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誰的算計

蕭弘瑾這才想起自己臉上還帶著麵具,不過此時人多嘴雜,他也沒再摘下麵具。為了隱藏身份,幹脆連自稱也改了,“臣參見陛下,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是老四來了啊,起來吧。”景延帝轉身對蕭弘瑾揮了揮手道,蒼老消瘦的臉上帶著一抹顯而易見的疲憊,一向挺直的腰板似乎都有些佝僂了起來。

蕭弘瑾看著景延帝,心弦微微一跳,父皇這是受了什麽嚴重大打擊了,感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般。而且直接叫自己老四,這是不打算讓自己繼續隱匿身份了?他也幹脆順著景延帝道:“兒臣剛剛回到京城,外麵這是出了什麽事?”

景延帝突然冷笑一聲道:“出了什麽事你還看不出來嗎?這是有人覺得朕在皇位上坐得太久了,他等不及了,要逼宮篡位了呢。”

“是誰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蕭弘瑾的冷若寒冰,隔著麵具,隻能看到他滿是怒火的雙眼與緊緊抿起的薄唇,可是周圍的人都能感覺得到他的憤怒。

景延帝看著他的反應,似乎十分滿意,神情也瞬間緩和了些許,長歎了口氣道:“要是你三哥也如你這般想就好了……”

“竟然是三哥?”蕭弘瑾瞬間驚愕過後,又露出一抹痛心,表情悲痛地道:“沒想到陰謀敗露之後,三哥竟會選擇如此鋌而走險,甚至連人倫孝道都不顧了,實在是……實在是……”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並沒有將最後的話說出來,仿佛是為了兄弟的做法痛心到了極致一般。

景延帝卻是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立刻問道:“老三還做了什麽混賬事?”

“兒臣這次進宮就是因為私鹽案已經查清,最後的線索全部指向三哥。”蕭弘瑾黯然地說道:“兒臣回京的路上就接二連三地遭遇刺殺,甚至再京城近郊還經曆了一場大戰。本以為事情既然已經敗露,三哥會主動進宮向父皇請罪,卻不想……”

他是真的沒想到蕭弘瑉竟然會有這麽大的膽子,不過他更想不通的是蕭弘瑉是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勢力,竟然能糾結起這麽多人,甚至攻打到了麟德殿前麵,而皇城外麵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察覺到。要知道,蕭弘瑉的外家最大的官職不過是一個四品知府罷了,還是個窮鄉僻壤的知府,朝中支持他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這情況可著實詭異。

“這個逆子。”景延帝一聲怒吼,右手捂著胸口,似乎是被氣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一般。

“兒臣就算是逆子,也是被父皇你逼的。”殿外突然傳來一把比景延帝更加憤怒的聲音。

景延帝踉蹌了兩下,呼吸似乎刹那間又重了幾分。蕭弘瑾連忙上前幫他順氣,同時對蕭弘瑉道:“三哥,你本就犯下大錯,如今還不知悔改,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殺君弑父,便是被你得逞,大臣百姓們也不會擁戴你,這個汙點活永遠留在史書上。何況,父皇英明,豈是你能隨意取代的?你現在向父皇跪下認錯還來得及,父皇仁慈,定然會原諒你的。”

蕭弘瑾的臉上依然帶著麵具,蕭弘瑉聽到他開口,才將他認了出來,一臉陰沉地瞪著他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四弟。四弟藏得可真夠深的,大哥二哥怕是此時還蒙在鼓裏呢吧。紫衣衛的大統領,嗬嗬,真是了不起啊。”

說著他又將實現移向景延帝,曼聲道:“不過我更佩服的還是父皇,您的戲演的真是好,滿朝文武都被您給騙了呢。大家都以為二哥才是您最重視的兒子,沒想到原來二哥不過是您給四弟立的擋箭牌。高,實在是高啊。”

景延帝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蕭弘瑉在景延帝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可見他雖然冒險逼宮,心裏對景延帝卻依然是畏懼的。

察覺到自己的退縮,蕭弘瑉瞬間漲紅了臉,握緊拳頭向前走了三步,瞪大了眼睛直視著景延帝怒吼道:“憑什麽,我們都是您的兒子,您憑什麽對四弟這麽好,卻對兒臣如此苛刻?”

“你又憑什麽跟你四弟相比?”景延帝此時好像是平靜了下來,淡淡地看著蕭弘瑉,聲音威嚴而冰冷道:“你四弟率領紫衣衛破案無數,百姓敬仰,百官稱道。你又做了些什麽?販賣私鹽,知法犯法。你給朕說說,你憑什麽跟你四弟相比?”

蕭弘瑾站在他的身邊,微微垂眸,遮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父皇居然好意思承認看重他,這臉皮的厚度他真正是自愧不如。

蕭弘瑉卻是更加憤怒,“嗬嗬,父皇說的輕巧,兒臣也想如四弟一般,可是父皇您給過兒臣機會嗎?如果兒臣處在四弟的位置上,兒臣自忖絕不會比四弟做的差。可是事實上呢,父皇您處處防備著兒臣,一點重要的差事都不派給兒臣。隻是靠著那麽一點皇子的俸祿,根本連兒臣府上的花銷都不夠,更不要說支應那些人情往來了……

兒臣是皇子,不過是賣點鹽賺幾個銀錢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父皇卻偏偏要步步緊逼,一點機會也不給兒臣。兒臣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父皇你逼的。”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蕭弘瑾抬頭冷冷地看著蕭弘瑉道。

蕭弘瑉狀若癲狂地指著他怒吼道:“你閉嘴。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安撫那些愚民的話罷了,如何能夠當真?我是皇子,自然應該享有一些普通人沒有的特權。”

“這個逆子已經入魔了……”景延帝看著蕭弘瑉身後的人沉聲道:“你們都是我大曆的大好兒郎,你們手裏的寶劍為引敵人之血,卻先染上了同胞的鮮血,你們甘心嗎?”

蕭弘瑾接著他的話道:“謀逆之罪,當誅九族,你們便是不為了自己想想,也該為無辜的家人想一想。你們現在放下兵器投降,父皇定然隻誅首惡,不問脅從。”

兩人恩威並施的一番話下來,很多人的眼神裏已經有了猶豫掙紮。蕭弘瑉眼看著軍心不穩,不由冷笑道:“擋在我們前麵的隻剩下二三十個人了,隻要解決了這些人,本皇子就是新皇了,你們全都有從龍之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此時不拚更待何時?”

從龍之功,封侯拜相?不少人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對任何人來說,封侯拜相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而且對方隻剩下三十多個人,己方卻還有一百多人,三比一,取勝的肯定是自己一方。剛剛被景延帝和蕭弘瑾說的動搖了的人,又堅定了起來。

對峙的雙方再次糾纏在一起,喊殺聲、兵器交戈聲沸反盈天。

“你的弓箭給我。”蕭弘瑾眼神中劃過一抹淩厲,對擋在自己身前的禦林軍說道。援軍遲遲未到,再這樣下去自己這邊真的很可能撐不住。戰場之上,擒賊先擒王,隻是……

“三哥該如何處置,還請父皇示下。”蕭弘瑾對景延帝躬身行禮道。雖然蕭弘瑉罪犯滔天,但畢竟是皇子。就算他說著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心裏卻也知道,這句話純粹是放屁。就像蕭弘瑉說的,他是皇子,總歸有那麽些特權。

但凡父皇心中還有一點父子情分,他就可以保下性命,不過也僅僅是保住命而已。

“到底還是朕的兒子,留一命吧。”景延帝歎了口氣道。

蕭弘瑾卻自動了悟了景延帝暗示的意思,留下命就好,至於傷得多重,卻是不必在意。他不由心中冷笑,如此父皇仁慈的名聲是保住了,他卻不免要落得個殘害手足心狠手辣的評價。

不過這一點他準備出手時已經想到了,隻是對於自己的父親,就算每次都是令人心冷的結局,心裏卻依舊還有殘留著那麽點子期待。

蕭弘瑾挽起長弓,卻是一次性搭上了兩支箭,箭尖微微下垂,瞄準的卻是蕭弘瑉的雙腿。

就算是是皇者,是父親,他也不會讓人輕易利用。

遠處,躲在軍隊後方的蕭弘瑉隻覺得渾身一冷,那是一種危險的預感,他順著感覺抬頭便看到了彎弓搭箭瞄準自己的蕭弘瑾,身體條件反射地想要躲避,可惜卻是來不及了……

兩支箭夾雜著冷銳的寒氣準確無誤地釘入了他的大腿。

蕭弘瑉雖然不受皇帝重視,卻到底是個皇子,而且母親健在,自小沒受過什麽苦楚,哪能忍受得了利箭入體的劇痛,當下便倒在地上哀嚎起來。

正在拚鬥的士兵們看到他的這番表現,剛剛振奮起來的士氣瞬間便低落了下去。這樣一個人真的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嗎?即便他們今日成功了,殺死了皇上,可是還有比三皇子更加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傳言最受皇上寵愛的二皇子殿下,不知什麽時候成為紫衣衛大統領頗受朝臣好評的四皇子殿下,無論從哪一方麵來看,三皇子似乎都是最沒有競爭力的。

正在這時,他們的背後又傳來一陣喊殺之聲。

蕭弘瑾麵上一喜,援軍到了……

抬眸,那一個身著熱烈的大紅色緊身騎裝的俏麗身影便撞入了他的眼簾,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