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同窗

孔興學和張祭酒的會談在友好熱烈的氣氛下落下帷幕,雙方就關於《春樹秋霜圖》的歸屬問題進行了激烈的討論,最後一致決定擱置爭議共同獻給老相國,同時對逛怡紅樓等一係列雙方共同關心的問題進行了磋商,在如何防止小師妹知道、如何可以拿到優惠價格以及該請哪個魁一起喝酒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最後雙方發表共同聲明,告訴楊淩,現在可以去宇字班了。整個過程無論楊淩如何抗議,雙方都不為所動,並且提交簽署了備忘錄,至此,楊淩終於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光榮地成為國子監的一員。

國子監占地很大,共有師生一千餘人,可以說這裏雲集著整個成朝官員那些不成器的二代們,以及很多關係戶,一直被認為是京城紈絝文化的發源地,以及倡導者。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裏的人出去了都會從基層公務員做起,然後將自己不成器的二代們也送進來,如此循環往複,終於造成了國子監的赫赫威名。

國子監的分班,按照宇宙洪荒,日月盈仄這樣的順序分班,至於為什麽沒有天地玄黃,則是為了避諱,因為天地最大,而本朝開國太祖則叫李玄黃。整個分班由上至下,則是按照各家官位大小而定,宇字班裏則無疑集中著整個成朝最精英的官二代們,所有人都明白這些人將來出去直接是領導幹起,而不用在基層苦熬,所以整個國子監裏的紈絝們都以宇字班馬首是瞻。假如這幫人上街,發生些什麽治安事件,其餘的人可能還要去順天府喝杯茶什麽的,隻要說自己是國子監宇字班的人,官差們立刻就得了暫時性失明,惹不起啊!

張祭酒引著孔興學和楊淩去領了東西,然後才來到宇字班裏,此時正在上課,老先生在上麵“之乎者也”的一通晃腦,下麵則是根本無視,好在教導宇字班雖然辛苦以及完全沒自尊,但是這幫學生的家長還是知道些情況的,逢年過節什麽的絕對有一大筆好處等著,而且搭上這些人的線,就等於靠上了許多大神,對自己的後代和家族有數不清的好處,是以國子監每個老師都為了能教導宇字班而擊破了腦袋。自尊?那個怎麽賣?給這些老師們來上幾斤,這些學生的家長買單。

張祭酒的到來讓原本吵鬧的教師瞬間安靜了下來,張祭酒微笑著對陳夫子說道:“這是禮部侍郎孔興學孔大人,這是他的侄子,今天來班上插班,以後就要勞煩陳夫子多加費心了。”

所有人都知道孔興學是前相國唯一的女婿,聽說被視如親生兒子一般,如今雖然在禮部裏,但是朝堂上傳出來的消息是不就這位禮部侍郎就要平調至吏部侍郎的位置上了,再混個幾年接任吏部尚書的職位,接管前相國的政治遺產,可以說是除了皇帝以外,天下所有公務員的上司。陳夫子當然含笑應是,又對著孔興學微笑點頭。

孔興學也笑著打招呼道:“這是我的世侄,楊淩,很是頑劣,陳夫子多多費心了,如果有什麽不對,隻管打罵就是了,我聽張兄說陳夫子是國子監最富盛名的夫子,想來一定能管教好的。”

張祭酒在一旁撇撇嘴,心裏卻在說:“這話我什麽時候說過了,隻是這老頭年紀大了,沒什麽火氣了,我才調到他來教宇字班的。”

楊淩在一邊聽了,這都什麽情況,這話怎麽和自己前世在學校被告黑狀,自己老娘去學校說的話一樣,不過那時候老師可是真敢打手心,也不知道以前這老頭會不會把話當真,桌子上可還擺著一把戒尺呢,自己這輩子都十八歲了,再被打手心會被穿越者們笑話的。“嶽父!”楊淩不禁抗議道。

陳夫子原本還想說幾句場麵話,這一聲“嶽父”終於讓他認清了事情的真相,趕忙笑道:“孔侍郎哪裏的話,令侄一看就是文采飛揚、器宇軒昂之輩,不敢說管教,隻是相互切磋罷了。”

這話楊淩愛聽,還是上了年紀的人眼睛毒,自己如此含蓄低調的內在精神都能被這老頭一眼看出來,當著這麽多人被誇出來,實在是……好不要臉。聞言,楊淩也拱拱手道:“一起切磋,一起切磋!有什麽不懂的,可以盡管來不恥下問,我一定坦白從寬。”

孔興學趕緊拉了拉楊淩低聲道:“你就不能換幾個詞?這話聽著這麽……鋒芒畢露的。”

楊淩也苦笑著低聲回答道:“要不你給我點提示,我就是這麽個冰清玉潔的人,有什麽說什麽的。”

孔興學咳嗽幾聲,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和楊淩多扯皮。指著人群中一個人道:“康兒,你過來。”

“姑父!”那人走過來對孔興學施禮道,隻是那雙眼睛卻死死盯著楊淩。

草,這混蛋不是個玻璃吧,這麽曖昧地盯著我看,這裏人多眼雜的,傳出些什麽閑話怎麽辦,我的貞操啊,楊淩暗道。

“賢侄啊,這是康兒,沈康,是你伯母的三侄子,你可以叫聲三表哥。”孔興學轉頭看著楊淩說道。

“三表哥好!”楊淩低著頭盯著地施禮道,姿態有多低調多低調,有多謙虛多謙虛,反正不能讓他再看道自己的俊臉。

“康兒,這是楊淩,和你表妹那個……青梅竹馬,前些日子才來投奔我的,想必你姑母已經跟你說過了,他初來乍到的,有很多東西都不懂,你要多教教他。”孔興學又轉頭對沈康說道。

“是,姑父!我一定會好好教教表弟規矩的。”沈康咬著牙說道。

這話怎麽聽著像黑社會啊,楊淩暗道,難道他自知不能得到我的心,決定毀掉我的身?

“請問夫子,我的座位在哪?”楊淩對陳夫子笑道。

“楊淩,你看那兒可以嗎?”陳夫子指著最後排一個空位說道。這裏的座位不是後世那些學校兩兩一組,或是單獨一組的,而是一條長形書桌,最起碼可以坐四個人,陳夫子所指的座位在最後一排,上麵隻坐了兩個人,一個胖子和一個瘦子,正好奇地打量著楊淩,那眼神,楊淩一看就知道可以坑他們的那種。

“是不是遠了一點?”孔興學沉吟道。

“可以再換的,再換的,孔侍郎說哪裏就是哪裏。”陳夫子擦擦汗道。

孔興學沉吟不語,這些人都是大富大貴之家,換哪一個都不合適,自己雖然不怕他們,但是也不想得罪他們,楊淩則趕忙說道:“不用了,嶽父大人,我覺得坐在哪裏並不重要,隻要有一顆向學之心,哪裏都能學到東西,再說我剛剛來,實在不宜得罪同窗們,還請嶽父大人諒解。”

孔興學聞言老懷安慰,欣喜地看著楊淩道:“看來送你來國子監果然是來著了,還沒正式授課,就能如此明事理,我很安慰呐。”

卻不知道,沈康那雙眼神在聽到楊淩說出“嶽父大人”的時候,猶如盯著獵物的獵豹一樣,凶猛而狠毒。

“如此,就有勞陳夫子了,告辭!”見事情說完了,孔興學對陳夫子拱拱手,就和張祭酒一起出去了。

“孔侍郎慢走,有空再來玩,小心地滑,哎呀,那邊有個門檻,你看著點,小心點,千萬別摔著。”陳夫子揮著手,一直追到門口,久久也不願回來,好像一尊望夫石一樣。

良久陳夫子方轉過身來,對楊淩和沈康說道:“你們兩個且回到座位上。”又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下麵我們繼續上課。”

楊淩走到最後自己的位置上,卻見兩雙好奇的眼神正打量著自己,楊淩趕忙換上一副溫柔的笑容,輕聲說道:“兩位好,鄙人楊淩,不知兩位高姓大名,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罩著你們的。”

胖子說道:“我叫蕭波羅。”

“啊,真是久仰久仰!小菠蘿。”楊淩溫煦地笑著,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以前認識我?”胖子愕然道。

“不認識!純粹的場麵話,我跟你說奈斯土米兔有,以你的智商來說,估計你肯定不明白,我決定換一個淺一點的。”

“那你把手伸過來幹什麽啊?”

“握手啊,這是很高的禮節哦。”楊淩說著抓起胖子那雙肥嘟嘟的手使勁搖了幾下。

“你叫什麽名字?”楊淩轉向那瘦子道。

“你就不能問得含蓄一點?比如,先生貴姓什麽的?”瘦子道。

楊淩摸了摸下巴道:“為什麽我覺得這麽問感覺會更曖昧呢。”

“好吧,在下李觀魚。”

“啊,真是久仰久仰!”楊淩這一次衷心說道。

“你能不能換一個場麵話?剛對波羅說了,再對我說不合適吧。”

“沒有,沒有,這一次是真心的場麵話。”

“你認識我?”

“不認識!”

“……”李觀魚無語。

“我以前就聽人說有個李觀魚酷愛菊,簡直是愛菊成癡啊。”

“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菊啊。”

“哦,是嗎?不管了,反正你將來肯定會喜歡的,就算不喜歡,我也一定想辦法讓你喜歡的,不然對不起這個名字啊。”

“我名字是觀魚,為什麽不是喜歡魚?”

“那你喜歡魚嗎?”

“不喜歡!”

“是嘛!可以培養點別的興趣愛好的,反正名字很正常,最起碼比小菠蘿的正常。”

“關我什麽事?”胖子插嘴道。

“你難道覺得你的名字正常嗎?你怎麽不說自己叫小蘿卜。”

“你怎麽知道我原來的名字?”

楊淩:“……”

“唉,孽債啊!其實我應該叫蕭波的。”胖子搖頭歎息道。說著就解釋了自己名字的來源。

原來小菠蘿是勳貴之後,當年跟隨太祖定鼎江山的就有他的先祖,勳貴之間相互聯姻很正常,結果到了這一輩以後,蕭羅兩家都是單傳,更讓人絕望的是羅家還是隻有一個女兒,傳宗接代可是中國人最大的願望,然後老羅家就找自己兄弟老蕭家,大家都老兄弟了,就把女兒嫁給你們家吧,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將來的孫子得擔負你兩家開枝散葉的重擔。兩家都是快兩百年的友好關係了,這個條件自然也就答應了。可惜啊,雖然蕭家這輩子很有子孫緣,奈何,就隻有小菠蘿這麽一個長子嫡孫,為了不讓小菠蘿忘掉自己的任務,所以又把那個羅字加了上去,本來是叫蕭羅波的,不過想了想,這跟蔬菜似的,然後決定改成蕭波羅。

楊淩暗道,把蔬菜變成水果也沒怎麽樣嘛,不過臉上還是一臉的悲痛道:“你請節哀!”

李觀魚和小菠蘿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