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滾燙的愛
薛梓彤靠窗高冷坐下,慕流年坐在她身邊,兩人觀望著煙雨朦朧的安樂村,這樣一副人間煙火的圖畫,即使在冷清清的夜裏也讓人感覺到一陣溫暖。
“看出什麽問題來了?”慕流年對老板娘那一聲聲姑娘沒有白叫,此刻他正吃著老板娘送來的冰水西瓜好不愜意。
“這是殺手村。”薛梓彤搶過來慕流年的西瓜淡淡說道。
“喂,你要不要這麽喪心病狂啊,這村子裏都沒幾個壯丁,大多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這麽美好的地方,你說人家是殺手。”慕流年激動道,就好像多年暗戀的女神其實是個人品敗壞的心機女。
“你別激動。”薛梓彤開始用挖西瓜的勺指點江山道:“你看啊,咱們住的這家客棧,便是全村,最中心的地帶,我們稍有動靜他們就會以合圍之勢衝過來,你看樓下那些人,看似鬆散,但是如果你刻意觀察,他們所在的位置,一直都有人,有時是老人有時是孩子,但那幾個位置,是攻擊的最好位置。”
慕流年尋聲望過去,那裏不過站幾個還未回家在一塊作伴玩耍的孩子。慕流年搖搖頭,表示不信,想從薛梓彤手上奪西瓜,薛梓彤一躲,接過手一滑,西瓜直接從窗戶掉到了外麵,淋了那些玩耍的孩子一頭一臉。
薛梓彤和慕流年忙顫顫巍巍走下去,給孩子們道歉,孩子們擦擦身上的泥汙,慕流年一臉憂心的樣子走了過去,對其中一個孩子說道:“孩子們,進去換下濕衣裳吧,來,爺爺給你們糖吃。”
孩子們僵立在原地,一個孩子哭起來所有的孩子都哭了,慕流年順勢就去抱孩子,哄他們不哭,慕流年一上手就知道錯了,那孩子小小年紀卻仿佛磐石一般的,別說抱了,推都推不動,慕流年已經知道了真身,在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可就不容易了。
薛梓彤也一事到不同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她盲趕過去想要救急,五六個孩子一個個都拿著短小的劍,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那一幕十分詭異,簡直就像是借屍還魂了一般,薛梓彤仔細看,這些孩子其實都是侏儒,之所以一開始沒有看出來,是因為他們臉上有不同程度的易容,被西瓜汁一泡,臉上的偽裝一點一點的剝落,他們的原型露了出來,薛梓彤都有些害怕,慕流年也不再假裝老頭的模樣,直起腰板,因為事出突然,他們手上沒有武器,慕流年手上拿著一根木棍,長身玉立,於五個孩子之間,他那木棍的手法身形,都十分老練,絕對是個練家子,可是他之前一直跟自己說不會武功的,薛梓彤來不及問,慕流年已經將木棍使得虎虎生威,五個孩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那木劍居然可以如此鋒利,慕流年的身上已經被劃爛了好多,薛梓彤身上有些功底,和慕流年二人背靠背,勉強應敵。
五個“孩子”雖然來勢洶洶,到底在體力和身高上落了下風,所以慕流年並沒有太費力,薛梓彤看到刀光劍影間,慕流年認真打鬥的樣子還是十分耐看的,這一晃神的空蕩,已經湧進來了許多壯漢,平常的販夫走卒,老弱病殘,此刻都是麵露凶光,
慕流年一拳不敵四手,而且這些人非常擅長配合,陣形不亂,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讓獵物精疲力竭殺機重重,他們很快就被壓製住了,慕流年垂死掙紮,滿身滿臉的血,死死將薛梓彤護在身後,薛梓彤喊他住手他已經聽不到了,她已經看出己方人少已經落了下風,慕流年滿身是血護著自己的樣子,看的她好心疼,在掙紮下去也隻會受到更猛烈的攻擊,受更多的傷,慕流年終究是流血過多體力不支暈了過去,眾人圍攏過來,薛梓彤護著他喝到:“我就是薛梓彤,你們在敢過來一步小心玉石俱焚。”
眾人麵麵相覷,拿不準主意,領頭的人說道:“你稍安勿躁,跟我們去見我們的主子吧。”
許是為薛梓彤的氣勢所迫,也許是薛梓彤身份特殊,他們也不敢輕易讓薛梓彤死在自己手裏,薛梓彤這個名字和她的人,代表了太多東西,這些蝦兵蟹將可不敢招惹,薛梓彤被眾人押到了一座書院,原本她一直看著被兩個人抬著的慕流年,他失血過多薛梓彤簡易的給他抱紮止血,但是還是要送去就醫才行,薛梓彤暗自盤算著,怎麽和人講條件為慕流年爭取生機。就看到一片荒涼的書院,好似聊齋中,書生撞狐妖的橋段,瑟瑟夜風,悠悠古琴,動人中藏著扼腕,清冷中漾著風情。
領頭的人去叩門,薛梓彤也看了過去,黑洞洞的門口裏,走出一個書童模樣的少年,長相平平,倒是清秀可人,看到他們這幅形容也並不害怕,讓領頭的人帶著薛梓彤和慕流年進了門,其他人都恭敬的站在外麵,這書院看上去破敗,不過遠處似乎正有不少人在高談闊論,各抒己見,很有幾分百家爭鳴的感覺,薛梓彤來到大曆好好到沒有進過真正的文化圈,品茶論道,吟詩作對,看看古董賞賞名畫,本著文人相輕的心態假意互相吹捧。
進了一個能容納數十人的大廳,看樣子是個學堂,薛梓彤看到一些激動的年輕人互相說著些什麽,他們看到薛梓彤等人微微錯愕,不解其意,領頭的書生雖然看上去文弱,可是臉上卻是一臉的桀驁。
“阿萊,你們綁個老婆婆來做什麽?”領頭的書生也是一臉不解的看著薛梓彤。
喚作阿萊的殺手說道:“子玉先生,這個老婆婆說她是薛梓彤,我,我怕有漏網之魚所以,所以帶來看看。”
陸子玉看了看老婆婆,說道:“薛梓彤今年才二十出頭,是曾經的京師第一美人,你看這老婆婆多大年紀了,阿萊,你書讀的少,難道眼睛也有問題嗎?”
薛梓彤強忍著笑,在一旁讚同的點點頭,一副淒苦可憐巴巴樣刻意捏著聲音做出蒼老的樣子說道:“這位年輕人啊,我們老兩口晚年無子無女出來轉轉,看到這安樂村好風景,就過來歇腳,進了客棧,老板娘好啊,給我們送西瓜,我們老了,手腳也拿不穩東西,坐在窗邊吃西瓜,手一滑,這西瓜滾到樓下戲耍的孩童身上,我好老伴,怕孩子傷著了,所以就下去看看,結果不知道怎麽就給打起來了,我那苦命的老伴啊。”薛梓彤適時擠出幾滴眼淚,看著慕流年接著說道:“唉,這位年輕人,您可要救救我們啊。”
陸子玉轉臉問阿來:“當真如此?”
阿來一時語塞,過了好一會說道:“是,因為他亂了我們的陣,所以,我們以為是……”
陸子玉痛心罵道:“好了,快去給那老先生看看病吧。”
薛梓彤抽抽鼻子是千恩萬謝,看的在座的人無不動容,她剛準備陪著慕流年去看傷,聽到那陸子玉教育阿來說道:“阿萊,真正的薛梓彤已經抓住了,這幾日就會正法,你們就不要在亂抓人了,這樣的老人家,你們怎麽忍心呢。”
薛梓彤都已經邁過了門檻又退回來了問道:“年輕人,我耳朵不大好,您剛說什麽?薛梓彤被抓?是那個女皇帝薛梓彤嗎?”
陸子玉點點頭說道:“是啊,是啊。就是那個女皇帝。”
薛梓彤明在這批應該就是反對她的文人的一隻,所以忙道:“啊,那個妖婦,禍國殃民,你看看,把天下弄得多亂啊,我也要看看她去。”
陸子玉拍拍薛梓彤的背振奮道:“婆婆,您莫激動,待會我們就能見到她了,唉,各位看看,民心所向啊,連一位老婆婆都覺得女帝殘暴亂了綱常,我們是順應民心。”
薛梓彤心裏翻了個白眼,但是不敢發作,她估摸著這些人就在附近抓的“薛梓彤”很有可能就是黑鷹和房和暖。
陸子玉覺得薛梓彤是同道中人,對她又格外客氣了許多,薛梓彤被引到一個座位上,還有晚輩書生客客氣氣的奉茶給她,就是這麽一幫通情達理的書生,恨他到這個地步,她真是百口莫辯,不過薛梓彤並不後悔,他們都隻是些無辜的孩子,如果能改變思維,定然會有一番作為。
薛梓彤喝著粗茶,等著這些書生押人過來,沒一會,就看到房和暖和黑鷹被押了過來,薛梓彤百思不得其解,以黑鷹的本事,在多人,就算不能製服,脫身總是沒問題的吧,怎麽能被這群草包給扣住了。
兩人被推到了高台上,臉色灰白,沒有多說什麽。
陸子玉走上前去問道:“薛梓彤你可知罪。”
房和暖似乎被這個問題已經問煩了,說道:“我不是薛梓彤,我是房和暖,望鄉侯家大小姐,你們這群窮書生,見過薛梓彤見過望鄉侯府家的人嗎?估計連個五品以上的官都沒見過,就妄想抓到薛梓彤。”
薛梓彤知道房和暖脾氣暴,嘴巴毒,但是沒想到這個時候了,她還能這麽女中豪傑,隻是這樣隻會激怒陸子玉等人。
“少胡攪蠻纏了,我們京城有密保,薛梓彤越獄走的就是那條路,而且隻有四個人逃了出來,時間也剛剛好,你還敢狡辯。”陸子玉沒被房和暖的人身攻擊給擊倒,倒是堅持以德服人。
“薛梓彤當時不願乘馬車,所以到外麵趕馬車去了。”房和暖反駁道。
陸子玉冷笑道:“你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吧,以薛梓彤的身份會去趕馬車,讓你們在車內做鴛鴦夢。”
薛梓彤這才明白黑鷹這麽高超的武功怎麽會被抓住,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陸子玉接著說道:“不是你這般無恥行徑,我還不敢斷認你就是薛梓彤,唯有女帝那般沒有廉恥,才會廣招男寵,四處尋歡作樂,簡直是傷風敗俗。”
房和暖和黑鷹臉上一紅,可是房和暖依舊不服氣,反駁道:“你隻看到了這些表象。”
薛梓彤真想跳出來說,什麽表象啊,我也沒有到處尋歡作樂啊,都是很純潔的關係好不好,隻聽房和暖接著說道:“若不是梓彤治理有方,不施***,你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文人,早就鋃鐺入獄了,薛梓彤不但沒有懲罰你們,還給你們機會做官,通商路,興農耕,讓你們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你們吃了人家的好處,不記恩德也就罷了,居然還有臉罵人,枉讀了這些聖賢書。”
陸子玉顯然很有辯論素質,不亢不卑,不急不躁,平靜而理智的看著房和暖說道:“身為臣子,我們隻效忠蕭家,你篡位得到的王位,不論你治理的多麽好,都是民不正言不順,我們是大曆的子民,大曆是男兒的天下,而且,我們在書院中,自己耕種未嚐吃過你的東西用過你的東西。”
在陸子玉的觀點看待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什麽錯,就像商朝的遺老伯夷叔齊,他們有自己的信仰,雖然不切實際,很笨拙可笑,但是卻讓人肅然起敬。
房和暖看這陸子玉知道他們是不可能理解對方的,於是說道:“沒關係,我今天能和我愛的人為我的朋友而死我覺得很值得,你動手吧。”
陸子玉滿意而自信的點點頭,就像是贏了一場辯論賽一般,薛梓彤站起身來說道:“年輕人,這位真不是薛梓彤。”
陸子玉轉頭看了看老婆婆說道:“何以見得。”
老婆婆道:“我老伴喜歡帶著我四處雲遊,曾經在青陽見過一次薛梓彤,不是這個模樣,這個姑娘是鵝蛋臉,薛梓彤是瓜子臉,這個姑娘是丹鳳眼,薛梓彤是杏眼,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啊。”
陸子玉皺皺眉頭,看向薛梓彤說道:“婆婆此話當真。”
薛梓彤點點頭說道:“就算你不信我,這裏也沒人能證明她就是薛梓彤啊,咱們是好人,是讀書人,不是濫殺無辜的人,若真是薛梓彤那我也就不勸了,可這小姑娘不是,壞了人家性命,人家也是有爹有娘的不是。”
陸子玉沉吟半晌說道:“好吧,這婆婆說的也有道理,先把這兩個人收押了,何先生就要來了,他見過薛梓彤,到時候可就無可辯駁了。”
薛梓彤一聽這何先生,莫不是她派去查莞州的何無為?薛梓彤問道:“您說的可是何無為,何先生?”
陸子玉很欣喜,沒想到這老婆婆很是有點文化,什麽都知道,自豪道:“是啊,我們一起應過童子試。他是我們的領袖,很有風骨的一位先生呢。”
薛梓彤皺皺眉頭,何無為明明在為自己做事,怎麽又成了很有風骨,難道這何無為是個欺世盜名的兩麵派?
“聽說何先生不是為薛梓彤辦事嗎?”她問道。
“嗯,何先生那是深入敵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陸子玉自信滿滿的說道。
薛梓彤揚揚眉,看來這何無為沒來之前還是要先小心周全才是,房和暖和黑鷹又被押了回去。他們兩人一走,薛梓彤也說要去看自己的“老伴”,這群書生十分禮貌的將她送了過去,薛梓彤客氣的回了禮。
這些書生,到真如他們自己所說的,住著破舊的老屋,自己耕種織布,慕流年分到一間齊全一些的小屋,他這次真被打的不輕,到現在都沒醒過來,也是這家夥雖然出生風塵,到底沒吃過什麽苦,薛梓彤照看了他一會,她知道一般打架這種皮外傷,看上去重,其實很快就會好,老中醫也說沒什麽問題,薛梓彤便挨在床邊睡著了,她也許久沒有合過眼了,到了晚上,她感到慕流年在動,忙爬起來,伸手過去摸摸慕流年的臉,隔著重重偽裝都燙手,薛梓彤忘了他身上太多偽裝,老中醫恐怕沒看出來。
薛梓彤摸著慕流年發燙的身體有些緊張,想要撕開他的重重偽裝,又怕被那群殺手和書生發現不對勁,薛梓彤找來一桶冰水,用毛巾沾著水,一點一點的幫慕流年擦拭身體,因為他身上包著太多東西,薛梓彤為了真的讓溫度降下去一直就沒有停過。天微微明,薛梓彤將自己的臉貼在慕流年臉上,終於感覺沒那麽燙了,輕聲道:“快好起來啊,別嚇唬我。”他的呼吸也平穩安詳了許多,應該好了起來,薛梓彤鬆了口氣,抱抱他又坐會到一邊,她原本是想去看看房和暖和黑鷹的,可是若現在見他們難免起疑,好容易換來的太平光景也拖不到何無為趕過來了,那就一點逃生的希望都沒有了。真是才出狼窩就入虎穴啊,薛梓彤一直坐上位者,還沒被這麽不光彩的逃來奪去,不過她似乎也是在這段時間感受到最溫暖最真實的感情,在皇宮,或者權臣附近,那些愛,在重重包裹下,沒有那麽直接和熾烈,財富的包裹,美貌的包裹,權利的包裹,滾燙的心到了手裏也涼了,有時打開重重偽裝才發現是一顆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