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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都是肉長的,所以王繼周顯然不喜歡自己這個三弟。以前他自私,自從拿到親子鑒定報告後,他覺得王繼民不隻自私,還惡心。

他比蘇明梅還惡心!

“曼曼,你怎麽從學校回來了?”

王繼周上前一步,將閨女護在身後,不高不低的問道,完全忽略罵得正嗨的周春娟。但他這話卻炸開了鍋,老太太跳了腳。

“開學第一天就逃學,連你弟弟蓋房子都不給錢,你交那麽多錢把她買進縣裏學校,讓她這麽瞎折騰?我早就說過,女子無才就是德,她讀那麽多書幹嘛,性子不好將來不還是找不到婆家。”

這話槽點滿滿,王曼皺眉,她回來是為了找楠姐,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

“爸,楠姐有沒有回家?”

杜奇從餐廳裏走出來:“虞楠不是跟你一塊去上學了?”

沒回來?王曼驚訝,這事情可大條了。雖然她相信楠姐有顆強大的心,可以抵抗任何挫折,但這次的事可不一樣。

她會不會想不開,然後離家出走?

“爸,你也沒看到楠姐?”

“楠楠沒在學校?”

王記餅鋪位於大院門口,這是虞楠回家的必經之路,他們倆都沒看到,虞家也沒什麽動靜,那她八成是沒回來。

王曼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被父女倆完全忽略的老太太卻怒了。

“我說這些,你們聽清楚沒有。你弟弟現在蓋房子,小賣部正確個收銀的,讓王曼來學著點,過兩年找婆家也不至於什麽都不會。”

老太太不僅說,滿是老年斑的枯樹皮手還扯著她胳膊。雖然她人老,但力氣最夠大,王曼被她抓的生疼。

“奶奶,我上學怎麽著你了。”

“曼曼你別說話。”王繼周忙攔住閨女,王曼不可置信道:“爸!你也覺得她說得對?”

“我是讓你先跟阿奇站後麵,這些話我來說。”

王曼知道她這是誤會了,強行從老太太手中抽離,她退回杜奇身邊,思考著虞楠可能的去向。雖然來鄒縣大半年,但楠姐卻是個不折不扣地宅女。平常她的活動範圍就大院周圍這片,沒事她寧肯呆在家讀書,也不會出去亂跑。上次能抓住尹鵬打遊戲,是因為那間遊戲廳就在上學路上。

出了那麽大事,她正難受著,也沒回家,那她會去哪裏?

王曼一點點想著,王繼周護在她身前:“剛才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這房子是我買尹家的。別說尹家跟我們非親非故,就是親兄弟,這些年我也沒白拿他一點東西。繼民,你聽我說得對不對?”

王繼民啞口無言,的確大哥沒用過他一點東西。

“民民是你弟弟,哪有哥哥占弟弟便宜的道理。”

王繼周借坡下驢:“我不能占三弟便宜,難道還能占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街坊便宜?娘,你不講理,我攤上了你我自己認倒黴。但你又不是哪路神仙,你不能讓所有人都能容忍你不講理,是不是?”

“你……”老太太想暈,但她想起前幾次暈倒都沒奏效,揚起到一半捂頭的手生硬地落下去。

這個繼子翅膀硬了,會頂撞父母。要將理?行!她還真不信,她活這些年,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還多,還說不過他。

“有你這麽跟親娘說話的?你隨便找個人評評理,剛才我說錯一句?兄弟間,大的不就得讓著小的。曼曼交著學費逃學,既然不想好好讀書,那是不是不該再浪費錢?”

乍一聽是挺有道理,但王繼周在老太太手下討日子三十年,他太了解這人。

“這些是挺有道理,可不該是你說的。我是讓著弟弟,但不是弟弟家的奴隸,也不是你們請的長工;曼曼上學這事我樂意,她上學沒花你們一分錢,她去實驗中學也是自己考上的。願不願意上是她的事,樂不樂意供也在我。我可從沒聽說,哪家當奶奶的一天天算計著自家孫女輟學去給他親叔當小丫鬟使。”

機關槍似得吐出這一長串,王繼周指著王繼民和周春娟:“曼曼是你們閨女?你們養過她一天,給她買過一件衣服?我都不舍得讓她幹活,你們好意思支使她去看店?怎麽不讓王瑞下學給你們看店去,他長得快,現在身量比曼曼小不了多少。”

周春娟不甘示弱:“那又不是我們意思。”

“不是你們意思,你們也都默認了。不然娘剛才說的時候,你們倆不出來阻攔,還在一旁偷笑點頭幹嘛?”

“反正你又不會答應。”

“你也知道我不是傻子?那從頭到尾,為什麽你們。就你們仨,娘、三弟、三弟妹,你們一塊拿我當傻子看。我買尹家四合院,關你當不了老師什麽事?人家那麽多村裏農業戶口的老師都能轉正,為什麽就你一個非農業戶口被辭退?”

這話可算踩到了周春娟的痛腳:“你說是我的問題?有你這麽說話的大伯?”

王曼一直聽著,直到拐角處出現虞阿姨和虞楠的身影。楠姐肩上還背著書包,原來她是去找虞阿姨。

放心下來,她終於有精神去對付王繼民夫婦。

“三嬸,我爸說得可沒錯,教育局辦事很公正。這些年你教過的學生,上一年級後連拚音都認不全,還得一年級老師從頭開始教。

教不好也就罷了,本來大家也沒指望幼兒園學多少東西,但你不止這樣。你還記不記得萌萌,就就我上大班時,小班那個爸爸被人撞死的同學。她爸發完喪第一天,上課偷偷哭的時候你是怎麽做的?你畫個圈讓她站在裏麵,然後帶頭笑話她,還讓幼兒園裏男孩子朝她扔粉筆頭。前兩天我在市裏見過她,她過完年才十二,已經開始在別人餐廳裏給人家端盤子。如果不是你,她應該也馬上要升初中。”

“那關我什麽事,她影響別人上課。”

“你真覺得自己那課用上?你自己連平舌音和翹舌音都不分,總是搞混聲母韻母,讓你教還不如不學,一開始記個錯的往後多難改。”

周春娟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王曼卻覺得神清氣爽。演出那天她在市裏見過萌萌,小姑娘比她還瘦,見到陌生人不敢直起腰,說兩句話都打哆嗦。要不是買飲料時她一直在盯著她看,她險些認不出當年那個小姑娘。

這些年周春娟做得孽可不止這一點,雖然萌萌是其中最慘的,但稍微差一點的也不是沒有。

周春娟又羞又氣,在她看來打孩子沒什麽。那些孩子來上幼兒園又沒交錢,她白教,難道還不許心情不好的時候稍微發-泄下?可王曼這麽明著說出來,讓她頓覺臉上無光,這孩子少調失教。

王繼民心疼媳婦:“大哥,曼曼怎麽能這麽說春娟。”

王曼皺眉,話都說這麽明白,這倆人還是一臉委屈。雖然她早就看清他們壓根不要臉的本質,但她還是第一次氣得想以牙還牙。前天心裏那股惡心感湧出來,但她很清楚,蘇明梅孩子身份現在不能曝光。

如果曝光,王繼民當然不會好,但父親才是受傷最深的那一個。

所以她搶先開口:“三叔,其實你跟三嬸是一類人。我爸剛有句話說得對,這些年你就是把他當成奴-隸和長工使喚。奶奶剛才那道理說得也不對,哥哥是該讓著弟弟,但相應的弟弟也得尊敬哥哥,這叫兄友弟恭。捫心自問,你可曾對他有過一絲一毫的敬重。

這些年逢年過節,奶奶都跟我爸要很貴重的年禮,那些年禮不都擺在你小賣部裏賣。不然憑什麽你好吃懶做能攢下兩萬塊錢,不就是吸他的血。吃著他的奶,還不把他當衣食父母尊重,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曼曼。”

“爸,你別攔我。”

“我是說這些話應該我來說。繼民,曼曼這些話也是我的真實想法。對你這個兄弟,我仁至義盡。至於春娟當不上老師,那也是她自己品德和學識不過關,與我無關。”

“什麽叫與你無關,我就是被尹老師卡下來的。”

怎麽就聽不懂人話,王曼看向其它三人的臉色。王豐收始終躲在後麵,低著頭一副羞於出來見人的模樣;老太太朝另一個方向低頭,王繼民低頭又抬頭臉色漲紅。

三人整齊劃一地肩膀顫抖,看來被她這番話氣得不輕。就是氣,不是追悔莫及。王曼很清楚,讓這種性格自私之人兩句話幡然悔悟,那壓根不可能。所以她能做到的,隻是在他們來找茬時,不讓他們占到便宜,順便將自己所受的氣還回去而已。

對於有些人可以以德報怨,但對他們得以直報怨,不然他們隻會得寸進尺。

跟尹老師有什麽關係?王曼疑惑,卻見三岔路口另一端走來幾道熟悉的人影。蘇明竹打頭,蘇明菊在後麵扶著蘇姥姥,三人目標很明確,就是他們家這邊。

王曼看向隻與她點頭示意就匆匆進了大院的虞家母女,虞阿姨臉色青黑,看來楠姐已經全說出來。強忍住跟上去的腳步,現在是別人家事,她不應該插足去打擾。

“真巧,親家也都在,正好咱們一塊坐下說說這事。”

蘇明竹推開餐廳門,自覺地坐在長桌最頂端。如果是開會,董事長或者一把手應該坐在那裏。

“什麽事?”

蘇明菊扶著蘇姥姥坐下,小聲說道:“是孩子的事。”

蘇姥姥眼淚掉下來:“明梅出事了,繼周,那孩子不是大力的,肯定是你的。警察通知我們領回家養,但孩子那麽小,不跟著親生父母怎麽能行。”

王曼腦子裏一翁,下意識地看向王繼民。他眼神飄忽,雙手無意識地搓揉著膝蓋,誰都能看出他心裏有鬼。

捂住嘴她幾乎快要吐出來,猜測這兩人真有一腿是一回事,知道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姥姥,我爸就我一個,怎麽會有別的孩子。”

不同於王曼和王繼周的堅決反對,王豐收和老太太卻很高興:“這下繼周總算是有後。”

“我一直都有後,哪家孩子都比不上曼曼。三弟,你說是、不、是?”

王繼周擲地有聲的詰問,周春娟陰陽怪氣地說道:“大哥,這下你和曼曼可都高興了。你有了兒子,往後房子和地肯定得留給他,曼曼也有兄弟幫襯。”

“行了別說了,這是好事。”

王繼民低斥,聲音中帶著心虛,周春娟啐得:“呸,剛被人家父女罵成狗,現在又幫著他們說話。”

這是什麽意思,王曼起初不解,很快她明白過來。周春娟應該是覺得,家產應該由兒子來繼承。如果父親一直沒有兒子,往後她出嫁,他賺下的這些錢和地死後肯定得給王家人。王瑞是王家孫子,肯定有他一份。

所以說這個新出現的兒子,是搶走王瑞家產。

當然她這隻是懷疑,直到她聽老太太勸慰周春娟:“那孩子也得叫瑞瑞一聲哥哥,他應該會聽瑞瑞話。”

孩子麵還沒見著,您老就這麽有預見性,王曼直接起立鼓掌。

剛才她不拆穿,是因為孩子在蘇家,父親不用再背負一連被帶兩頂綠帽子,且有一頂還是親兄弟牌的名聲。如今若是不說,壞處明顯著。父親頂著綠帽子,受一輩子窩囊氣給王繼民養孩子,未來他的家產還是有一部分被其子繼承,這買賣太不劃算。

“爸,事到如今,你也該說出來了。”

“曼曼,是爸爸對不起你。”

蘇明菊調解著:“曼曼不用太擔心,弟弟長大後可以保護你。不過現在弟弟還小,你可要當好大姐姐。”

“我有弟弟,不缺這一個。爸,你要是不說才真對不起我,等著我去給你拿化驗報告。”

抓起一直坐在最邊上的杜奇胳膊,王曼跟他一道走出餐廳:“阿奇,下麵的事你還是別聽了。”

“那孩子是你三叔的?”

“你怎麽知道?”王曼瞪大眼,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她忙捂住嘴。

杜奇並沒有解釋,而是拍拍她的肩膀:“我就在對麵招待所,有什麽事來找我。雖然現在我沒法管,但我可以去找爺爺。”

“阿奇,謝謝你。”

杜奇戳下她的腮,果然軟滑細嫩。曼曼可真是模樣招人疼,性格招人疼,過往經曆更是招人疼。在場那麽多人,王繼民的轉變實在太過明顯,也就其他人跟他熟,且關注點不在他身上,所以一時之間看不出來。

但他可是搞設計的,他最容易發覺一定空間內細微之處的變化。且他旁觀者清,又受過專門訓練,很容易就能猜出來。

“傻丫頭,不用謝我。”

再戳下她的腮,杜奇手指戀戀不舍地離開。王曼轉身進入臥室,從抽屜最裏麵拿出那個帶鎖的箱子。這是她專門從係統商城中買來的保險箱,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普通木箱,但芯子卻是用不知道哪年代的高科技製作而成,除了她外誰來都打不開,偽造指紋都不行。

家裏的印章和存折都放在這裏麵,箱子最底層放著三張親子鑒定報告。本以為這會是一輩子的秘密,沒想到才不過十天就要徹底公布。

說出來也好,畢竟背負這樣一個秘密實在是太過沉重的負擔。

抽出三張報告書,王曼放下自己與父親那張,想了想又拿起來。就讓他們看看,省得往後再生事。

“爸,就是這些。”

回到餐廳,王曼將大門從裏麵插上,確保不會有客人無意進來,她將三張紙攤開:“這是年前吃飯那次後,我們做的親子鑒定報告。現在我來說一下什麽是親子鑒定,這是近幾年才出現的一項新技術,可以通過人的血液毛發,來檢測兩個人之間是否有直係血緣關係。小舅舅做公安這一塊,應該很了解,麻煩你為我做個證。”

蘇明菊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還是點頭。

“第一張報告,是我和父親的,報告顯示我們是親生父女。”

王曼拿著報告書,在眾人麵前晃了一圈,走到老太太身邊時說道:“所以往後,麻煩不要有人再懷疑我不是我爸的親生孩子。即便我爸沒有親生孩子,王瑞也不是他的,所以他賺多賺少都不會給他。”

餘音在周春娟耳邊回響,王曼拿出第二張報告:“這是吳大力委托我們一塊做的,相信有些人已經知道結果。孩子更不是吳大力的,所以他不養也無可厚非。”

再次轉一圈,王曼若有所思地看向蘇家三人。

“剩下最後一張,是我爸和那孩子的,這張才是今天的關鍵。”

王曼高舉著紙張,剛想說話,王繼周站起來摁下她:“根據檢測報告,孩子跟我不是父子。”

“什麽……”

“但也有很親近的叔侄血緣關係。”

老太太驚訝:“繼全,他怎麽能這麽做,那可是他大嫂。”

王曼忍不住笑出來,老太太是得多愛王繼民。父親三兄弟中,老大憨、老二勤、老三奸。出這事,最該受懷疑的人明顯是王繼民。

看王豐收多有數,第一時間看向王繼民。雖然他沒說話,但及時扯住老太太袖子的行為還是證明他猜到了事實真相。而旁邊的周春娟,額頭已經出了青筋。

“娘,剛才您說得對,那孩子真得叫瑞瑞一聲哥哥,他們可是親兄弟。”

“不可能,民民怎麽會做那樣的事。”

老太太聲音一下拔高八度,蘇姥姥自從聽完親子鑒定報告後,就有些不可置信。如今得知結果,她老淚縱橫幾近暈厥。

“娘,我記得三弟小時候得過溶血症,明梅孩子生下來也有溶血症。明竹和明菊當時也在場,你可以問他們。實在不行,可以給兩人再做一次親子鑒定。”

頓了頓,王繼周繼續補刀:“本來我真不想再提這事,可你們一再相逼,我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