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馨還沒有從發現玉璽蹤跡的震撼裏恢複過來,緊接著就被簡飛揚的話又重重地敲了一錘,顫聲問他:“你說什麽?——你砸了玉璽?!”

簡飛揚趕緊伸手捂住賀寧馨的嘴,低聲道:“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小聲點兒?”

賀寧馨定了定神,將簡飛揚的手從自己嘴上撥開,跟著壓低聲音問他:“你跟我說清楚,你為何要砸了……那東西?”

簡飛揚從自己這邊的炕上起身,走到賀寧馨那邊坐下,伸手摟了她的肩膀,貼在她耳朵邊上道:“你說那東西留著有什麽用?若是真的,聖上知道它經過我的手,咱們全家都別想活命。我自己死不要緊,可是我不想拖累你們。更不想簡家一門,因我一個人而遭滅門。”

賀寧馨似笑非笑地看著簡飛揚,道:“我道你不管我們的死活,隻知道忠君報國去了。”想到了毀屍滅跡,簡飛揚還沒有愚忠到昏了頭的地步,還有救。

簡飛揚嗬嗬笑了兩聲,在賀寧馨臉上吧得親了一口,得了賀寧馨的稱讚,十分得意,又道:“若它是個假的,隻會徒然給聖上惹麻煩而已。所以我不管它真還是假,砸了它,一了百了。——你想,如果它是真的,我砸了它,那這個世上就沒有真的,隻有聖上手裏拿的那個才是真的。有些人就算是知道,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而已。”如果無人能拿得出真的玉璽,那麽假的便是真的。

賀寧馨沉吟了半晌,緩緩地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覺得,你砸得那個東西,其實是個假的。”

簡飛揚想了想,臉上的神色慢慢陰沉下來,低聲道:“糟了。若是柳夢寒有一天知道是我帶了人去做掉了謝運,她一定會想到無聲無息消失了的假玉璽,跟我有關。”

賀寧馨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睛盯著炕邊上被細棱條分割成各種形狀的玻璃窗,深思道:“她不一定想得到是你做的。不過若是我在她的那個位置上,為了寧遠侯府著想…又想除掉鎮國公府,就算跟你無關,也要扯到你頭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自老寧遠侯楚伯讚死後,這些年來,簡飛揚儼然已經成了軍中第不說西北十萬軍戶本來自開國之初就跟著簡家,雖然簡飛揚暗地裏歸軍給聖上…但是鎮國公府餘威猶在。簡飛揚的令牌在西北軍中,比西北將軍的令牌還要管用。

而西南軍,本是簡飛揚的發跡之地,更是號令一出,莫敢爭鋒的地如今聖上組了東南海防邊軍,轄有最新式的艦船和火器,暫時由新封的東南將軍宋良玉把持。

宋良玉,可是簡飛揚妻子賀寧馨的閨蜜。兩人的關係…和親姐妹差不離。

另外,賀寧馨自己的父親賀思平,乃是翰林出身…左督察禦史,在大齊朝的文人清流中享有盛譽。當年龐太後亂政的時候,賀思平以一家之力,保下了鎮國公府所有人的性命。這種號召力,沒有帝王可以忽視。

就連父子相繼任首輔的裴家,跟賀寧馨的關係來往也很密切。賀寧馨本人是楚謙益和楚謙謙的誼母。楚謙益和楚謙謙如今被楚家除了族,入了裴家的族譜,改姓了裴,應該叫裴謙益和裴謙謙了。

這樣一來,整個大齊朝…從武將到文官,從軍中到清流,鎮國公府看似左右逢源,意氣風發,其實已經坐到了快要爆發的火山口上。

若是寧遠侯府想對付鎮國公府,隻要有人將這些關係串聯起來…在聖上,或是大皇子跟前露個口風,鎮國公府就會落了下風,取代寧遠侯府,成為聖上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這樣一想,賀寧馨不由得汗流浹背。——自己枉為賀寧馨,居然到現在才意識到鎮國公府麵臨的惡劣局麵,已經超越了寧遠侯府!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躲過有心人的明槍暗箭,護住一家大小平平安安?!

簡飛揚聽了賀寧馨的分析,也有些不安,起身在屋裏走來走去,道:“我們簡家世代忠良,為聖上赴死的人不計其數。就連我爹,也是為了如今的聖上而死……”

賀寧馨看著簡飛揚在屋裏走來走去,有些眼暈,低頭喝了一口茶,垂眸道:“寧遠侯府何曾不是世代忠良,怎麽到了老寧遠侯手裏,就變成這個樣子?——其實很簡單,此一時,彼一時也。”

人心都是會變的。特別是在那樣無上榮光的權勢誘惑之下,不是每個人都如簡飛揚一樣,擁有百折不撓,貧而不改其誌,苦而不折其腰的赤子之心的。

簡飛揚回頭,看著賀寧馨的側影,有些不確定地問她:“我對聖上也從無二意。聖上不會不曉得吧?”

賀寧馨仍然低著頭,輕聲道:“當然曉得。不然不會差你去做這些機密的事。

隻是從聖上讓你做得事來看,也是既用你,也防你。——從來都是兩手準備。”

簡飛揚有些頭疼,抓了抓頭上的發髻,苦惱地道:“那怎麽辦?早知道我裝病好了……”

賀寧馨靈光一閃,抬頭看著簡飛揚,抿著嘴笑,誇讚他:“說得好!還是你比我聰明,怎麽想出這樣好的法子,真要好好獎賞獎賞你!”

簡飛揚沒有反應過來,問她:“……我說了什麽法子?我什麽法子都沒有想出來啊!”

賀寧馨起身走到簡飛揚身邊,拉了他的手,往內室走去,道:“從現在開始,你給我裝病。”

簡飛揚嘴角忍不住的上翹,道:“……也好,這樣我可以名正言順、正大光明地大白天都待在內院………………”

大齊朝的男子,一般白日裏不進內院,以免被人詬病。

賀寧馨覺得自己額頭上又掛上了兩條黑線,回身敲了簡飛揚一下,道:“別打岔,我說正事呢!”

自此以後,簡飛揚便開始逐步“生病”。

許是山居著了涼,聽說先是有些頭疼,然後胃口不好…緊接著又開始斷斷續續地發熱。

賀寧馨和簡飛揚在西山半山腰的別莊住了一個半月,請了好幾個太醫過去給簡飛揚診脈,甚至驚動了宏宣帝,親自傳了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宋醫正…去給簡飛揚診脈。

宋醫正的到來,算是給簡飛揚的病正式定了診,據說是積勞成疾,早年軍中的舊患複發,整個人憔悴了許多,連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賀寧馨抹著眼淚過來跟宋醫正敘話,擔心地問宋醫正…簡飛揚的病會不會影響子嗣,說自己忝為簡家的宗婦,卻沒有給簡家傳宗接代雲宋醫正便安慰了賀寧馨半天,又分別給她和簡飛揚診脈,想開一些有利子嗣的方子,給兩人補一補。

誰知這一診,便診出賀寧馨已經有了喜脈的消息。此時簡老夫人的三年孝期剛過,對身染“沉屙”的簡飛揚來說…實在是莫大的安慰。

賀寧馨有了身孕,就不能繼續住在山上了。

兩人便趕緊收拾東西,同宋醫正一起回了京城鎮國公府。

回到京城裏麵…宋醫正跟簡飛揚和賀寧馨分道揚鑣,自去宮裏給宏宣帝複命。

宏宣帝聽說簡飛揚病得確實很沉,若不好好保養,日後說不定連馬都不能騎,十分驚訝,很是傷心感慨。

宋醫正走後,宏宣帝心裏翻騰不已,看不進去折子,便擺駕回到內宮。

宏宣帝先去皇貴妃那裏坐了坐,跟她說起簡飛揚的病。

皇貴妃聽了宏宣帝話…心裏也不好受。

上一世,簡飛揚被流放之後,沒幾年就過世了,據說就是當年軍中留下的舊疾複發。難道這一世,他還是逃不過這種夙命?

“好在他的夫人已經有了身孕,希望她能一舉得男…給鎮國公府傳宗接代。”宏宣帝跟著歎息了一聲,告訴皇貴妃從宋醫正那裏聽來的消息。

皇貴妃聽了,喜出望外,忙道:“鎮國公為陛下出生入死。老鎮國公更是寧願舍棄性命,也不讓陛下有半點損傷。這樣的人家,陛下該好好照應才是。——善始善終,君臣相得,日後史書上記載下來,也是一段佳話。”

宏宣帝看了皇貴妃一眼,笑道:“朕看你比朕還要高興。”

皇貴妃笑道:“陛下說哪裏話?臣妾是為陛下高興,有這樣的臣子,有這樣的機緣,陛下一定能創大齊朝不世出的盛景旺世!”

這話說到宏宣帝心坎裏去了。他心心念念的,也不過就是大齊朝的江山社稷,國富民強,百姓能安居樂業,大齊朝的臣民能不受外侮,過得揚眉吐氣。——當然,若是能開疆拓土,就更好了。

想到這裏,宏宣帝便想起了剛封為東南將軍的宋良玉,對皇貴妃問道:“宋將軍回京了沒有?”

皇貴妃搖搖頭,道:“宋將軍雖是女流之輩,可也是朝堂中人。臣妾是後宮妃嬪,哪裏知道這些朝堂之事?”

宏宣帝失笑,溫言撫慰皇貴妃道:“是朕問錯了。”說著,起身去了嵐昭儀的嵐清宮歇息去了。

第二日,宏宣帝給鎮國公府賜下燙金的牌匾,黃金千兩,又封了賀寧馨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忠元”的封號,言道若是兒子,便是世子。若是女兒,便是鄉君。若不是鎮國公簡飛揚傳出生病的消息,鎮國公府的門檻都要被恭喜的親朋好友們踏爛了。

相比鎮國公府連日來的喜氣洋洋,寧遠侯府裏就沉悶得多。

寧遠侯楚華謹這一個多月來一直歇在外院,拒絕去內院看寧遠侯夫人裴舒芬剛生的嫡子。

感謝大家的粉紅票和推薦票。

關於前兩章的肉嘛,大家要明白,木有肉哪來的小包子捏?抗議肉的妹紙們,趕緊向俺們女主的小包子道歉哈。0∩一∩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