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柳太姨娘說起她自己的女兒,齊姨娘有些泛酸。—不過是個外室女,也肖想入宮承寵……
“柳太姨娘,人貴自知。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齊姨娘微笑著給自己也續了一杯茶,再將紫砂壺放回一旁的茶龕裏麵坐好。
柳夢寒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告辭:“齊姨娘既然不信,我也無話可說。—不過齊姨娘等著瞧吧。”說著,告辭離去。
齊姨娘一個人坐在靜室了想了半天,最後決定去方姨娘那裏坐一方姨娘如今管家事忙,齊姨娘還是在方姨娘院子裏的正房堂屋裏等了一頓飯的時間,才看見方姨娘姍姍來遲。
“妹妹如今真是貴人事忙,姐姐我是拍馬也追不上了。”齊姨娘笑意盈盈地道。
方姨娘嫣然一笑,坐在了齊姨娘對麵的鏤空扶手官椅上,客氣起來:“齊姐姐說哪裏話。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如今我不過是幫著侯爺,暫時管管內院。等以後新夫人進府了,就要全盤交出去的。——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罷了。”
齊姨娘心裏一動,試探著問道:“侯爺這樣看重妹妹,難道不是要抬舉妹妹?”
方姨娘笑著搖搖頭,對齊姨娘道:“齊姐姐這話說偏了。寧遠侯府是什麽人家,怎麽會有妾室扶正這回事?再說了,侯爺已經說過,等過了太夫人的孝期,就要從外麵再娶一房新夫人進來。
這種話,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無論齊姨娘怎樣威逼利誘,方姨娘就是不鬆開。
不知是她篤定侯爺的心不會變,還是真的對這寧遠侯夫人的位置沒有想法,總之方姨娘的態度,讓齊姨娘心神恍惚起來。
努力了這麽久,已經快到了最後一擊的時候,難道真的要放棄?
柳夢寒回到慈寧院…叫了自己的幾個心腹婆子進去,低聲吩咐了一番話,便讓他們各自籌備起來。
眼看年節將至,各府上都如同往年一樣…忙碌不堪。
鎮國公府裏,鎮國公夫人經過鎮國公屢次去她的娘家賀家作小伏低,終於跟鎮國公和好如初,回到鎮國公府待產。所以同樣是過年,鎮國公府裏又多了一層緊張期待的熱切氣氛。
宮裏麵今年也不一樣。
嵐昭儀幾個月前晉封為淑妃,封號依然是“嵐”字,宮裏頭上上下下都稱她嵐淑妃。
宏宣帝又有旨…讓皇貴妃分一半協理六宮的權力給嵐淑妃。
嵐淑妃本來以為皇貴妃還要推脫拖延一陣子,結果皇貴妃很爽快地就將除祭祀以外的所有其他事務都分給了嵐淑妃,自己樂得在鳳栩宮整日同四皇子為伴,過得很開心。
嵐淑妃手忙腳亂了一陣子之後,終於在紅綢的協助下,將宮裏麵的事務終於理上了軌道,又聽了紅綢的話,從下麵提拔了幾個新人上來。這幾個人十分能幹…嵐淑妃用著很是順手,對她們的信賴也與日俱增。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正是過小年的時候。
嵐淑妃帶了紅綢和幾個宮女內侍…去皇貴妃的鳳栩宮商議過年祭祀的事情,還有大年初一,臣子命婦進宮領宴的宴席布置。
已經快要過年了,宮裏頭的禦書房已經放了年假。
嵐淑妃自從升了位份之後,越發地著緊五皇子。除了讓他平日裏不間斷地念書習字之外,也將他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嵐淑妃這次去皇貴妃的鳳栩宮,五皇子也要跟著去。
嵐淑妃卻不想帶著五皇子去鳳栩宮。
紅綢便悄悄地勸嵐淑妃:“五皇子跟淑妃日漸親密,何必為這點子小事影響了母子情誼。”
嵐淑妃看著五皇子渴望的雙眼,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便點點頭,笑著問五皇子:“你去皇貴妃娘娘的宮裏做什麽?”
五皇子羞澀地笑了笑,道:“四哥那裏有南瓜糯米糍………………”
自從四皇子偶爾跟五皇子分吃了一次南瓜糯米糍之後,五皇子就心心念念起來。可惜嵐淑妃認為那玩意兒是四皇子愛吃的食物,五皇子也要跟著吃,就是拾人牙慧…會讓人覺得五皇子就是低四皇子一等的樣子,所以一直不肯給他單做南瓜糯米糍。
聽了五皇子的話,紅綢心裏一動,笑著對嵐淑妃道:“他們到底是兄弟。兄弟間情誼深厚,聖上看了也歡喜。”
一句話便讓嵐淑妃改了主意,笑著對五皇子的乳娘道:“收拾東西,帶著五皇子跟本宮一起過去吧。”
五皇子的乳娘趕緊叫了宮女內侍過來,拿了出門的物事,跟著嵐淑妃一起去了皇貴妃的鳳栩宮。
剛一走進鳳栩宮的院子裏,就聽見前麵的宮室裏傳來一陣孩童嬉鬮的聲音,似乎不止四皇子一個人。
嵐淑妃頓了頓,回頭看了紅綢一眼。
紅綢笑著點點頭,示意嵐淑妃先行步。
嵐淑妃便牽著五皇子的手,一起進了鳳栩宮的正殿。
正殿外伺候的宮女已經去一邊的暖閣裏傳話去了。
過了一會兒,皇貴妃匆匆走了出來,帶著歉意對嵐淑妃道:“三皇子和裴謙益都在這裏,小四在陪著他們說話呢。”
說話間,裏麵的暖閣裏又傳來一陣哄笑聲,十分熱鬧。
嵐淑妃瞥了一眼臉露渴望的五皇子,心裏也有一絲憐憫,笑著低頭問他:“想不想進去同哥哥們一起玩?”
五皇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皇貴妃忙吩咐道:“帶五皇子進去吧,讓他們哥兒幾個好好樂嗬樂嗬。”
紅綢便對五皇子的乳娘使了眼色,讓她帶著五皇子進去了。
嵐淑妃便對皇貴妃說了來意。
皇貴妃點頭道:“本宮以前都是按照宮裏頭的舊例辦得。淑妃如果想要增減也行,就不用來問本宮了。”
嵐淑妃笑著應了,又說了幾句閑話,便使人進去叫五皇子出來,打算一起告辭離去。
結果暖閣裏麵的人都跟著出來了。
三皇子搶先一步上前給嵐淑妃行了禮。
裴謙益隨後跟著行了禮。
四皇子隻是大聲叫了一聲“見過淑妃娘跟!”便跑到皇貴妃身邊,拉了拉皇貴妃的袖子,低聲問:“……母妃,我們的南瓜糯米糍呢?我答應了五弟要請他吃的。”
皇貴妃笑著道:“這得問問你陳母妃。”指著嵐昭儀的方向說道。
四皇子又上前求道:“陳母妃,讓五弟吃一塊南瓜糯米糍再走吧!”
嵐淑妃想拒絕,紅綢卻悄悄扯了扯嵐淑妃的衣裳,用眼神製止了嵐淑妃隻好不情不願答應了帶著五皇子又等了一會兒。
皇貴妃便讓人端了一盤子剛做好的南瓜糯米糍出來,正好四塊,屋裏的四個孩子一人一塊。
紅綢上前一步,笑著給皇貴妃福了一福,道:“紅綢僭越了…想驗一驗南瓜糯米糍再給我們五皇子吃。我們五皇子腸胃弱,擔心吃多了難克化。”
皇貴妃知道她們將五皇子看得金貴便笑著點點頭,揮手讓人將盤子捧到紅綢麵前,道:“請驗。”
紅綢先拿著銀針在每一塊南瓜糯米糍上都插了插,再提起來看了看,銀針沒有變黑,便點點頭,從那捧著盤子的宮女手上接過裝著糕點的盤子,轉身對著嵐淑妃笑道:“這些南瓜糯米糍都是好的。”
嵐淑妃笑著對皇貴妃道:“讓皇貴妃娘娘見笑了。本宮這奴婢十分盡心。其實她是多慮了。皇貴妃這裏的小廚房做出的糕點,怎麽會有問題呢?”
皇貴妃臉色不虞,卻設有說話。
紅綢也笑著端了盤子來到四個孩子身邊親自從盤子裏取了南瓜糯米糍,一個孩子給了一個,道:“皇貴妃娘娘的一片盛情,你們可不能不領哦!”
三皇子和裴謙益相視一笑,伸手從紅綢手裏接過南瓜糯米糍,不過輕輕咬了一口,便放回了托盤上。——實在太過甜膩粘牙,他們都不愛吃這個味道。
五皇子接過紅綢手裏的南瓜糯米糍,卻是如同狼吞虎咽一樣,兩口就吃完了自己手裏的南瓜糯米糍眼睜睜地看著四皇子。
四皇子正捧了自己分到的南瓜糯米糍,一臉滿足地眯了眼睛,要往嘴裏送,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五皇子渴望的樣子,還有三皇子和裴謙益在旁邊擠眉弄眼,似乎在嘲笑五皇子。
四皇子咬咬牙將手裏還沒有動過的南瓜糯米糍遞到五皇子手裏,道:“五弟,給你吃。我以前吃得多了,今兒不想吃。”
五皇子實在抗拒不了這樣美食的誘惑,不等紅綢出言製止,五皇子已經從四皇子手裏接過了南瓜糯米糍,立時就放進嘴裏,馬上咽了下去。—似乎連咀嚼都省了。
嵐淑妃看了五皇子的樣子,覺得十分丟人,沉下臉道:“你今日實在是很失禮。回去寫一百個大字,再抄五頁書。”
五皇子的臉色黯淡了下來,低聲應了聲“是”,便低著頭往外走皇貴妃也有些不忍,替五皇子求情道:“小孩子嘴饞是常事,再說五皇子平日裏夠懂事了,還是不要罰了吧?”
嵐淑妃正色道:“玉不琢,不成器。罰是一定要罰的。”
話音未落,正往外走的五皇子突然撲通一聲摔在地上,紅綢白了臉上前將他扶了起來,卻發現他已經全身軟綿綿的失去了知覺,臉上的臉色發青,從嘴角緩緩流出一絲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