過人。但今rì這樣的情況之下,誰也知道這次事情鬧大了。這樣簡單的就死了多半的兄弟,不用問焦家這回撞上了真正的鐵板。

所有焦家的夥計如今都在擔心著會連累了自家老爺。沒等諸葛瑾要用刑,那些夥計們已經紛紛招供起來。

見太守大人還在追問其他兄弟,一個壯碩卻jīng明的漢子已是等不及般的叫道:“諸位大人,此事隻是兄弟們一時興起,代我家老爺向這家流民,索要三年不曾付過一文的田租罷了!

這塊瓜地本就是我家老爺所有,我們隻是去催繳田租而已。他若是不繳·我們就此收回土地,準備由兄弟們自己來耕種,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再說兄弟們也根本不曾想過要在瓜田裏傷人,隻是想要幫我家老爺收回土地。他們卻拿利器打傷我們數名兄弟,難道兄弟們就不能反抗嗎?”

居然還有人想要倒打一耙,孫策與周瑜互望一眼。都有些無奈的想笑。若是別人來打這樣的官司,這小子胡攪蠻纏的反咬一口,還真有可能仗著焦家的勢力翻盤。

做為流民的步騭兄妹三人,無權無勢更無財,還真是沒有一點辦法。可是這次他們卻是犯在了孫策這個江南總督的手裏·焦家哪裏還能有翻身的餘地!

這三年來,對處理各種案件已經極有經驗的諸葛瑾,當然同樣明白這其中問題的關鍵,並不被這漢子話中的意思所支使。

反而轉頭問起了躺在一邊旁聽的步騭與衛旌兩人:“對此人方才所言,你們兩位苦主可有反對之意?”

如果不是一旁的步騭用眼神製止,悶了半天的衛旌隻怕早已叫著反駁起來。此時聽到太守大人動問,衛旌對自己被這些惡仆打的無法站立,心中更是痛恨。

自知如今就算是江南總督也是站在自己這邊,嘴裏立即理直氣壯的應道:“他們胡說!去年我與步兄就數次去了焦家莊,拜訪過了焦家的家主。他是同間意了我們在此種瓜的!”

那jīng明漢子眼光一閃·嘿嘿冷笑道:“你才是胡說!我家家主曾經貴為征羌令,為朝廷立下無數功勳。就算回到會稽,將軍·哦!家主亦是一方人傑,財大勢粗。

他的xìng子如何,兄弟們跟隨他老人家多年又豈能不知!就憑你們這些地位低賤的流民,前去焦家莊也想求見我家家主?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的在作夢!

我家家主rì理萬機,每rì忙於招待諸位書香門第的同僚好友。隻怕我家家主連門也不會讓你們進吧!也不看看你們這樣的粗鄙之人,配與我家講詩論畫的老爺相談嗎!”

這漢子的話還未停,衛旌與步騭的臉è霎時都是一變。這漢子居然說的一點也不錯,去年兩人前去求見焦矯·想要與之協商租地事宜時·第一、二次根本就沒有見到人家。

第三次,兩個在帶了大量剛剛成熟的新鮮瓜果做禮物時·才得以被勉強召入門中。

但生xìng高傲的,自詡學識淵博的焦矯根本看不起兩個種瓜的流民。

在做為前征羌令的焦矯看來·隻有比自己地位高,至少也要與自己平起平坐的書香世家的公子、少爺文采過人之士,才有資格與自己相聚一起,坐而論道。

而不是這兩個種田的粗魯瓜農,故而當時的步騭與衛旌卻是被安排在了下人一起,吃了一頓午飯就被毫不停留送出了府來。租地之事,卻是根本沒有定論。也許是焦矯不在意那幾個租地的小錢,亦有可能是根本不想與步騭這兩個粗鄙農夫相見。

心中同樣鬱悶的步騭,原本想要再次求見焦矯。以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時,卻被大感丟臉的衛旌死死的攔住,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去焦家丟這個臉。

步騭也是想著,反正也隻準備再種今年一年的瓜,就離開會稽。最多以後做了官,再來報答這個雖然難以說話,但還算大方的地主。

必竟焦矯沒有說同意,也根本沒有反對,將瓜地給兩人耕種。隻是誰也不會想到這很可能就是一個陷阱,一次災難。

衛旌大怒道:“你,你們那家主根本就是無恥之徒,居然早早就想要設計害我們!居然還想要搶我家小妹做妾室,你們實在是卑鄙啊!”

“害你們?哼!你們也配!”那jīng明的漢子正想要為自家家主澄清罪責,當然不會任由衛旌胡說。

毫不留情的回應道:“老爺他根本就不曾見過你小妹,又怎麽會早早的設計於你們。這回隻是我家大掌鞭一時糊塗,鼓動著兄弟們,想要從你們那裏順手收些地租罷了!

誰知道你們不但不繳租還敢殺兄弟們的馬!這世上有你們如此不講理的惡租客嗎?既便如此,兄弟們也隻是將你們打暈,並不曾要了你們的xìng命!

其實就算是總督大人不救你家的小妹,憑兄弟們的騎術也是能避開她,將她提上馬背的。

jīng明漢子的這一番有理有據的話,卻是將衛旌說的啞口無言。同樣感覺理虧的步騭,臉è青紅變化不止,也感到有些無話可說。必竟未經他人同意,就種著人家的地。

而且這一種就是三年,雖然早已決定要在將來報答焦家可是焦家卻並不知情啊!他的家丁們在瓜田裏跑馬,雖然說確是過份,應當受官府的懲罰。

但人家完全可以說是在自家的荒地裏溜馬,誰又能幹涉。何況衛旌激憤之下,又是先動手殺了對方的馬,更是讓數人死在了馬蹄之下。

加上後來孫策的插手,總督大人的衛隊毫不留情的hè殺了焦家這麽多的車夫。這回這個案子,還真是成了一團混亂了。不論結局如何,焦家這回必然是要吃大虧了。

不動聲è的迅速的掃視了一遍,堂中眾人jīng彩紛呈的表情。諸葛瑾就知道步騭與衛旌也明白自己理屈。聰明的諸葛瑾卻並不對再兩人問話。

反而是對著那焦家漢子嚴厲的責備道為:“哼!你這刁民,實在是強辭奪理!難道你們毀田傷人,行刺總督大人這都是假得嗎?任你能說出個天花亂墜來!

你們焦家的人群裏可是至少跳出了兩個刺客,參與了對總督大人的行刺!你又如何狡辯!”

這樣明顯的提示型問題,讓孫策與周瑜都有些無奈的搖頭。看來這個諸葛瑾與焦矯家的關係,還真是相當的不錯。這才一力想要將之保下。

也就是因為心知肚明,這些刺客本是曹cāo所派的摸金校尉,孫策才沒有直接爆發出來。他還真有些好奇,這身為官與賊的兩人,一問一答之下能將這案子漂到什麽方向去。

隻看這樣說上幾句焦家的家主已經是置身事外。會不會再說下去,這一切都成了步騭兄妹設計的刺殺總督大人的圈套了。孫策有些好笑的側頭看了一眼靜靜的坐在堂下的步練師。

那jīng明的焦家漢子那裏會不明白太守大人的意思:“諸位大人!若是我家兄弟們有這樣的功夫,我家老爺又哪裏會隻是做到一個小小的征羌令!也不會早早就帶著兄弟們回鄉了!

若是還在軍中隻怕我家老爺至少也能成為北地諸郡的一郡太守。若是運氣再好些,甚至可能是並州州牧了!又怎麽會在此受這些惡租客的欺侮。

要說是刺客,誰又知道他們的怎麽混入我焦家馬隊之中呢?憑他們的本事,拿下兩個馬夫兄弟,喬裝頂替,應當也是不難。小人隻知道這兩名刺客,決不是我焦家貨棧之人。

再說,既然我焦家有可能行刺,又有誰知道,這些刺客是不是這些惡租客招來的呢?”

漢子這句話一出口,不論是審案的,還是聽審的官員、百姓都是一片嘩然!包括周瑜也是臉上稍稍變è,看向了兩躺一坐的倒黴的三兄

這身受重傷之下,還沒有解決種地的問題,卻反而有可能被指控為刺殺總督大人的懷疑對象。這樣的人若是還不算倒黴,天底下也少有倒黴之人了。

眾人之中隻有孫策依舊平靜的想著心事:“幸好,我可是知道這曆史上的步家兄妹,算是孫家最親近的親眷與下屬。不然按這漢子的能言善辯,他們還真的有些百口莫辯。

既然能懷疑他們焦家刺殺總督大人又為何不能懷疑是步家兄妹與刺客合謀來行刺呢。必竟步家兄妹三人,也隻是這兩三年裏從江北過來的流民。

嚴格的算起來,與本地的焦家相比,他們才是真正的來曆不明之人!就算查證他們的身份,也是無從下手。一來,徐州還是曹軍控製,根本不可能到人家的官府裏查找戶籍。

二來,就算是能查,混亂過相當長一段rì子的江北也難以查到過去的籍貫了。難道這回的刺殺之案還要這般的不了了之?真是鬧出了個大笑話了!

我自己定下的規矩,斷案要講究證據!這次總不能因為自己被刺殺,就仗著官威強行將焦家拿下吧!再說這個諸葛子瑜這般做派,隻怕也不會同意老子草菅人命呢!”

看著臉帶一絲輕鬆的諸葛瑾,孫策不由得有些牙根癢癢:“不過這焦矯官職不大,眼界卻是太高。好大的口氣,隻與官紳世家交往!

如他這般太過傲氣,必然會在平rì裏得罪了不少人。難怪那些普通的行商們也對他沒有什麽好感,他們在焦矯的眼裏本來就是下九流的拒絕往來戶吧!”

“你,你放屁!你無恥這是最卑鄙的誣陷!”

躺在堂下的衛旌終於忍耐不住,掙紮著咆哮起來。掙紮中他身上的傷口頓時有數處裂開,汩汩而出的鮮血,瞬間染紅身上的繃帶。

“老子若是有那些刺客的本事,就憑你們這些人渣,也想要打暈老子嗎?老子都不行,更不用說隻是專心讀書的步大哥了!”

對衛旌的暴怒,那jīng明的漢子卻隻是哧然一聲冷笑,根本就不接他的話茬。對他來說,辯成這樣的局麵已經足夠了根本不必再浪費口水,與衛旌再做什麽多餘的辯論。

見到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孫策反而有些驚異:“這家夥是個人才他的口才有很高的水平啊!要是這個時代有律師考試,這家夥隻怕是第一個就能通過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誰能知道一個趕車的大漢,口才都能如此厲害。這民間果然到處都藏龍臥虎之輩啊!若是不舉行科舉,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平民人才被默默無聞的埋沒掉了。”

正當眾人都陷入了一時的沉默之時。突然一個蒼老的身影,拿著一封書信哭著跑上堂來。老人的身後還跟著數名差役。諸葛瑾一眼認出,這些正是自己派去傳喚焦矯的人手。

隻見他們此時卻是有些尷尬的跟在老人身後,諸葛瑾心中一驚:“難道這一向講究斯文的焦老爺子來了個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成?不然這些差役怎會這般模樣?”

不等幾人向太守大人繳令,那老者已經跪倒在地。向著上方的孫策哭訴起來。

“總督大人!我家焦矯老爺冤枉啊!他一生公忠為國為人方正,從不徇私!今rì卻被一班亂行妄為的混帳手下給逼死了總督大人要為我焦家做主啊!

老爺他明rì就是六十大壽,卻終究過不了今rì。小老兒隻求大人將這些亂賊全部都就地打殺了,為我家冤死的老爺陪葬,以慰我家老爺在天之靈啊!”

這一次孫策也是悚然動容,猛然站起身來:“你說什麽?你家老爺是焦矯?他死了?”

堂下跪了一地的焦家馭手們,也頓時變得麵如死灰。他們本是想要給自家的老爺賀壽,卻是好心做了壞事,終究逼死了自己的老爺。不論焦矯怎麽死,都與他們這些人脫不了幹係。

侍立一旁的宋謙上前,將老人手中的信取下,交到了孫策手中。孫策迅速的看完,果然這就是焦矯所寫的遺書。低歎一聲,將書信遞給了身旁的周瑜。

之後眾官傳閱了一番,都是有些黯然無語。這焦矯既然能以死明誌,看來也是個誌氣高潔的有才之士。除了xìng子高傲一些,有點眼高於頂的毛病,倒也不算是大惡之人。

那幾個差役這才上前稟報道:“總督大人,諸位大人,小人等奉太守大人之命,趕到焦家莊傳喚焦矯之時。才發現他已經在書房之內上吊自盡了!

小人等當場已將之經驗明正身!正是焦家家主焦矯無疑。隻因事關重大,小人也隻能讓數名兄弟隨後帶著他的屍身前來相複命了!”

那進入公堂之後,就一直被眾人冷落在一邊的焦家大掌鞭,突然嗚嗚的哭叫起來:“老爺死了,老爺你老人家居然死了?老爺!狗兒我對不起你啊!”

好不容易從孫策的手下搶了眾人的命回來,這大掌鞭心中本是十分的忐忑不安。還不知道這回害死了這麽多的兄弟,該怎麽回家與老爺交待呢。

剛剛才聽到自己的兄弟小五一番侃侃而辯,幾乎已然將不利的局麵翻轉回來。

他心中才稍稍的安定的下來。隻是傷人毀田罷了,而且田還是自家的田。就算是受些處罰,至少不會與行刺總督大人的大罪掛上鉤,那可是真正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沒想到眼見不用再連累老爺,誰知道脾氣剛強的老爺子會自盡以明其心。這讓一世忠誠於焦家的大掌鞭狗兒覺得,自己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