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曾是他最喜愛可人的丫環,還曾經想要在合適的時機,將她們收入偏房為妾室。可如今卻再也沒有機會了。衛覬心中滴血,卻依然咬緊了牙關,重重的關上了房門,落下了早已準備好的大鎖。

“喀答”

隻是一聲輕響,卻如同聽到催命的號令一般。被關在房中的所有女傭們,都在將被活活燒死的恐懼中驚醒,推搡著房門大聲求告起來。

“老爺,你先殺了我們吧!殺了我吧!我不想被火燒死!”

那一張張曾經十分熟悉的臉龐,或者美麗,或者清純,或者嬌豔,或者稚嫩。但此刻卻是無一例外的淚流滿麵。麵對死亡時撕心裂肺的哭叫,讓她們臉頰漲紅。

越發濃烈的煙霧,更使的她們不斷發出劇烈的咳嗽聲。對她們的求告,已經下定了決心的衛覬隻是冷然相望片刻,將這些曾經親近的人都一一的記在了眼中,印在了心中。

這才轉頭對著依舊如平常一般冷靜的衛夫人道:“夫人,帶著孩子們進屋吧!咱們一家人一起上路!”

衛夫人深深的望了自己的夫君最後一眼。默默點頭,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抱著剛滿周歲的兒子,毫不猶豫的帶頭向著主宅的正堂中走去,那裏就是衛家直係血脈的歸宿。

誰都能看到,此時已經是最後的時刻,衛夫人自然無條件的支持自家男人的決定。

冷冷的看著自己的血脈骨肉,妻女們也都進入了房中。衛覬將早已準備好,澆上了火油的柴草堆,分散放在了兩扇門前。隨手丟下了手中的已經點燃的火種。

猛烈的火焰瞬間騰起,卻是完全封住了衛覬進門的通路。衛覬微微一楞,卻馬上變得毫不在意。一個下定了死誌的人,還怕這一點小火焰擋在自己與家人團聚的路嗎?

看了看正在堂屋中等著自己的家人,衛覬回身,向著已縱馬衝入後院的匈奴騎兵吼道:“可恨我不曾繼承先祖之誌。北出大漠,殺光你們這些蠻夷鄙夫!可惜!可憐!可恨!

若是還有來世,我衛覬誓言要將你們這些胡族殺個寸草不生。咦!哈哈,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這一刻慷慨激昂的衛覬,終於想到了為何衛家會在今rì遭此橫禍,當年他衛家的先祖在大漠殺的匈奴騎兵還少嗎?

似乎帶著幾分瘋癲的衛覬卻是舒心的大笑著,轉身向著已經完全吞沒了大門的火焰走去。他要將自己明白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家人。在臨死前,也要讓家人們舒心快樂一些。

就在衛覬就要踏入火中之時,數道烏光飛掠而來。撲哧、哧的一連聲的輕響中。準確的hè中了衛覬的兩條腿,更有一箭直接hè在了衛覬的腿彎。

激烈的劇痛,讓衛覬的兩腳一軟。近在眼前灼熱到極點的火舌,拂過他的臉龐,頓時將他頭上的毛發灼燒的幹幹淨淨。

下意識的仰頭避火,讓腳下發軟的衛覬,登時仰麵向後翻倒下去。

“啊!”衛覬發出了一聲非人一般的淒厲慘叫。相比腿上與頭臉間的劇痛,離火中的家人越來越遠。才是真正讓衛覬不能忍受的痛苦。

“砰”的一聲悶響,上身剛剛撞在地上,衛覬不顧渾身的劇痛立即翻身向著火焰中爬去。他說過要永遠與家人們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身為衛家家主的男人,他又怎麽可能食言呢。

可是還不等他爬出兩步,已經衝到近前的匈奴騎兵手中的套索拋出,準確的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股無法抵抗的大力襲來,讓脖子被勒緊的衛覬幾乎當場暈死過去。

“捉到衛家家主了!老子捉到衛家家主了!”

那馬上的匈奴騎兵得意的大叫起來,但對於主宅裏升起濃烈的火焰,根本沒有人再去徒勞的想要去救火。

“嗚嗚!”被繩索勒的說不出一個字來,衛覬拚命掙紮著仰頭。終於看到自己正被係在一匹高大的戰馬後麵,向著院外拖去。在他身後,是一串從傷口裏流出的淋漓鮮血。

衛覬終於無力的轉頭。向著迅速被烈焰吞沒的主宅望去。望著越來越遠的家人,他的心如同裂開一般,成年後從來不曾流過的淚水,迷糊了他的雙眼。

這一刻,他撕裂的心瘋狂的想要殺人,但手中的劍早在方才倒下時就不知落在何方。身上不斷流失的血液與頸間越來越緊的絞索。讓他漸漸的連抬手的力量也沒有了。

越來越感覺死亡臨近的衛覬,反而有了一絲解脫般的喜悅:“死吧!死了就能與家人們在一起了,雖然沒有與大家一起死,但也不過是晚了半步而已,如此也不算是食言了吧!”

從後院到前門近百米的拖行摔打,一路的摩擦與顛簸震蕩,讓衛覬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漸漸的陷入了昏迷之中的衛覬,終於完全的失去了知覺。

已經暈死過去的衛覬被拖到葛爾木的麵前之時,早已是遍體鱗傷。隨著戰馬停下,衛覬還在地上滑行的身體,一頭撞在了進門時的照壁牆根上。

那騎兵將後院之前的情形稟報了一番,葛爾木頓時有些傻眼:“你說什麽?衛家就隻剩下這個家夥一人!他將全家都放火燒死了?這,這下麻煩了!老子如何去與左賢王交待啊!”

有些氣急敗壞的葛爾木手中的馬鞭,劈頭蓋臉的向著這個捉了衛覬,滿心歡喜的來領賞騎兵抽去。在他想來,捉到了這個衛家家主,怎麽樣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卻不料被葛爾木一邊打,一邊罵道:“混帳,混帳,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混帳東西!叫你們捉些娘們回來,就如此之難嗎?廢物,你們就是一群廢物!”

被打的匈奴騎兵猝不及防之下挨了好幾下,先是一楞卻馬上升起了無限的怒火。立功不賞還要捱打,天下還有這樣的道理。頓時將手中綁人的繩索一丟,握住了腰間的戰刀。

負責保護葛爾木的幾個衛兵看情形不對,立即圍了上來,虎視耽耽的看著這個匈奴騎兵。手中也是紛紛握緊了刀柄,隻要對方拔刀,這裏就是一場血拚。

做為臨時指揮的葛爾木反應還算快,有衛士們重重保護,他卻也並不畏懼一個小兵。

打過兩鞭出氣之後,毫不在意大喝一聲道:“來人,帶這衛家家主去見左賢王。餘下人仔細搜索,隻要是活著的衛家人,特別是女人,一定不能放過!”

太守府的大門終於被沉重的大木撞開,yīn沉了半天的劉豹,臉上終於有了一些笑意。正要下令拿下太守王邑之時,遠處數匹戰馬狂奔而來。

最先的一匹馬背上,還放著如一捆爛稻草般毫無知覺的衛覬。當聽到勢在必得的衛家女人,都被眼前這半死的衛覬一把火化成了灰燼時,劉豹險些一刀將衛覬劈成兩半。

被衛士勸阻之後,劉豹破口大罵道:“葛爾木這個廢物,誤了本王大事,真是娘的廢物!給本王看好這個衛家家主!其他人跟著本王殺,殺光這太守府裏的所有敢反抗的人!

不論是女人、還是財物,誰搶到的就歸誰所有!不必上繳!”

剛剛被攻破的太守府中的眾人,很不幸的做了衛家與葛爾木的替罪羊。

當江南軍的鐵騎從防禦空虛的四座城門,不可阻擋的同時殺入時。太守府內的所有男人都已經倒了血泊之中。殺紅了眼的雙方,早已沒有了理xìng。

到最後就算有人想要投降,落在充血的眼睛裏,也同樣被當做了還在抵抗的人砍下了腦袋。王邑這個太守更是不知何時,已經死在了太守府正宅的大門前。

死不瞑目的王邑,額頭上正正的插著一枝雕翎箭。也許之前他走出門來,是想要與匈奴人談一個停戰的條件。也許是別有所圖,總之再也不會有人去聽他這個死人說什麽。

正忙於搶掠,隊形分散且混亂的匈奴騎兵,在集束飛來的短矛下,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許多匈奴人還爬在漢人女子的身上,就被斬下了腦袋。

正在太守府裏帶人殺得痛快的劉豹,突然看到門外守衛著的一個衛士,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

遠遠的叫到:“左賢王!不好了!漢人,漢人有援兵來了!在外麵的兄弟都不曾回來,看來撒出去,打糧的兄弟們都危險了!”

突然接報的劉豹臉è大變:“放屁!閉嘴,全城還有我軍二千餘jīng銳兵馬在外麵,就這樣一點反抗也未有就被消滅了?你休得亂言,動搖我軍心!來人,傳令收兵!”

盡管感覺周圍不可能有大批漢兵來援,但是謹慎的劉豹還是下令收兵。該殺的都殺了,該搶的也都搶了,該做的事一樣沒少做。

本來就算沒有太守府的這些收獲,這一次帶兵出來,劉豹也已經賺得盆滿缽江,是時候收兵了!

隻是四麵殺來的江南軍,來勢卻是極其迅速。還不等心滿意足的劉豹隊伍集結完成。一陣激烈且沉重的馬蹄聲已經挾著碾壓一切的氣勢,衝到了洞開的太守府門前。

幾下輕微的刀槍交擊聲,夾著幾聲短促到極點的慘叫,讓劉豹的心頓時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