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楊淩成婚(五)
母女抱著痛哭,還是沈老頭上前一步說道:“行了,今天是映雪的大日子,把眼淚擦幹,還有這麽多賓客呢,早點去吧,那邊還有很多人等著觀禮呢!”
母女兩個這才止住了哭聲,又補了一點粉,滿臉尷尬的楊淩被菊花關一推,這才醒了過來,趕忙上前一步,重新牽住了孔映雪的手,牽著她重新往外走去。
就在這時,孔夫人忽然唱道:“囡啊囡,儂抬得去嗬,烘烘響啊!儂獨自去嗬,領一潮來啊!儂敬重公婆敬重福,敬重丈夫有飯吃!”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啊。
楊淩一臉鬱悶,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江南那邊的吳語,為什麽京城會出現這樣的語言?還有敬重公婆這種話,這不是白搭嗎?老子爹娘現在都陰陽兩隔了!至於有飯吃,那是我老婆啊,難道還會虐待她?我有幾條命夠沈老頭折騰的?
就算哭得再傷心,這車還是要上的,不過跟原先有些不同的是,這回孔映雪不是背著上的,而是由楊淩一步一步牽著上車的。等孔映雪坐上了車,這屁股卻是動也不能動了,這時候又有喜娘端來銅腳爐擱在了新娘的座位下,裏麵則是燃燒著炭火和香料。得虧現在是深秋了,要是夏天,這還不捂出一屁股的痱子啊。一想到這一屁股的痱子,楊淩覺得什麽新郎在洞房的時候,立刻就能沒了興致。對啊,怪不得沒什麽人在夏天結婚了,估計這夏天結婚的離婚率肯定高得嚇人,楊淩不知不覺又將思緒給拉遠了。
等孔映雪在車上坐定。一手拿著蘋果,一手拿著寶瓶。這時候沈老頭問楊淩特意要來的煙花同時燃放起來,空氣中散發著硫磺的味道。待喜娘撒了大把的茶葉、米拉驅邪後,這馬車總算可以上路了。
車子緩慢啟動,楊淩也上了自己的車,鬱悶地對身邊兩個兄弟說道:“我這小舅子怎麽看怎麽像要去我家吃飯的樣子,不是送點路意思意思就行了嗎?”這叫送轎,孔映雪的那些表哥以及自己孔映日這個親兄弟都要送的,好在沒看到沈三表哥那個大仇人,要不以楊淩睚眥必報的性格,估計能和沈三表哥好好幹一架。實在是上一回小菠蘿結婚把自己給坑苦了。
孔映雪的花車在走的時候,又吸引了很多的目光,不過這一切都是**裸嫉妒的目光了,全是女人的。楊淩這車雖然不是花轎,但是在改造之前沈老頭就派人來指點了,一應規製無不宣示著車上坐的是一位誥命夫人啊,五品和六品是一個分水嶺,五品以上稱為誥命夫人,而六品以下隻能稱為敕命夫人。雖然隻差了一個字。但是待遇是截然不同的,除了在禮儀上的不同對待,這物質上也是區別對待的,比如誥命夫人每年年底會有一筆脂粉銀子可以領。而敕命夫人則是什麽都沒有,雖然也沒幾個錢,但是那就是榮譽。是麵子!女人一輩子拚的不過就是一個麵子而已嗎?
依照習俗,沿路是要拋銅錢的。不過為了自己寶貝外孫女的麵子,沈老頭早早就送了一箱子的銀錁子給楊淩。絞成了福祿壽喜的花樣,這讓楊淩很是鬱悶,明知道自己現在都快窮瘋了,還要拿這麽多銀子去送人,楊淩的心隨著一把一把拋灑的銀錁子,也碎成了一片一片。看熱鬧的人顯然沒在意到他們踩的是楊淩碎了一地的玻璃心,隻是一個勁地給自己的兒女鼓勁,好多撿一點。
路邊看熱鬧的女人都瘋了,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又這麽多金,這麽好的女婿人選上那去找啊,有些女人恨不得自己再年輕幾歲,就算不能嫁給楊淩當妻子,就算是當個妾室,那日子也是美滿的。
不得不說楊淩再一次顯現了穿越青年高人一等的眼光,如此熱鬧的婚禮,要是坐轎子的話,等回到家的時候,天都要黑了,還說個屁的吉時啊,現在坐的是馬車,這就完全不一樣了,等楊淩帶著迎親隊伍回到家的時候,正好是夕陽西下,紅霞滿天的時刻。
婚禮的“婚”又通“昏”字,因為黃昏時分乃陰陽相交之時,此時男女結合順應天意,大吉大利,所以稱為昏禮。所以有一種說法就是結婚如果不知道是娶妻還是嫁女,隻要看筵席在什麽時間辦的,就知道了,午宴的是嫁女,而晚宴則是娶妻,不過這話對於古今來說都不怎麽準確,因為如此隆重的日子,無論是中午還是晚上,這賓客都是不少的。
馬車在楊家大門下穩穩停住,楊淩先是下了馬車,也不用喜娘去,徑直紳士地為孔映雪打開了車門,將手伸進馬車裏。
楊淩今天可以說是打破了人們對於婚禮的全部認識,孔映雪也是見怪不怪了,也不再去想那些禮儀,隻是甜甜地笑了一笑,這才挪動了一路上動也不敢動的臀部,將自己的柔荑遞到楊淩的手上。
就這樣孔映雪就這樣一直被楊淩牽著,跨過火盆,跨過馬鞍,一直抵達大廳裏。所有的人看到孔映雪的樣子都是嚇了一跳,孔映雪並沒有穿舊式的吉服,雖然身上沒有了龍鳳的點綴,少了一些華貴。但是氣質這個東西,本來就是人賦予衣服的,而衣服又回饋給人的,孔映雪的禮服雖然看著樣式古怪,又顯得有些素樸,但是也隻讓孔映雪看起來更加美麗大方;薄薄的輕紗不如大紅的蓋頭那樣保守,人們甚至能看到輕紗背後有著一種怎樣的風情;而更讓人奇怪的是,雖然總覺得孔映雪走路有點怪,卻不知道哪裏怪,唯一覺得的孔映雪的身材似乎很是挺拔,宛如驕傲的天鵝一般,帶著一絲高貴,又要讓人忍不住驚歎。
大廳裏早已經布置妥當了,大紅的喜燭燒得正旺,所有的臉上都帶著笑。除了在供桌上的那幾塊牌位。由於楊淩的父母早逝,所以今天一天都是由蕭公爺和蕭夫人夫婦代替楊淩迎客的。即使這樣,一會拜天地的時候。他們也不能坐到高堂上的椅子上。
“吉時到!”司儀高唱一聲:“請新郎新娘就位!”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極為尖細的聲音,卻是聽得所有人心頭一陣,“皇上駕到!”
楊淩驚愕地往回看,隻見皇帝身穿常服,正滿臉帶著笑地走了過來,後麵還跟著楚王和一大幫的侍衛,手上提著許多禮物。楊淩不知道皇帝這是玩得哪出,趕忙看向菊花關。卻見菊花關也是一臉的茫然,顯然對於皇帝的駕臨也是一無所知。
於是眾人嘩啦啦地跪了一地,給皇帝行禮。皇帝笑著擺擺手,又親自將龐太師給扶了起來,這才說道:“不用多禮,都平身吧,今日楊卿才是主角啊!”
眾人這才一一起身,這個時候後麵跟著的太監又唱道:“今日楊爵爺成親之喜,陛下特意為賀。賞賜楊爵爺白璧一對!”緊接著就有侍衛將禮物呈上。
“賞賜楊爵爺蜀錦八匹!”
“賞賜楊爵爺禦酒十壺!”
……
太監一樣一樣報著禮單,楊淩卻是心中苦笑,這皇帝搞這麽大的聲勢,到最後也就前麵的那一對白璧還值點錢。後麵的東西真不值多少錢,更關鍵的是,這些東西楊淩還換不來錢。還得像祖宗一樣地供著。
等太監念完了禮單,皇帝這才笑著說道:“今日是楊卿小登科的日子。而楊卿又是有大功的人,所以朕不吝賞賜。希望群臣多多向楊卿學習,朕也是不吝賞賜的!”皇帝又轉過頭對楊淩說道:“聽說楊卿父母早逝,不如今天就由朕代替楊淩的父母,受楊卿的高堂之禮,楊卿意下如何?”
皇帝剛說完這話,人群就“嗡”的一下炸開了鍋,皇帝這是告訴別人,將楊淩當子侄一般看待的呀,而且皇帝的那些侄子們還真享受不到這樣的恩寵。
好在楊淩一向給禦史台的那幫人不對付,所以這滿堂的賓客之中也沒有禦史跳出來當麵彈劾皇帝的這個於禮不合。
皇帝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楊淩當然不可能在眾人麵前掃皇帝的這個麵子,趕忙帶著孔映雪一起行禮道:“多謝陛下!微臣感激不盡!”
儀式重新開始,司儀使出吃奶的力氣唱道:“新郎新娘進香!”
當下小菠蘿趕忙幫楊淩點了兩柱香,送到楊淩的手上,楊淩又分了一柱給孔映雪。
司儀高唱道:“跪,獻香!”
這時候楊淩和孔映雪就都隻是木偶了,聞言趕忙一起跪在了堂前的蒲團上,隨著司儀的一聲令下,楊淩和孔映雪同時三叩首,拜過天地和祖先。
小菠蘿結果兩人手中的香插在香爐裏,司儀又高唱道:“二拜高堂!”
楊淩和孔映雪又向皇帝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皇帝笑眯眯地代楊淩的父母受了兩個人的禮。
“夫妻對拜!”楊淩和孔映雪相互對拜,從此以後緣定三生,攜手一世。
“禮成!送入洞房!”這一句話讓楊淩十分高興,不是因為送入洞房的緣故,事實上離洞房還早著呢,而是因為楊淩終於可以吃東西了,因為將孔映雪送入洞房以後,楊淩就要出來陪客吃酒,餓了一天的楊淩,現在最盼望的就是能吃上一點東西了,紅燒肘子,來兩個,那是必須的!
在經過一連串“傳宗接代”的儀式之後,楊淩終於牽著孔映雪的手進了洞房,楊淩甚至來不及看清楚孔映雪今天到底是什麽模樣,拿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灌了一大口涼茶,舔了舔幹癟的嘴唇,感到舒服了一些,這才對孔映雪說道:“桌上有茶水和點心,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先吃一點,我這個人,你也知道的,向來隨便慣了,有些事情真的不在乎的。”
孔映雪像一隻害羞的鴕鳥一樣,就頭埋進自己的胸口,聲如蚊呐地應了一聲:“嗯!”
“送入洞房”四個字對於廚師來說仿佛就是將軍的命令,立刻將準備好的食材劈裏啪啦地扔進鍋裏,煎炒烹炸、溜汆燴燉。不一會就裝盤上菜。而且因為有了皇帝駕臨,還專門有人看著。尤其是送到皇帝那一桌子的菜,都要先經過太監的口。才能給端上去。好在杏花樓的這些廚師們,已經經曆了兩次禦席了,對這些事絲毫不以為然,隻是各自忙著自己的工作,像是上足了發條的機器,一刻也停不下來。
楊淩出來之後,先是向這皇帝這一桌敬酒,這一桌上坐著皇帝、楚王、龐太師以及以蕭國公為首的一幫勳貴,都是楊淩惹不起的人物。楊淩還不能拿白水糊弄,隻能一個個地敬酒,也幸虧是那種一口一口的小杯子,不然楊淩還真吃不消。
皇帝看著楊淩楚楚可憐的眼神,揮一揮手,放走了楊淩,楊淩這才出了一口氣,轉身向別的人去敬酒了,這些人都是看在沈老頭和龐太師兩位大佬的麵子上過來的。跟楊淩也不是很熟悉,純粹就是禮貌性地碰一碰杯子,說兩句恭喜的話就算完了,至於女眷方麵就更別說了。由蕭夫人一個人照料著。
不過讓楊淩頭疼的是,自己國子監的那幫老同學倒是來了不少。當初別人都沒有認出菊花關的真實身份,錯過了飛黃騰達的最好機會。今天楊淩和小菠蘿又分別娶走了。京城人家最滿意的兩位兒媳婦,大家雖然都是有官職了。可是一來嘛還是小蝦米,二來又是年少。所以灌起楊淩的酒來真是毫無顧忌。跟這些人一起喝酒,身份地位什麽的有時候真不是障礙,雖然收殮了一點,但是楊淩的兩個儐相——菊花關和小菠蘿還是敗下了陣來。沒辦法,楊淩隻得親自下場,好在都是白水,威脅不是很大。
龐威少借著酒勁,哈哈大笑道:“楊淩啊,你說你的運氣怎麽就能這麽好呢?我估計沈小三這個時候差不多該躲在房間裏偷偷地抹眼淚了。來!為了你的好運氣也讓我們沾一點,跟我喝一杯!”
楊淩眼睛都直了,這尼瑪是一杯?龐威少不知道什麽時候,收拾了一個裝湯的大海碗出來,遞到楊淩麵前,楊淩張口結舌,期期艾艾道:“威少,這玩得有點大了吧?我實在是喝不下啊!”
小菠蘿也趕忙出列幫腔道:“舅哥,舅哥,我三弟他,恐怕真喝不了這麽多酒,你們還是放過他吧!”
“屁!”龐威少一瞪眼,說道:“他自己曾經說過的,感情深,一口悶。你讓他自己算算,上學的時候,贏走了我多少月錢。可憐啊,有時候還得找我妹子去商借一點。哦,對了,妹夫啊,你記得什麽時候幫我把我那妹子收藏的欠條給偷出來,我就算是多謝你了。”
楊淩見龐威少轉移了話題,舒了一口氣,正要落跑的時候,龐威少又轉過臉來說道:“楊淩,這是要落跑?**一刻值千金,我們都懂,但是你不陪我們喝盡興了,這**可就要苦短了哦,怪不得我們哦!到時候新娘子要怪,那也不能找我們!”
龐威少一句話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楊淩眼睛一轉,說道:“沒錯,威少說得對,感情深就要一口悶,可是你見過一個人一口悶的嗎?要喝也是兩個人一起喝才行,不然我可不喝的。”
楊淩本想著把皮球踢給龐威少,讓他知難而退,不過楊淩顯然低估了龐威少今晚的決心。隻見龐威少拍著桌子,站起來道:“好!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有多麽深厚!”
楊淩聽了這話,隻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話怎麽聽怎麽違和呀。龐威少又重新收拾了一個大碗出來,又給滿上了酒,然後故意炫耀道:“楊淩,我先幹為敬了!”
酒水順著龐威少的大胡子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這混蛋分明就是作弊啊。不一會,龐威少就大海碗重重地頓在桌子上,打了一個酒嗝,叫囂道:“楊淩,酒我也已經喝了,現在該輪到你了,你可不準耍賴啊,大家好歹還是同窗一場呢!”
“好!威少威武!”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年輕人總是最熱鬧的一團,坐在不遠處的皇帝,忽然指著這群少年人,說道:“看到他們如此朝氣蓬勃,朕也覺得年輕了幾歲呢!對了,剛才那帶頭之人是誰啊。”
龐太師趕忙請罪道:“那是老臣的孫子,管教不嚴,君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唉!”皇帝不在意地擺擺手道:“年輕人嘛,就該有這樣的一股豪氣,朕倒是挺喜歡他的,頗有豪氣,將來必定能繼承太師的風範啊。”
菊花關和小菠蘿一看,趕忙勸解道:“三弟,要不這一碗酒,我們分著喝好了。”
楊淩想了一想,還是拒絕道:“既然承蒙大家如此看得起我,這酒啊,我喝!”說著端起桌上的大海碗“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好!”眾人拍著手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