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開潮從賀寧馨手甲接過信和雨子,笑著對賀寧馨客氣地問道:“夫人還有沒有什麽話要對國公爺說?“賀寧馨瞥了一旁的大丫鬟扶風和扶柳一眼,幾人從內院出來的時候都是商量好的。
扶風看見夫人的眼神,忙上前一步道:“夫人,該吃藥了。”
羅開潮臉色微變,問道:“夫人可是抱恙?”
賀寧馨沒有說話,接過扶柳違過來的一碗黑糊糊的湯藥,苦著臉一飲而盡,把碗違回給扶柳,對著羅開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讓你見笑了。”
羅開潮又問了一聲“夫人可是病了?”
賀寧馨滿臉堆笑,忙道:“沒有!沒有!
我好著了。”說著從椅子上站起,居然搖搖晃晃,差點摔倒。
扶風和扶柳忙搶上來扶著賀寧馨。
看著賀寧馨臉色灰白,比上次見的時候,瘦了許多,羅開潮暗暗心驚,可是又不敢追問。
賀寧馨扶著兩個丫鬟的手,站直了身子,有些歉意地對羅開潮道:“隻是小毛病,讓你見笑了。…
別跟我們國公爺說。”又吩咐扶風送羅開潮出去。
羅開潮跟著扶風出了二門,忍不住問了一聲:“夫人的病真是沒有大礙?”
扶風的眼圈立時就紅了,抹著淚,抽抽噎噎地道:“無礙。等鄭姑娘的婚事一了,我們夫人就要去西山腳下的小莊子上養著去了。”
羅開潮有些愣神。看著扶風的樣子,又不像做假,更想不通鎖國公夫人有何裝病的必要,便小心翼翼地問道:“若是需要什麽藥,跟我娘子說一聲。她可以帶著你們去羅家藥房尋藥。不是我誇口,我們羅家藥房,外麵的人是進不去的。”並不是打開門做生意的藥房。
扶風雙手合在左腰,鄭重地謝過羅開潮,道:“一定去府上叨擾。”
羅開潮又試探著問:“夫人的病……,………?”
扶風左右看了看,對羅開潮低聲道:“夫人不讓我們說,怕讓國公爺擔心。
夫人的這病,來得凶險。如今不過咬牙撐著將鄭姑娘的婚事圓過去。羅爺還請包涵包涵,千萬瞞著國公爺。”
羅開潮不動聲色,拱手道:“姑娘放心,我理會得。”便離開了錘國公府。
從鏈國公府出去,羅開潮便去京城裏的客棧住下,換了衣裳,拿了謝運的信物,去柳夢寒在京城裏的大宅子裏求見。
柳夢寒一直等著謝運派人過來。自從得了信,就命蔣姑姑等在那大宅子裏。
謝運來到柳夢寒的大宅子裏,將謝運的信交到蔣姑姑手上,道:“我們老爺說了,若是夫人有誠意,我們自當唯夫人馬首是瞻。”
蔣姑姑“嗯”了一聲,道:“你們老爺也得有誠意才行。”又陰側側地道:“我們夫人手裏有什麽,你們老爺不是不知道。若是惹急了我們夫人,大家一拍兩散,誰也討不到好去。”
這種話,羅開潮在道上混的時候,不知說過多少次,半真半假,唬得人雲裏霧裏。
聽見蔣姑姑的話,羅開潮沉了臉,道:“我們老爺說了,要看看那東西的真假。若是真的,自然聽夫人的吩咐。若是假的”哼哼地笑了幾聲。
蔣姑姑也撇了撇嘴,譏諷羅開潮:“就算給你看,你也分不出真假。”
“那怎麽辦?”羅開潮也冷笑“我們老爺是不會上京的。難道你們夫人能去承安府?”
蔣姑姑哼了一聲,違給羅開潮一封加了紅漆的信,道:“把這個交給你們老爺,他自然知道真假。”
羅開潮將那封信收到袖袋裏,拱手對蔣姑姑道:“那就等老爺看過之後,再做定奪。”
蔣姑姑點點頭,往外伸手道:“好走,不送。”
羅開潮轉身離開了柳夢寒在京城裏的大宅,往客棧裏去了。他在客棧裏又歇了一天。第二天,正是錘國公府的鄭娥姑娘出嫁的日子。
羅開潮站在自己住的客棧房間的窗前,看著錘國公府的橋子從客棧樓下的大街上經過,才收拾了行李,下樓去結了帳,同鎖國公府的送親隊伍一起來到青江邊上,又上了同一艘大船,往對麵的東南道去了。
柳夢寒那邊跟蹤羅開潮的人見他徑直從客棧去了船碼頭,之間也沒有跟任何人聯絡過,便放心地回轉大宅,對蔣姑姑回報了跟蹤的情形。
蔣姑姑心裏滿意,賞了那人幾兩銀子,便回了寧遠侯府。
柳夢寒這些天一直心緒不寧地等著回信。
蔣姑姑的回報,讓柳夢寒如釋重負。
“蔣姑姑,那樣東西可放好了?”柳夢寒低頭在自己的妝奩匣子裏翻找著首鈽。
柳夢寒的妝奩匣子比一般的首鈽盒子要高上一層。
最上層的蓋子打開撐起來,便是一麵菱huā鏡。下麵有兩個小抽屜,第一層抽屜裏放著她的各樣簪子、huā鈿、分心和掩翼。第二層放著各式手鐲,有羊脂玉、糖白玉、白玉、翡翠的,還有瑪瑙、碧璽和赤金的,另外還有數個瓔絡碩圈,加上齊眉勒額。瑩瑩翠翠,不一而足。
最底下一層和第二層渾然融為一體,若是不打開第二層,將第二層裏麵所有的首鈽都拿出來,便看不出底下還有一層,且打開的機關也是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蔣姑姑看見柳夢寒在妝奩匣子裏麵拔拉了半天,忙過來問道:“姨娘尋什麽呢?要不要奴婢幫著尋一尋?”
柳夢寒笑著搖搖頭,將妝奩匣子闃上,道:“尋一根簪子。沒見到在裏麵,大概是讓華朱拿走了。”說得是柳夢寒的女兒。
蔣姑姑笑了笑,方才回答柳夢寒剛才的問話:“那樣東西放回大宅裏去了。”又走到柳夢寒身邊,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做東西的匠人,也讓奴婢親手解決了。
…不過姨娘覺得,這樣能瞞得過謝運嗎?”
柳夢寒的手習慣性地在妝奩匣子上敲打起來,對蔣姑姑道:“這東西,他們都沒有見過真的。如今這個假的,已經和真的一模一樣,你說他們會不會信?
再說,隻要你我不說,他們也想不到我們已經偷粱換柱了。”
蔣姑姑的心裏咯噔一下,正要說話,外麵有丫鬟進來說話:“柳太姨娘,世子和鄉君回來了,正吩咐人備車,說要去鎖國公府看看他們的誼母去。”
劉夢寒手一顫,將妝*匣子推到一旁,問那丫鬟:“振國工府有什麽事?”
那丫鬟搖頭道:“奴婢不知。”
柳夢寒想了想,起身對蔣姑姑道:“你去服侍太夫人,我去看看世子和鄉君那邊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蔣姑姑會意,行了禮退下。
柳夢寒便跟著那丫鬟來到楚謙益的屋子,笑著問他:“世子要出行,不知要去多久?鎖國公夫人那裏,要不要帶些禮物送過去?一雖然是世子和鄉君的親戚,空著手上門總不好。”
楚謙益冷著臉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楚謙益的貼身媽媽周媽媽笑著屈膝行了禮,對柳夢寒道:“多謝柳太姨娘關照。我們就去半天,很快就回來了。
鎖國公夫人身子有些不適,世子和鄉君去盡一盡孝心。“聽說賀寧馨病了,柳夢寒的臉上微微流露出一絲喜色,對楚謙益道:“既如此,世子就帶些雷蛤和血燕過去吧。給婦人養身子最好不過的。”
楚謙益偏了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柳夢寒,道:“柳太姨娘,要開庫房拿東西,總得跟芬姨娘說一聲吧。”
柳夢寒笑道:“也好。若是夫人那裏有難處,世子也不要為難夫人,就到我這裏來取就是了。前兒才讓人去外麵的大藥房買了八兩雪蛤和五斤血燕。世子若是不嫌棄,我就回去讓人包了拿過來,給世子做禮物。”
楚謙益搖搖頭,傲慢地道:“不用了。我們去問芬姨娘要去。”
說著,悠悠然出了屋子,往中瀾院裏去了。
中瀾院裏,裴舒芬一直臥床養胎,槽內院的事務,分給了齊姨娘和方姨娘兩人共管。
齊姨娘如今又忙著給她的女兒楚文琳相看婆家,忙得腳不沾地,
所以內院的事務,大部分都是方姨娘拿主意。
裴舒芬冷眼看了一陣子,見方姨娘知情識起,並不借機作威作福,便又將大部分事務都交到方姨娘肩上。
楚謙益過來說要去探訪誼母的時候,便被帶去見方姨娘。
方姨娘一向對楚謙益和楚謙謙和善,聞言馬上道:“應該的。世子放心,我馬上讓人去備尺頭和荷包,讓世子帶著去鎖國公府。”尺頭是給賀寧馨的禮物,荷包卻是用來打賞鎖國公府的下人的。
楚謙益聽了方姨娘的話,遲疑了一會兒,問道:“聽說雪蛤和血燕對婦人身子有益,我想“……方姨娘看了楚謙益一眼,笑著跟他解釋:“送吃食不太妥當。再說鏈國公府裏,這些東西不是堆山填海,哪裏需要別人送?”
楚謙益嘀咕道:“誼母有,是誼母的。我送的,是我和妹妹的一片心。”
方姨娘點點頭,道:“世子純孝,自是好的。不知世子為何想起要給鎖國公夫人送雪蛤和血燕?”
楚謙益抬頭看著方姨娘,道:“是柳太姨娘說得。”又帶了幾分笑意,道:“柳太姨娘還說了,若是芬姨娘不肯,就去她那裏取去。
她剛托人買了雷蛤和血燕。”
方姨娘見楚謙益這幅樣子,也隻是看著他笑,道:“世子記得我的話,哪怕送補身的方子呢,千萬別送吃金就是了。”
楚謙益有些不滿,道:“我又不是外人,更不會害誼母。”
方姨娘重重地點頭,道:“正因為世子不是外人,也不會有心要故意害鏈國公夫人,所以才要更加謹慎。若是被別人利用,經了世子的手去害鎖國公夫人,不僅世子內疚,鎖國公夫人也難做。”
楚謙益還沒有想到過這一層。聽了方姨娘的話,他如醒嗍頓開,給方姨娘鄭重地行了一禮,道:“多謝方姨娘提點。”
方姨娘忙讓開,又還了半禮,道:“世子言重了。先夫人在世之時,對我多有照顧,我不過是將先夫人的人情,還到世子身上而已。”
楚謙益聽了方姨娘的話,有些感慨地道:“方姨娘的好意,謙益心領了。”說罷,轉身出了中瀾院,回了慈寧院,帶著楚鼻謙一起,到外院坐車去了。
裴舒芬在自己的內室裏,聽方姨娘一五一十地回報了今日的事情,特別說了楚謙益和楚謙謙去探訪錘國公夫人的事兒。
裴舒芬沉吟道:“柳太姨娘那邊人手不夠,你多派些人去那邊院子裏服侍。還有太夫人的慈寧院,也要多派人手。太夫人的屋裏不能斷人。”
方姨娘應了,下去加派人手去柳太姨娘和太夫人的院子服侍。
桐雲從外麵端了湯藥進來,對裴舒芬道:“夫人,該吃藥了。”
裴舒芬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還沒有鼓起來的肚子,伸手接過藥碗,問桐雲:“是你看著熬的吧?”
桐雲點頭:“奴婢連眼睛都沒有眨。”
裴舒芬端起藥碗聞了聞,又嚐了嚐,見和以往喝過的藥沒有兩樣,才一口氣喝了下去。剛放下碗,裴舒芬又撲到床邊,往腳跨板上放著的一個小鑰盆裏麵吐起來。
桐雲忙過來幫裴舒芬順氣,歎息道:“夫人這是何苦?這藥喝了就吐,又何必再喝?”
裴舒芬吐完了剛才喝的藥,也有些惋惜,就著桐雲的手漱了。,對她道:“就算是吐,也要喝。總有些藥是喝下去了,會起作用的。”
桐雲便不言語,收拾了小鑰盆出去了。
這邊羅開潮回到東南道承安府,對簡飛揚出示了柳夢寒的密信,問他:“簡爺要不要看看信?”對那封信的紅漆密封完全不放在眼裏。
簡飛揚笑了笑,道:“你有法子打開信?”
羅開潮對著簡飛揚使出了當年在道上學得本事,信封上的紅漆未動,已經將信拆開。
簡飛揚接過信封,從裏麵抽出信,隻看了一眼,便立時放了回奔,對羅開潮道:“趕緊封起來。我們什麽都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