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害人失業嗎?許溫蒂挑起百葉窗,恰好瞄到一位大嬸悻悻離開的背影,捫心自問,絲毫木有愧疚的感覺。在豪門當值不是默默無聞就可以的,適當的還得做主人的擋箭牌、撒氣桶,再說就楚梵那小暴脾氣,被掃地出門不過早晚的事兒,而她,不過是推動了一下事情發展的進度而已。

許溫蒂沒心沒肺的自我安慰著,想她前世,能在許家伺候到二位年數的傭人幾乎沒有,不是她挑剔,而是她不相信這世上存在完全的彼此信任,所以她不輕易交心,更熱衷於獨來獨往,但這不代表她沒有朋友,她有兩個朋友,或者更準確的說,一個是可以過命的戰友;而另一個是惺惺相惜的難友。

一想到蕭玨,心裏就忍不住泛起一陣酸楚。原以為自己不在了,他也會因為失落難過悄悄離開,當初的承諾也會隨著她的離世深深埋葬,她好怕他會內疚,她怕自己再次回來就會徹底失去他的蹤跡,因為一旦失去便是永生永世的遺憾與懷念。

她會不敢記起那一晚,她喝了好多酒,搖搖晃晃地在大街上逛蕩,突然意興盎然地想要欣賞一下外國的月亮,沒想到抬頭的一霎,卻看到了比月光更吸引人的一幕。記不清是哪條街,也記不清是哪一座高樓大廈,隻記得樓很高,樓體上有四塊廣告牌,距離地麵少說也得五十米,然而就在其中的一塊廣告牌上隱隱綽綽地站了一個人。

他是怎麽上去的?他上去那裏做什麽?想法一閃而過的同時,許溫蒂登時酒醒了一半。

“喂——,不要跳!不要跳!”興許是剩下那一半的酒精起了作用,許溫蒂竟然鬼使神差地管起了閑事,她跑到廣告牌下,一邊揮舞手臂,一邊高聲大喊。

淩晨三點,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隻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高樓座下拚力呼喊。

如果沒有喝醉,她應該去找巡邏警察才對,也就是因為她喝醉了,所以眼睜睜地看著廣告牌上的人一腳踏空,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嘶——,當時是夏天,許溫蒂卻感到通體過了一股涼風。使勁揉揉眼睛再去看廣告牌的時候,哪裏還有人影了。

這就是她跟蕭玨的第一次見麵。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莽撞竟然誤打誤撞地幫他擺脫了追兵,而他也因此停下腳步,最終選擇留在她所生存的世界裏。

天意,那是她第一次相信命運,相信偶然,相信一個人。

“啪啪,啪啪!”禮貌的敲門聲打斷了許溫蒂正在遊走的思緒。

這個時候會是誰呢?許溫蒂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十二點三十分。

午休時刻來訪的肯定不是楚家的傭人,但也不該是他吧。

“不請我進去嗎?”耿帥言似笑非笑的撇了下嘴角,強迫自己將眼光淡淡地落在許溫蒂的臉上,心裏不停的暗示自己:這個女人不是她,所以沒有必要心虛害怕。

“對不起,不方便。”許溫蒂拽著門,上前一步將門口看得死死的。前世她沒的選,為了父親,為了替拋下父親的母親贖罪,她不得不遵從父親的安排嫁給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男人;重生今世,眼前的這個男人極有可能就是害她命喪意外,主謀父親失足墜樓的背後黑手,婚姻的背叛已不可饒恕,親情的絕殺更是令人發指,她現在沒有動他,已經是超出底線的仁慈了。

“我不是來找你算賬的。”沒想到吃了這個丫頭的閉門羹,耿帥言麵子上有些過不去了,鬆了鬆領帶,眼光開始往四處飄。這個樓層隻住了許溫蒂一人,中午時分傭人都懶得往上爬。

這話說得真是讓人苦笑不得,許溫蒂冷笑一聲,不由得搖搖頭。做都做了,還怕別人找上門嗎?再說了若是所有被她招惹過,欺負過的人都來上門找她算賬,那她一天什麽也不用幹了。

“既然你不是怕我,那為什麽不肯讓我進去呢?”不知為什麽,跟她說話的時候會莫名的緊張,耿帥言隱隱感到自己的後背都冒了冷汗了。這種感覺很差勁,尤其是麵上還要做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我怕忍不住再潑你一次水,OK?”許溫蒂翻了個不屑的眼光,將房門掩了一半,預備逐“客”。

“唉,看來,你是真不想跟我說話呀。我何苦來的,挨了半杯水,還得罪了一個人。”耿帥言自嘲式地笑笑,一伸手攔住關了一半的房門,又接著說道:“那晚我有些醉了,才會口無遮攔,我跟你道歉,可以嗎?”

道歉?殺了人再跟受害者道個歉,這樣如果也可以的話,那她的報複行動至於拖這麽久嗎?多少次忍不住的時候,她都勸自己,她不是殺人狂,不要枉縱壞人,更不要冤枉無辜。

捕捉到少女眼中突然的凜冽,耿帥言不由得一愣。立馬,腦子裏飛快的翻出那晚的片段,他說什麽讓她怒不可遏的話了嗎?一句威脅而已,為何會在她眼中看到殺氣。

“請走吧,我要休息了。”許溫蒂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脾氣似乎比前世好了許多,在這種狀況下,還能對個讓人恨到牙癢癢的人用敬語,若是換做以前,她早就兩眼一眯,該上腳上腳,該關門關門了。

眼瞧著她的變化,那種不確定的感覺忽然再次侵上心頭,耿帥言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原本隻是背後汗澤淋漓,此刻發絲間竟也覺出幾分涼意。

許溫蒂的目光犀利奪人,硬是逼著耿帥言放下了攔門的手臂。

哐當!房門幾乎是砸上的,發出一聲很大的聲響。耿帥言心中一凜,此刻才敢顫顫巍巍的抬起手去摸額頭上快要滑下的汗水。

她到底是誰?看上去不是她,卻有著比她更駭人的威懾力。

就在才剛的一霎,他恍惚中感覺到一股逼人的怨氣,那種氣息淩厲地讓人頭皮發麻。就好像,就好像某人夾著滿腔怨恨回來複仇一樣。

關上門,許溫蒂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就在剛才,質問的話語差一點就要衝口而出。她可以無視他的背叛,因為誰也無法給婚姻一個期限,何況是份無愛的婚姻;她也可以原諒他的虛情假意,畢竟她也沒有一絲半點的公平付出;但是這不代表,她可以縱容他的野心,縱容他的殘忍與無情,蓄意謀殺,無論出於什麽原因,絕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