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了。

許溫蒂知道,報應一定會來的,隻可惜,讓她沒想到的是,竟然來得這麽快。

她本來就胎不穩,再加上受到驚嚇,因此孩子沒了。這怪不了誰。可是她怎麽就受了驚嚇了?她在床上等著蕭鈺來,可是終究沒有等到她。

幸虧楚然送她去了醫院,否則恐怕就是一屍兩命了。

楚然怎麽又出現了?他不是回來看楚梵的嗎?怎麽又來她的房間了。

許溫蒂靜靜地坐在醫院雪白的床上,周圍的雪白讓她感到厭惡,她雙手死死地抱著膝蓋,指節泛白,雖然她麵上顯得格外冷靜,但緊摳著膝蓋的指,出賣了她。

此刻,在她身旁的,是楚梵、楚然,她視為敵人的人。不知道為什麽會認為楚然是敵人,直覺!直覺告訴她的,他太反常了,突然回來,詭秘的在她身旁出現,楚梵更可怕,她應該在家裏坐小月子,為什麽也來跟著起哄。

“翹翹,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楚然柔聲安慰,一手輕柔地順著她的發,他麵上帶著一絲痛楚,但他這話,說得是那麽的不合時宜。孩子是意外得來的,她不敢保證以後會再不小心,吃一塹長一智。

“哼。”楚梵撇開頭,道:“都沒有了,還想著做什麽,太傷心了對自己身體沒好處!”她的話十分尖銳,卻透出絲絲關切,這樣要比楚然的關懷要來得真切。

許溫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傷心,大腦一下子還轉不過彎來,心裏隻覺她還在等著蕭鈺,等著她來救自己。

一定是劉福女。幹的好事!她不會放過她的!

可是她為什麽要害她?劉福貴又不是她親哥哥,就算是她親哥哥,害死他的也不是她啊!

“梵梵,你少說幾句。”楚然起身推著楚梵到了門口,又道:“你自己不也不舒服,快回去休息吧,這兒有我呢。”

“我回家也就我一個人,我不去。”楚梵不依,旋身來到沙發上躺下,又道:“不如我也在這裏住院好了。”

“你——”楚然有些怒了,他欲上前拉起楚梵,許溫蒂突然說話了,“讓她留在這兒吧,反正我也想有個人陪著,你回來一定沒有跟爹地說,還是趕緊回去吧。”

相對於楚然,許溫蒂更相信楚梵。雖然她語氣不好,但看得出她是真的關心她。

聞言,楚然先是一滯,旋即無力地笑了笑,道:“好吧,那你要好好歇息。”楚然旋即出門,在外吩咐了護士半日,才走了。

他這前腳剛走,楚梵就湊了上來,二話不說拉開被子和許溫蒂躺在了一塊兒,幸得床大,許溫蒂也沒覺得擠,隻往旁邊挪了挪,怪異的看著她。

楚梵用棉被把自己包裹得緊緊的,似乎抖了抖,才睜大了眼看向許溫蒂,吞了吞口水,顫著音道:“山莊裏有鬼。”

聞訊,許溫蒂瞪大了眼,抬起手就想給楚梵一巴掌。難道一切都是楚梵設計的?現在她孩子沒了,她居然落井下石,還拿鬼來說事?!她不在乎才怪!這好歹也是她的親兒!先不論它的父親是誰,它好歹是她肚子裏的一塊肉啊,血濃於水!

楚梵顯然不解許溫蒂的意思,忙起身製住了她,道:“你怎麽了?你被鬼上身了?別害我!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我自認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為什麽要害我!”

楚梵說了一大堆,許溫蒂有些接受無能,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丫的居然以為她被鬼上身了!

不過,她這麽說的意思,是她真的看見鬼了?!

“你才鬼上身了!”許溫蒂甩開她的手,冷冷地撇開了臉。

“你沒被鬼上身,為什麽要打我?”楚梵語氣中帶著委屈,她汪汪的大眼裏添上了水色,一臉無辜的模樣,我見猶憐。

“誰說我是要打你了,剛才我看見你臉上有個蚊子,想幫你打了。”許溫蒂背對著楚梵,說了謊話,因為是背對著,所以這個慌說得極為順利,可也太過老套了。

不免引起了楚梵的懷疑,她猛的探頭正視著許溫蒂,狐疑道:“真的?這大冷天的,哪來的蚊子?”

得,她智商還不低。

“呃。”許溫蒂有些不自然,避重就輕,敷衍道:“其實我也見到了鬼。”

“你也見到了?”兩人有了共同的遭遇,楚梵完全忘了先前的不愉快,拉著她驚奇道:“在哪裏在哪裏?我是在碧園裏見到的,所以就不敢去了,但是我肚子餓死了,幸好楚然回來了,我才讓他幫我去拿點東西的。”

“我也是在碧園。”許溫蒂冷不防地看向她,語氣中也帶有驚恐。

“你看到的什麽?好可怕啊,自從那天我流產以後,就感覺有個東西一直盯著我。”說著,楚梵緊緊地抱著許溫蒂,又死命地搓了搓雙臂,道:“哎呀!別說了,光是說我就毛骨悚然!”

聽罷,許溫蒂就沉默了。

楚梵這麽一說,她就半點嫌疑都沒了,而且她也是受害者。

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詭異?而且趕在這麽個時候,山莊裏的男人都不在,蘇雪陽去了美國,楚萬庭正好要做心髒複蘇,楚萬鈞被圈在梅園裏,沒有楚萬庭的命令誰也不能放他出來,年關來了,周管家要忙著購置年貨和送給各大關係戶還有高官的禮物,說起來,偌大的山莊裏就隻有楚梵和許溫蒂兩人。

說來說去,最有嫌疑的人還是突然回來的楚然,他怎麽就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回來?但是這‘鬼’是早就出現了的,也不是他回來才有的。

劉福女……

“你還記得我們家有個叫劉福女的女傭嗎?”

“她啊……”楚梵還有後話,卻警惕地看了許溫蒂一眼,旋即怯怯道:“我說了你可別生我的氣,記我的仇啊!”

“你說。”不管她說什麽,但是能越多的理解劉福女,就是‘破案’的關鍵所在,這個鬼肯定不是什麽鬼,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哎,我說些你不愛聽的,你也別多想,我就是說說。”楚梵靠倒在床頭,顯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她似乎有很大的秘密藏在心底,現如今不吐不快。

“嗯。”許溫蒂沉沉地應她。

“你那個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楚家都是他的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了,所以他想怎麽樣都可以,可以說是隻手遮天!你知道嗎?我工廠的事,我懷疑背後就是他在搗鬼,不是因為帥言,我對他有成見,是真的,我有線索,有證據,可是現在誰敢和他對著幹?帥言現在的處境咱們是有目共睹的。”

“說說看你的證據。”許溫蒂還保持著冷靜,經過她這麽一說,她更加清醒,但也不至於就聽她片麵之詞就相信她。

“那天你不是和我一起去工廠剪彩嗎?你以為他是因為你懷孕了才不讓你去的嗎?天曉得,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懷孕,後來他知道了以後,那天來鬧的人都失蹤了。”她翻了個身,接著說,“你別不相信,那些人爹地早就給了錢擺平的,不知道為什麽,那天又來鬧,爹地以為手下辦事不利,準備親自去給錢,結果那些人一個都找不到了!”

這事扯上了楚萬庭,可信度就提高了。許溫蒂細細地打量著楚梵,卻看不出她有半點說謊的慌張。

許是感到她的不信任,楚梵信誓旦旦道:“等爹地回來了,你可以問他,如果我騙了你,我不得好死!”

“可是他為什麽要害你?”許溫蒂問她這話,反倒有些心虛,撇開頭,看也不看楚梵。蘇雪陽早和她說過,少一個人爭遺產,再好不過。

“這你都看不出來?”楚梵滿臉‘你傻呀’的意思,撐的一下從床上坐起,道:“他怕帥言進咱們家,其實爹地根本沒去做心髒複蘇,而是跟著他去了美國!”

見著許溫蒂臉上的訝異,楚梵得意洋洋,她高興,終於楚萬庭還是有事不跟許溫蒂說的時候,不過這也難怪,再怎麽說,蘇雪陽也是許溫蒂的未婚夫,他得避嫌。

她這話狠狠地撞了許溫蒂心房的位置,她不是難過楚萬庭不告訴她這些事,而是擔心,到頭來楚萬庭查出吞並楚家的背後主使,也有她一份。

原來楚萬庭這個老狐狸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啊,可是他長途跋涉的,身子熬得住嗎?

“可是爹地有心髒病啊,這樣的奔波,身體受得了嗎?”這麽想著,許溫蒂也衝口而出,是滿滿的關心。

“哎,這沒辦法,誰叫爹地沒個得力的兒子。”

“楚然呢?”

“爹地早就不信他了。”楚梵不屑道:“他就空有其表,如果說他真有用的話,楚家也不至於都落在蘇雪陽的手裏。”

“為什麽他不交給我們呢?”誰說女兒不如男。

“我們都是爹地的掌上明珠,他才舍不得我們為了家裏的事操勞。”

“可是他那麽對你。”許溫蒂是指楚萬庭在飯桌上趕耿帥言導致她流產的事。

“那又怎麽樣,這個孩子本來就不該來這世上,我原本還舍不得,可是爹地這也是為我好,我想明白了,就帥言那樣,我或許能和他好個一兩年,他一直沒出息,我會受不了的,沒有錢在身上,我就渾身不自在,你知道嗎?!那種感覺。”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許溫蒂冷靜的提醒她。楚梵說得頭頭是道,但卻像是被誰洗了腦,無疑,這人肯定是她親愛的爹地,但這又和楚萬庭有什麽關係?

“我知道啊,但是把它生出來就要對它負責,我擔心我無法和帥言一輩子,所以幹脆不讓它來到這世上受苦,一個孩子無論是缺乏母愛還是父愛,都是很可憐的!”楚梵趴在了許溫蒂的腿上,指尖在上畫圈圈,又道:“與其這樣,不如讓它為楚家辦點事,就算是為爹地解困了。”

“什麽意思?”其實楚梵說到一半,許溫蒂就猜到了所有的一切陰謀,但是她還是想從她口裏清清楚楚的知道。

“沒什麽意思,反正就是演戲給蘇雪陽看咯,讓他掉以輕心,讓他覺得咱們家的人都是傻子。”楚梵抬頭看許溫蒂,無奈地聳聳肩。

許溫蒂撇了她一眼,扭頭看向窗外,沉沉道:“你全都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蘇雪陽?怎麽說他也是我的未婚夫啊……”

楚梵想也沒多想,立即反駁,“你是楚家人,怎麽會幫著外人,不過那天我真的有些氣你,你都沒幫我求爹地,雖然我們隻是演戲,但是我還是有點生氣……”說著,她垂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讓人琢磨不透她的意思。

但是,她要讓她失望了,她不是楚家人,她是外得不能再外的外人。她是許溫蒂,一心隻想著稱霸全城的人,他是蘇雪陽的幫凶。

可她卻不清楚,蘇雪陽背著他搞了這麽多小動作,無疑是想斷了楚家人所有的出路,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這大小姐怎麽這麽天真,就以為這世界上都是好人麽。

“我不想你和耿帥言在一起,所以我才沒有幫你求爹地。”許溫蒂說出心中所想,但卻是聽著讓人窩心的話,但事實明明不是這樣,她受了蘇雪陽的蠱惑,要少一個人和她爭家產。但現在並不是什麽家產的問題,而是蘇雪陽想背著她破壞一切。

許溫蒂這話,楚梵很受用,於是更粘她,卻說什麽也不想回家,說什麽死都要等著楚萬庭回來。

“我們是爹地的女兒,這些小事我們自己能解決就解決。”許溫蒂激將楚梵,又道:“你好歹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麽就相信鬼神之說。”

楚梵恍悟,“對了,我還沒說劉福女的事,本來她是我的手下,你還記得潘紹磊來我們家那晚嗎?我指使她去你房裏拿東西,結果被周管家給捉住了。對了,說起來那個周管家就是個牆頭草,現在指不定已經跟了蘇雪陽了~”

“你的意思是,劉福女和蘇雪陽有什麽聯係?”

“是啊,否則像她這樣,在外麵兼職又工作頻頻出錯的,早就該被趕出山莊了,可是到現在她仍舊在!”

楚梵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炸得許溫蒂心亂如麻,如果事情牽扯到了劉福女,那就更深遠了,那就不止是楚家、楚翹的事,而是她許溫蒂的事了。劉福女和許醉的司機有關聯,蘇雪陽和劉福女有關聯,那也就是說蘇雪陽和許醉有關係,和她許溫蒂的死也就關係!

這無疑是個響雷,驚得許溫蒂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那我暈倒的那天,是真的見到了劉福女?”許溫蒂疑問出聲,不是在問楚梵,而是問自己。

“別想太多,可能是蘇雪陽安排她照顧你的。”

“那我是怎麽流產的?”許溫蒂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醫生說你驚嚇過度,可我怎麽看怎麽不像,我流產了好歹哭得跟個什麽似的,你竟然還能這麽冷靜,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會是驚訝過度!”連楚梵這個天真的大小姐都看得出的事,那她怎麽會相信她是驚嚇過度。

“你說會不會是楚然?”對於楚梵的推心置腹,許溫蒂自然也把她當作了朋友,至少,現在在她眼裏,她是無害的,在蕭鈺沒來之前,她還有她這個精神支柱。

她不是不傷心,隻是她所說的一切,太讓她震驚,所以她找不到難過的理由。

“怎麽可能,還是他第一個發現你流產的!”楚梵一口否決,“他給我拿東西回房,就一直坐立不安,才沒過五分鍾,他就急著走了,說是有話要跟你說,後來一去你房裏,就發現你滿床的血,他都嚇死了!把你安排好了,他才打電話通知我的,電話裏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他的聲音在發抖。”

“可是他為什麽突然回來?”她最近都在忙許家的事,忽略了身邊的一切,就連他被楚萬庭叫去Y市也不知道,而楚萬庭背地裏操控這一切,她也渾然不覺。

“拜托,他是我們的大哥,我有事,他當然要回來看我啊。”楚梵說出了一個合理得不能再合理的理由,末了,一轉話鋒,“不過他可能不當你是妹妹,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

“我知道。”許溫蒂想了想,實話實說。

楚梵一拍大腿,歎道:“那不就結了,他喜歡你,所以關心你,根本就不可能會害你!”

“那我們回去吧,先把家裏的事給解決了,你都幫著爹地演了一出這麽精彩的戲,這點小事相信你一定行的!”許溫蒂把話又繞了回來,她淡淡地看著楚梵,等著她的回答。

既然蘇雪陽從未想過要好好與她合作,那她也可以臨時改道,反正不論站在哪一邊,她都不會是輸家,就像周管家那樣先暫時做個牆頭草,靜觀其變。但,損害到她利益的人,她一定不會放過。

楚梵的小臉上還是充斥著害怕,但她眸子裏漸顯明亮,從許溫蒂的鼓勵裏也生出了許多勇氣,於是捏了捏拳,挺胸道:“好!誰怕誰!這世上才沒有鬼!再說了,我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會怕那些死了的,說出去別人不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