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四章 縣衙

跟蘇家父女告別之後,楊淩帶著滿身的酒氣出了太白樓,自然有人引著,穿過好幾條街道,來到本縣最繁華的衙前街。衙前街,顧名思義,便是縣衙前的街道。這還要虧得京城的好榜樣,這成朝所有的官府所在地的格局都跟皇宮麵前一樣,所以這裏除了縣衙之外,還有巡捕總鋪、醫學、陰陽學、藥鋪、旅店、茶館、酒家、錢莊、米行、典當、果鋪……林林總總的店鋪,穿流如織的人群,這讓見慣了京城繁華的楊淩,都感到有些驚訝。想不到小小一個溧陽縣,竟還如此繁華。

有一句話叫“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縣衙外的兩堵牆是斜的,成八字形,八字牆由此得名。楊淩走上前去,隻見牆上貼滿了告示、判書之類的東西。而在牆根下還蹲著幾個戴著枷鎖的犯人,這就是枷號示眾了,相當於現代的行政拘留了。

走過八字牆,楊淩直入衙門,衙門口站了兩個衙役上前阻攔道:“什麽人,就敢擅闖縣衙?”

“瞎了你們的眼!”楊淩罵道:“老子是你們新來的知縣!”其實楊淩做人還是很低調的,但是來之前,楊淩就被特別交待過了,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官員在一個地方頂多做滿六年,就算沒的升官,也是要平調的,隻有這些衙役卻是世代都在這裏的,可以說有時候這些衙役比官員的權力還大,甚至有些窩囊的官員到最後會被這些衙役給架空了,有名無實。所以楊淩不得不放高姿態。不管怎麽樣先嚇唬嚇唬這些衙役,將來也好調教。

兩個衙役縮了縮頭。估計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也沒人敢假扮縣太爺吧?

進去大門。是一個軒敞的前院,正中一條甬道,東側兩側各有跨院,也不知是幹什麽的。甬道直通第二道門——儀門,進了儀門便看到甬道正中立著一個亭子,亭中一塊石碑,上麵刻著“公生明”三個大字,繞過這個亭子,在石碑後麵還刻著另外十六個大字——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是成朝太祖寫給所有縣官看的。想想吧,縣老爺在大堂問案,一抬頭就看見這十六個字,那真是相當的刺激。所以一般縣太爺總在二堂開衙問案,沒事兒不坐大堂。

楊淩往大堂上看去,倒是和那些電視上描繪的一樣,隻見台上隻有孤零零的一張桌子,後麵還有一個屏風,上麵是“旭日紅升”圖。在最上麵則還掛著一幅牌匾,上麵寫著“清正廉明”四個大字。楊淩感歎,成朝太祖願望是好的,可惜啊。這天底下所有的衙門幾乎都是給有錢人開的。

大堂和儀門之間的是正院,正院東西兩側各有數排廊房,這裏便是六房書吏辦公之處。不過六房並不是六間房。而是好幾排房。一個縣裏事務龐雜,遠非六房可以覆蓋。是以除了“吏、戶、禮、兵、工、刑”之外。尚有承發房、架閣庫等諸般對內科房,隻是統稱六房罷了。

這時候從裏麵出來一個麵皮白淨。留著三縷胡須的中年男人,看到楊淩嗬斥道:“你是何人,何故在衙門裏四處遊蕩?”

“那你又是何人?”楊淩反問道:“我來看我的辦公場所,應該沒有什麽關係吧?”

“你的辦公場所?”那人隨即反應過來,諂笑道:“想必你就是新來的縣尊楊淩楊大人了吧?”

楊淩點點頭道:“沒錯,我就是楊淩。我今天剛進城,居然沒有一個縣衙的人去迎接我,真是非常奇怪啊。”

那人趕忙擦擦汗,上前解釋道:“縣尊恕罪,並非我等不肯去迎接縣尊,實在是抽不開身,縣丞今天早上去了府城,典史則帶著人去鄉下調解案子了,縣衙隻留我一個,公務繁忙,所以不敢擅自離開,請縣尊恕罪。”

“都是公事嘛,公事要緊,你看我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嗎?”楊淩笑著,熱情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問道:“還沒請問尊姓大名。”

“嘶……”那人不著痕跡的齜了齜嘴,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更做下屬的,在上司明顯的示好行為之下,怎麽可能有什麽反對意見呢,趕忙回道:“本人刁德一,忝為本縣主簿。”

“刁大人啊,你好,你好!”楊淩很是客氣:“刁這個姓真的非常好啊,要是再多一點的話,我非得和你結下一段善緣了,說不定子孫後代就可以發達了。”

刁主簿顯然聽不懂楊淩的話,隻好陪著笑了笑,這才說道:“縣尊前來,要不要我集合所有人請縣尊訓話?”

“人不齊,那就算了,對了,那個縣丞明天能趕回來吧?”

“這個自然,明天一早縣丞就能回來辦公了。”

“那行吧,等明天人齊了再說,那個刁主簿啊,我呢初來乍到的,有什麽問題,還要向你多請教,還望能夠不吝賜教啊。”

“縣尊哪裏的話,我等本就是為縣尊查漏補缺的,一定知無不言。”

從一個月亮門走過去就是一間大屋子,看樣子應該是縣令平常辦公的地方,也就是所謂的二衙。楊淩推開門進去,因為是坐南朝北的關係,所以屋裏十分潮濕,連桌子上都隱隱有了一些灰塵,這幫人可真夠懶的,連灑掃都不會,這點事情都不會主動幹,以後還怎麽在職場上混啊?

楊淩也沒功夫再看了,徑直走到最後的跨院裏,這裏就是楊淩的官邸了,楊淩一想到以後要在這裏住三年就忍不住唉聲歎氣,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簡直就是一個豬圈啊。別說寬敞了,連個屋頂都是破破爛爛的,上麵布滿了青苔,有幾株倔強的小草從瓦片裏勇敢地生長出來,迎風搖擺。

楊淩帶來的人正在緊張地幫楊淩布置房間,楊淩衝裏麵叫道:“諸葛先生,你出來一下。”

諸葛先生,全名諸葛求,名字就不去評價了,楊淩總覺得自己要爆粗口,這個姓卻是一個好姓,一聽就知道是個聰明伶俐的人,這就是沈老頭幫自己找的幕僚,白話一點,那就是師爺。

“東翁,你找我?”諸葛求笑著問道。

“啊!”楊淩指著破破爛爛的院子說道:“這是縣衙啊,還是乞丐窩啊,這麽破爛,還怎麽住人啊?明天,明天找些泥瓦匠回來,好好修補修補,那啥,回頭我再找人燒點瓷磚,鋪個地磚什麽的,這牆上也素淨了一點,回頭我想辦法再敲詐幾幅古畫來充充門麵。對了,還有這個咱們這裏不是江南之地嗎?等弄些小橋流水啊,亭台樓閣什麽的。”楊淩指著一周,一通亂說,隻聽著諸葛師爺冷汗連連。

諸葛師爺之所以會被沈老頭選中,不是因為他的業務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對人情世故、官場禮儀什麽的比較了解,可以有效地彌補楊淩在這方麵的缺憾。諸葛師爺擦擦冷汗,上前說道:“東翁,這個自古以來,都是官不修衙,你這麽做有些不合規矩。”

“為什麽呀?”楊淩奇怪地問道:“不知道大興土木可以有效拉動經濟啊,對了,這個跟你說你也不懂。這麽說吧,你看啊,我是帶著陛下深深的期許來的是吧?現在這住宿和辦公環境這麽差,嚴重影響了我的身心健康,這樣我讓我情緒很不高興,嚴重的會導致我內分泌失調,這樣我的身體每況愈下,到最後怎麽還能負擔得起繁重的工作呢?”

聽著楊淩“吧啦吧啦”的一大推說辭,諸葛師爺隻能解釋道:“官不修衙是自古以來的老規矩了,一來是因為一個官頂多兩任,不過六年的時間,走了以後就會留給下任,除了會給百姓一種浪費的觀感,也隻是白白便宜了下任,另外一個呢,就是這修理的錢需要上報知府,征得知府的同意,大律中明文規定,除非官衙已成危房,不適宜辦公才可以上報知府,征得同意才能修繕,防止公帑他用。”

“立意是好的,就是這些都是一紙空文而已,天底下的官,一個個問有沒有貪汙受賄什麽的,那肯定有冤枉的,但是隔著一個問,那肯定有漏網的。”楊淩歎一口氣道:“行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陛下來之前給了我足夠的自主權,修繕一下房屋,這個問題我還是能做主的。”

既然楊淩都這麽說了,諸葛師爺也不再堅持,點點頭表示自己應下了。

楊淩忽然回頭不放心地說道:“對了,等我卸任的時候,你千萬記得提醒我等等下一任。”

“為什麽呀?”諸葛師爺不解地問道。

“這不廢話嗎?老子給了他這麽漂亮舒適的官衙,他怎麽著也得感謝感謝我吧?”楊淩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既來之則安之吧!”楊淩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仔細想著明天的第一把火該怎麽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