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夢寒聽了鄭嬌的話,伸出蔥管一樣的食指在鄭嬌白嫩的額頭上點了一點,道:“你還不笨嗎。

夠格做我的姐妹。”

鄭嬌伸手抓住柳夢寒的食指,著急地道:“我說得是真的!”柳夢寒笑了笑,道:“放心。我們老爺是個妥當人,給我不僅留下銀子,還有一批死士名單。我們仔細籌劃籌劃,給她們來個出其不意,先聲奪人。以後的事,自然就好辦了。”鄭嬌不信。

再寵她,也不過是個外室而已,至於為她下那麽多心血?

柳夢寒見鄭嬌不信,也沒有多解釋,隻是道:“你要記得,我們老爺是要我給他傳香火的。他那麽怕滿門抄斬,自然要留下一條後路。既是為了他自己的子孫後代打算,他怎能不事事考慮妥當?”鄭嬌還是半信半疑。

柳夢寒也不多說,要不是當年她家老爺命她盯著這一位和簡飛揚,伺機推波助瀾,她也懶得跟這種上不了台麵的人套近乎。想起簡飛揚,柳夢寒也有幾分不屑,不過是個破落世家子,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裝什麽高不可攀!若是老爺還活著,他可難混出頭。也就是老爺突然不在了,才讓這小子嶄露頭角,奪了軍功……

柳夢寒一邊想著,一邊起身走到屋子〖中〗央,伸開雙臂,一旁低頭伺候的丫鬟趕緊過來將玄狐大氅給她披上。

等她轉過身來,鄭嬌隻看見她頭上的銀鼠昭君套下,露出秋香色攢珠勒子,一支三尾卷須金鳳釵從昭君套裏伸出來,鳳嘴裏叼著三掛細長的米珠墜子,垂在她的側臉邊上,更顯得她的麵容國色天香。一這一位,根本就不應該是生長在這個地方的美人兒,鄭嬌在心底裏暗歎,想起京城裏的富貴人家,又自卑了幾分。

柳夢寒以前也是大家子嫡女出身,被那位貴人老爺千方百計從家裏賺了來,帶到了西南。她初是哭著不依的,可是老爺也沒有逼她,好吃好住供著她,當她還同以前在家做姑娘時一樣,不,比以前在家做姑娘時還要金尊玉貴。天水碧、雪蟬錦,這些千金難求的寶物都堆在庫房裏讓她使用,屋裏的家私、陳設、古董,都是世麵上尋不到的好東西,還有好些個前朝宮裏的器皿,都如同尋常物事一樣堆山積海擺在她的院子裏。

人心都是肉長的,被嬌養了這麽久,後來又知道自己娘家鎮子上進了山賊,將好多人家都屠戮殆盡,包括自己娘家,柳夢寒才真正對那位貴人老爺低了頭,從了他。不是因為沒有娘家依靠,而是她感激這位老爺救了她一命。一想起自己若是還在家裏麵,被那群山賊擄了去,絕對是生不如死。再看看自己如今錦衣玉食,還有什麽可挑剔的?

高貴不高貴,值得不值得,原是比出來的。

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這樣一個大她十幾歲的老男人的外室。可是那位老爺並沒有把她當作外室。兩人成親的時候,也是大紅huā轎,龍鳳huā燭,從正門進得他家門。後來她生了兒子,那位老爺就將他們家裏最要緊的物事給了她。

柳夢寒以前也想過,既然孩子都生了兩個,也不再爭正室的名份,打算跟著他回京,就算做二房也行。

老爺當時撫著她長長的黑發,歎息道:“不是我不想接你進京,實在如今勝敗未分,情形未明,還不到你露麵的時候。

我怕事敗,將你們母子也一網打盡……”柳夢寒不解,曾經問道:“老爺的原配妻子和孩兒都在京城,怎麽不怕他們被抓?”

老爺古怪地一笑,道:“所以他們在明麵上就夠了,你隻管等著享福。若是大事不成,你就在壽昌府隱姓埋名,也能一世富貴。隻要記得給我把香火傳下去就行,我怕絕後

……”

“老爺到底在做什麽?”那位老爺嗬嗬笑著,將她攬入懷裏,喘著氣道:“一步登天。”那時候,她本來住在西南的另一個都府。後來她家老爺開始醞釀大事,便將她秘密安置到西南壽昌府,跟鄭嬌做了鄰居,瞞過了所有人,包括老爺親近的屬下。

一隻有她家老爺知道她住在這裏,還有當時壽昌府的知府……

若不是她知道她家老爺有鴻鵲之誌,以後的富貴不可限量,她才不會一直死守在這裏,對所有人的守口如瓶。

包括她的兩個孩子。

隻是這一切的美夢,都在宏宣二年的除夕之夜,化為灰燼。

她本來以為她家老爺另有奇謀,一定是假死逍世,以待時機。誰知道,她等了五年,不僅老爺杳無音訊,連她一直期盼的京城侯府被抄家滅族,都沒有發生!

那一家子反而過得如同鮮huā著鋒,烈火烹油,更加興旺起來。

眼看大皇子就要選妃封王,以後還要更上一層樓,她死守在這個窮鄉辟壤,又有什麽意義?!

她再也不能等了!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女兒,同自己一樣,做個鄉下土財主。同是一樣的血脈,自己再不濟也是二房,憑什麽這一次上京,她不止是要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恢複自己的身份地位,還要查清她家老爺的死因!…她就不信,她家老爺有勇有謀,會死得無聲無息!

又想起京城裏的那一家子,柳夢寒輕笑:一窩子蠢貨!難怪老爺什麽都不跟那位說,連自己男人在做什麽都不知道,活該被擺在明麵上當靶子!

宏宣七年的除夕夜到了,這一天,也是老寧遠侯的忌日。

寧遠侯府裏,寧遠侯太夫人帶著兩個兒子在祠堂祭祖,同時給老寧遠侯上香。

看著老寧遠侯的牌位,太夫人眼裏蘊滿了淚水,對著牌位泣道:“你爹為了我們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若不是有他,我們也不過是一般的人家,沒有這樣大福。我們家的爵位,到了老大這一輩,就到頭了。可是有了你爹,我們家以後,是再也不用愁了。”寧遠侯楚華謹和老二楚華誠忙上前安慰太夫人,勸道:“爹爹雄才偉略,當然不是我們能比的。兒子們如今隻用孝敬娘親,將先祖留下的功勳再上一層樓才是。”太夫人欣慰地點點頭,對著牌位道:“老侯爺,你可以放心了。

出了祠堂,寧遠侯夫人裴舒芬和二夫人黃氏趕緊迎上去,扶著太夫人往上〖房〗中瀾院裏去。除夕的夜宴就擺在那裏。

一路上,裴舒芬勸著太夫人,輕言細語地道:“娘也別太傷感了,多想想爹的好處。家裏都讓娘當家作主,又對娘專一重情,為了這個家什麽都豁出去了。娘隻要好好活著,活得更好,就是全了爹的心願了。”這話太夫人愛聽,眼裏帶著淚,含笑看了裴舒芬一眼,道:“你這張小嘴,真是死得都能被你說活了。”

裴舒芬抿嘴一笑,自嘲道:“娘謬讚了。我可沒那麽大本事。”

就算有,也不會使出來。死得說活了,對自己有什麽好處?!

回到寧遠侯府的上〖房〗中瀾院,堂屋裏點著數個荷huā轉角燈,外蒙玻璃燈罩,將堂屋照得如白晝一般。

寬大的堂屋裏用一扇屏風隔成兩個隔間,一邊是太夫人帶著兒子媳婦和孫子孫女濟濟一堂,一邊是妾室姨娘同府裏得臉的管事媳婦和一等丫鬟們坐在一起,共度除夕。

能入寧遠侯府主子的除夕宴,管事媳婦和大丫鬟的臉麵當然不是一般的大,饒是如此,每年的人選也都不一樣,所以這個位次,對寧遠侯府的下人來說,也是一種榮耀。

裴舒芬每到這時,才體會到做正室的揚眉吐氣,對妾室姨娘的不忿也沒有那麽重了。到這裏這麽多年,她才逐漸習慣了這種氛圍和感覺。

鎮國公府的除夕宴,同寧遠侯府又有不同。

此時已經過了一年的孝期,府裏的掛白都取了下來,祭祖的供桌上,也用了紅燭。

簡飛振和簡飛怡下午的時候從西山回了鎮國公府,先去寬了孝服,換上常服,才過來給鼻寧馨和簡飛揚見禮。

賀寧馨見簡飛振消瘦了許多,不過精神頭還好,心知他應該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並沒有鑽牛角尖,便對他又和藹了幾分。

到了晚上家宴的時候,簡家的主子都坐到了鎮國公府致遠閣的上房堂屋裏,濟濟一堂,雖然沒有特別熱鬧,可也是一家子和和氣氣,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年夜飯。

第二天,簡飛揚同賀寧馨都要入宮,向皇帝、皇後、皇貴妃恭賀新禧,也要順便去給嵐貴人道喜。

吃完年夜飯,簡飛揚就可以正式搬回致遠閣住了。剩下兩年的孝期,已經沒有那麽嚴格。再加上他被聖上奪情丁憂,想守也守不了,索性不做門麵功夫。

簡飛振吃完年夜飯,特意送了盧珍嫻、鄭娥和簡飛怡回她們的院子。

鄭娥和簡飛怡都看出來簡喜振有話要同盧珍嫻說,便都偷偷一笑,提早指了由頭,各自回去了。

盧珍嫻雖有些尷尬,可是也卻不過臉麵,低頭請了簡飛振去自己的院子裏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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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這章的內容,希望不要讓大家太意外。其實前麵的鋪墊暗示伏筆夠多了。這再個人物也不算全新,隻是一個提過名字,另一個隻是暗示過……

二更下午兩點,三更晚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