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男子低沉的聲音悶悶地響起,聲音裏帶著深深的自責與內疚。犯錯從來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而他卻為了自己荒唐的驕傲棄她不顧,他傷了她的心,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諒,隻求她別在這個時候趕他走,他好不容易才下的決心啊,陪她一起承擔的決心。

“出什麽事了?”明明看到房間裏的一幕,楚萬庭卻還要冷冷地質問。

“爹地,您快救救媽咪吧,媽咪的手流了好多血!”楚梵哭得嗓子都啞了,一瞧見父親佇立在門口的身影,連忙搶過被楚萬均放在掌心的郝麗莎的手。

楚萬庭皺著眉頭,看著已經被鮮血浸染了大半的紗布,半晌沒有說話。

許溫蒂悄悄地走過來,靜靜地停在楚萬庭的背後,很可惜,離得這麽近卻沒有感受到男子的憤怒,可見郝麗莎這步骨肉計走得很成功,也很驚險。

“車子備好了!”周管家氣喘籲籲地爬上樓,吞了下口水,出聲喊道。

最先反應的是楚萬均,雖然五十歲的年紀,但是抱起郝麗莎來卻絲毫不顯費力。

這不是她要的?!郝麗莎雖然疼得直冒冷汗,但是神智卻清醒得很,沒錯,她故意弄傷自己,刻意把疼痛表演得很誇張就是為了留在楚家,就是為了女兒的未來,但是楚萬均這樣做無疑會觸怒楚萬庭的,到時候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示弱姿態將會付之流水。

“萬庭,萬庭,你原諒我,原諒我,我錯了……”郝麗莎眼光一飄,登時做迷糊狀,口中囈語呢噥,悲悲戚戚,鼻子就勢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劃過臉頰之時,還不忘一雙眼中流露出迷離的神情。

看著郝麗莎出色的表演,許溫蒂真想拍巴掌,然而當這個想法還隻是想法的時候,楚萬庭一聲斷喝,登時讓在場的各位都為之一振。

“放下她,她是我的妻子。”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忽視的憤怒,楚萬庭大踏步走進房間,不由分說將郝麗莎從楚萬均的懷裏搶了過來。

這回可是真的了,郝麗莎再頑強也不是鐵打的,手上的重傷哪經得起這番折騰,登時痛得連連慘叫。

“啊呀,啊呀呀!”傷口碰在楚萬庭強行攔搶的手臂上,郝麗莎痛的淚水漣漣,心裏有苦說不出的那種感覺實在是真委屈。

楚萬均哪有立場跟楚萬庭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將郝麗莎抱出房間,人都走遠了,才敢扼腕長歎。

楚梵攆著母親追出臥室,不想在門口與許溫蒂撞個正著,少女的目光登時犀利起來,眼光擦出的火花灼得許溫蒂一愣。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幹的,我絕對不會放過她。”楚梵凶巴巴地朝著許溫蒂豎起拳頭。

對於這樣耍狠的話,許溫蒂隻能報以微微一笑。

雖然過程慘烈,但是郝麗莎這場戲應該能得到不錯的效果,至少,楚萬庭不再無動於衷了。許溫蒂搖搖頭,瞥了一眼愣在床頭久久還未回神的楚萬均,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惋惜,如果當初他可以寬容一些,或許就不會釀成方皓雅的悲劇了,如果方皓雅好好的,或許就不會觸怒楚萬庭,也不會造成另一個女人的悲劇,連帶著他也要自食其果。

但是這世上終究沒有如果,麵對這樣的結局,即便不願意,也已成定局。

悄悄地退離房門口,許溫蒂不想再看到楚萬均落寞的模樣。她一向是遇強則強的人,現在看到曾經最強勁的對手就在自己眼前流露出頹態無助,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又發生什麽事了?”這個時候,楚然風風火火地從樓下衝了上來,瞧他茫然的神情,應該是與楚萬庭一行錯過了。

恰巧許溫蒂走到樓梯口,所以這一問的回答非她莫屬了。

“唉,你又錯過一場精彩的好戲。”聲音不大,但是卻足以字字不落地傳進楚然的耳朵。

“什麽?戲?”楚然眉心一斂,一雙茫然的眼光掃上了少女的臉龐。

“苦肉計。”許溫蒂一字一頓地答道,眼光挑向了郝麗莎的臥室。

似懂非懂,楚然順著許溫蒂的眼光瞧了過去,隻見臥房門大敞四開,兩名女傭默默地在房間裏收拾著什麽,最奇怪的是房間裏傻杵著一個身影,當楚然看清那人的時候,眉心登時蹙得更糾結了。

“你又做了什麽?”楚然還是頭一次用這樣質問的方式與許溫蒂說話,因為就在剛才,他瞧到了女傭手裏染血的床單。那血色刺目,讓人揪心的難受。

“我嗎?連房門都沒進,能做什麽?哦,對了,也不是什麽也沒做,剛看了一出好戲,男女主角都演得太讚了,隻是男配差了點,現在還在劇情裏走不出來呢,你好心去勸勸他吧。”許溫蒂笑得沒心沒肺,就好像剛才的一幕一幕真的是演戲一般。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楚翹嗎?你真的一直在海邊生活了十五年嗎?為什麽你的談吐,你的為人處事如此世故,才短短幾個月而已,你知道嗎?你的變化就快讓我認不出是你了。”楚然一瞬不瞬地看著許溫蒂,越看越覺得陌生。其實,他早就起了懷疑,在楚梵生日宴會的那一天,在“楚翹”上台演奏的一瞬間,那一霎那讓他永遠也忘不了,一個單純的女孩身上怎會散發出如此極具吸引力的光芒,聚光燈下的她就仿佛傾倒眾生的女神,不可一世,遙不可及,那種感覺太清楚了,以至於後來的很長時間,他都是靠自我的心裏暗示來說服自己,他聽說翹翹是個不正常的孩子,或許,她這個在漁民眼中不正常的孩子在城裏人的眼裏就是天才。這樣的例子很多,所以他不置可否。

“反正現在的我,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的。你不是把仲嘉南安排進了碧海雲天嘛,你可以隨時隨地的叫他來證實我的身份,不是嗎?楚然,你為什麽不那樣做呢?”對於楚然的懷疑,許溫蒂有恃無恐,她這副身體就是翹翹的,漁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是她最有力的人證。因為她絕對的相信,這世上除了潘少磊沒人會相信借屍還魂的。

“如果有必要,我會那樣做的。翹翹,這世上除了報仇還有很多更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不要辜負了愛你的人,心疼你的人,更不要利用他們,傷害他們。”楚然說得十分中肯。他得承認一開始將她帶回楚家的時候是懷揣了私心,他想求一份心安,想通過自己對她的好救贖父親犯下錯,可是他想也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很柔順的女孩竟然深藏了一顆固執的心,一旦發現機會,她竟伺機慫恿挑撥,與同樣被恨意迷了心的楚萬庭一拍即合,一連串的反擊讓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我隻做我認為該做的,誰也阻止不了。楚然,別試圖阻攔我,我不想與你為敵。”許溫蒂眉眼含笑,表情與從她口裏而出的狠話十分不搭調,以至於楚然聽進耳朵裏,卻沒有往心裏去。

她能做什麽?隻要楚萬庭及時清醒過來,她還能做什麽?家族榮譽在楚萬庭的心裏自始至終都是最重要的,方皓雅活著的時候改變不了,死後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