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天外殺手

“我若能多關心她一點,不至於到這個地步,直到她死,我才知道她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英兒把命都托付給了我,而我卻連多關心她一點都沒有做到,報應啊,我經曆的所有事情,都不足以償還英兒對我的這份情義。”薛梓彤捂著臉說道:“當初我為了幫蕭弘瑾奪位,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政敵身上了,蕭弘瑾跟我說過,他會永遠保護我,永遠不會離開我,可是呢,真正做的到的事情就不會掛在嘴邊了。”

慕流年扶住薛梓彤安慰到:“興許,他是覺得實在無法麵對你,覺得你不會原諒他,才走的。”

薛梓彤冷冷道:“是啊,我不會原諒他,我恨他,我恨不得從沒有見過他。”

慕流年安慰道:“就是的,他走就讓他走吧,還有我呢。”

薛梓彤沒說話隻是腳步更快了,回到鳳藻宮,薛梓彤便躺下了,盛世歡場最能襯托內心寂寥。慕流年也跟了過來,薛梓彤裹緊被子靠向裏側,慕流年知道她現在心情悲慟,便安靜的躺在更遠一點的地方。

他有時候真希望薛梓彤能痛痛快快的哭出來,不會哭的人,心裏太苦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往事,都沒有了疏通的管道,像是漚在一個池子裏陳年累月的東西,一遍遍翻騰出來折磨宿主。

慕流年坐起身來,開始撫琴,琴聲空靈,讓人感到舒緩釋然,薛梓彤靜靜的聽著,心緒漸漸的平穩了下來,她以前也愛撫琴的,可是蕭弘瑾死後她就再也沒摸過琴,她沒有想到他做的這麽決絕,寧願死也不願在留在有她的地方。

撫琴可以治愈自己心裏的煩悶和痛苦,但終有一種痛,是琴聲無法表達的。像一種痼疾纏著自己。

薛梓彤不知道琴聲響了多久,可是這琴聲讓她感到安寧,讓她覺得自己被接納,被原諒,讓她覺得自己被理解,不孤單,好像回歸到了自然小的時候,被無條件的擁抱著。

薛梓彤終於睡下了,夢裏她看到了英兒,看到了蕭弘瑾,他們就是那樣平靜和樂的坐著,隻是不說話,就像蕭弘瑾當初和自己在一起時那樣的情形,他們在一起玩鬧,英兒躲在一旁吃吃的笑。

殿中燃起安神的香氣,慕流年從儷娘備好的香中抽了幾隻安神的,好讓薛梓彤舒舒服服的睡過去,她的精神崩的太緊了,慕流年看著薛梓彤縮在床上的背影,她緊緊抱著自己,頭抵在牆角,背對著外麵,慕流年輕輕歎了聲,他知道薛梓彤的心是很重的,她對感情太認真了,所以不輕易原諒別人,也無法輕易原諒自己,她看上去堅強,可是內心其實很脆弱纖細,但是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太多太多,她隻能一力扛起,因為她看上去那麽厲害那麽強勢,那麽多人仰仗著她,所以她隻能逼著自己撐下去。

慕流年想的出神,手中明滅的香燙到了他,讓他回過神來。慕流年插好香就出去了。鳳藻宮灌進風來,宮裏飛舞著遮在窗子上的帷幔。

到了午夜十分,宮中的宴會漸漸散了,稀稀落落的被安排在眾多宮殿中,原來的人聲鼎沸漸漸寥落,在恢宏的宮殿中隱沒。每個人都在微醺的自我滿足中,等待明日的拋繡球盛事,宮中許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直到深宮中傳出一陣蒼老而淒厲的聲音劃破黎明前最深沉的夜,很快慘叫聲漸漸低了下去,留宿在宮中的客人們開始騷亂了起來。

薛梓彤因為點了安神香的緣故睡的很沉,外麵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她還沉沉睡著,儷娘一路小跑衝了進來,一時間鳳藻宮明燭大亮,如同白晝,儷娘知道薛梓彤警醒,這會了還不醒,她心裏有些害怕,走的就更快了。

儷娘看到薛梓彤麵向裏麵睡著,她的床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掛著紫色的帷幔,儷娘看著帷幔心裏有些發毛深怕裏麵是什麽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這一夜太不平靜,自己果然是沒有這麽好命的。

“陛下?”儷娘試探性的叫叫,沒有回應,儷娘不敢在耽擱,掀起帷幔來,看到薛梓彤正酣睡中,懸著的心就放下來了,儷娘湊過去輕輕推了推薛梓彤,她心裏很害怕,薛梓彤除了那次昏迷在沒有這麽難叫醒過。

夢中蕭弘瑾正和自己下著棋,英兒在旁邊陪著,薛梓彤聽到儷娘叫自己的聲音,還以為是在做夢,這夢境多稀鬆平常啊,確實她心裏最難以割舍的情景,薛梓彤不舍得走,隻含含糊糊的說道:“等一會。”

儷娘見薛梓彤迷迷糊糊的,有些害怕,提高了聲音叫道:“陛下,出事了。”

薛梓彤還懶懶的不願起來,出事,還能出什麽事,多大的事自己沒經曆過,而且就算死在這個夢境裏,薛梓彤也覺得值得了,凡塵真的讓她感到厭倦了。

“陛下,昭伶公主死了,咱們小少爺在現場,已經被秦季同給押起來了。”儷娘聲音倉皇的不知如何是好。

薛梓彤一個機靈從床上跳起來,她一點都不困了,她果然還是太低估生活的戲劇性,好好的一個宴會,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昭伶公主的死,本來就讓人難以接受,居然還是薛毅所為,薛梓彤的腦中還是轟隆隆的響起了蘑菇雲升起的聲音,她那顆疲倦的心,在一次被突如其來的逆境給壓住了。

薛梓彤一麵往身上披衣服,一麵急匆匆的往外麵走,她走的匆忙隻是在一件藕色底衣上罩了層白紗,晶瑩剔透的肌膚大片大片的露了出來,酥胸一片露在外麵好清涼。

看的儷娘是一陣心驚肉跳,忙命人折回去在給薛梓彤帶些衣裳來,薛梓彤心中仿佛是在幹枯的草原上放了把火,憑她的經驗,用腳指頭都知道又不知道誰皮癢癢了出來鬧事,薛毅殺人?薛梓彤寧願相信是自己夢遊出去殺了人也不會相信她那無辜的小弟殺了人。

薛梓彤的鳳藻宮在皇宮中的地理位置是中間偏後,而眾人都在宮中偏前的位置,薛梓彤走了好一會,繞過重重宮殿,走到人聲最沸的地方,眾人看到薛梓彤來了,立馬該跪得跪,該讓路的讓路,薛梓彤穿著一身讓人流鼻血的睡衣直直的紮進人群最深處,人們臉上寫滿了質疑和驚恐,看到薛梓彤沒來由的就覺得安心。

薛梓彤環顧四周這正是薛毅一個人喝悶酒的地方,此時的薛毅酒已經醒了大半,被秦季同壓著,薛梓彤仿佛一隻定心劑打到了每個人心裏,若幹人站著的地方,居然一片寂靜。

早有伶俐的下人為薛梓彤搬來椅子,眾人都強忍著竊竊私語,薛起不慌忙不忙的站著,眉頭微微皺起,可是到並沒有驚慌失措,他相信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出事。

薛梓彤坐下,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這才感到更深露重很冷,儷娘忙將一件厚的披風披在她身上,薛梓彤招來秦季同問道:“發什麽事了?”

秦季同因為職務需要綁了薛毅,可是他心裏也著實煎熬,他知道薛梓彤十分著緊這個弟弟,忙忙答道,想趕緊扔了這個燙手山芋:“回稟陛下,我當時正在巡邏聽到尖叫緊急趕了過來,就看到已經被燒死的昭伶公主和在一旁醉倒的薛毅。”

薛梓彤皺皺眉頭,命人將昭伶公主的屍體抬過來,秦季同再次抱拳說道:“公主死狀淒慘可怖,您還是不要看了。”

薛梓彤擺擺手,說道:“抬上來。”

眾女眷一聽說燒死的人要給送過來,忙躲了起來,薛梓彤命人為自己打著燈籠仔仔細細的看著,儷娘忍不住驚嚇和惡心吐了起來,於是秦季同幫著薛梓彤打燈籠,薛起夏洺瀾齊紹均等也都湊了上來,昭伶公主身上燒的已經有些難以辨認,全身散發著一種焦糊屍臭。薛梓彤垂下頭來,昭伶公主對自己不薄,如今橫遭慘死,她心裏也不大舒服,可是眼前還有更著急的事要做,她不能一直守著屍體看,薛梓彤讓人找來一塊巨大的白色織錦,親自蓋在了昭伶公主的身上,薛梓彤親自將她的臉蓋好後,命秦季同好生看管。

薛梓彤麵向薛毅問道:“你當時看到了什麽?”

薛毅雖然也從未經過這樣的事,到還勉強保持著鎮定,薛梓彤知道薛毅心裏害怕,可是現在這麽多人看著,她不能過去安慰他落了話柄,薛起也不會,他再疼孩子,也知道眼前的局勢。

“我當時喝酒喝多了,半暈半睡了過去,接著就聽到了這身慘叫。”薛毅喝的太多了,他的腦子已經記不住多少事情了。

薛梓彤意味深長看著他,這孩子太不當心了,居然被人栽了那麽大的冤枉。薛毅看到了姐姐的眼神,羞愧的低下了頭。薛梓彤看到還散落了一地的酒瓶酒杯,蹲下身來,薛梓彤隨意撿起一個蹲下身來聞了聞,便喚道:“叫禦醫來,再請些仵作來。”

禦醫們陸陸續續的檢查後向薛梓彤稟明情況,薛梓彤靜靜的端坐在檀香木椅子上查了這許久沒有一個人有什麽建設性的意見,隻知道薛毅的酒杯裏沒有任何東西,薛梓彤抱著儷娘送過來的暖爐說道:“先將薛毅關起來。這事要慢慢來查,畢竟,薛毅是沒有理由殺害昭伶公主的,眾所周知,昭伶公主和薛家向來親厚,沒理由做這種事。”

突然黑夜中響來一陣讓薛梓彤聽到就忍不住惡心的聲音:“姐姐怎麽忘了,您最寵愛的英兒就是昭伶公主給害死的呢。”

慘白的月光下是人們一張張驚慌失措到沒有血色的臉,清冷的寒風中隱隱綽綽的宮燈被吹的忽明忽暗的,鬼氣森森的氛圍,薛梓彤依舊巋然不動,薛梓柔一身白衣素服,披散著頭發,女鬼一般的從眾人中走了出來。

“你不要狗血噴人,英兒怎麽死的,你比誰多清楚,關昭伶公主什麽事情?”薛梓彤依舊端坐著,像一副完美的仕女圖,可是她的語氣卻透露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儀。

“姐姐也太高看我了,英兒畢竟是我薛家出來的人,我在狠毒也斷不能對自己人下手,可是昭伶公主當初找到初初進宮還未站穩腳跟的我,對我說,要想在宮中站穩腳跟就要立下殺威,便從辛者庫找來了正在服刑的英兒。”薛梓柔說起話來依舊嬌嬌弱弱的接著說道:“不過昭伶公主也許確實不知道那個被處以極刑的下人是英兒。我一直知道咱們小弟喜歡英兒,小弟正是血氣方剛,才會鑄成大錯,還望姐姐看在骨肉至親的分上,網開一麵啊。”

薛梓彤眯了眯眼睛,她發現薛梓柔當真是專業毀人一百年不變,什麽時候都能把事做絕,把話說絕,她將一段誰也無法查證的過往說的有鼻子有眼,又一口一個骨肉至親讓薛梓彤原諒薛毅,她越這麽說,薛梓彤對薛毅的事情,就越心有餘而力不足。

“空口無憑,誰都可以編個故事指證罪人,薛梓柔你被關了這麽久怎麽一點長進也沒有。”薛梓彤靠到椅背反而輕鬆了起來,這事絕對有人在背後挑頭,她已經看透了薛梓柔,薛梓柔自己是沒有力量和自己對抗的,可是又恨的牙癢癢,所以但凡有人願意與薛梓彤為難,她都會不計回報的衝上來,似乎向薛梓彤複仇,成了她最大的人生目標。

薛梓柔嬌俏的笑笑,說道:“姐姐一向嚴謹,講究真憑實據。不知這樣東西,姐姐可知道。”薛梓柔抬起燈火將一個手諭明晃晃的亮了出來,薛梓彤不用她靠近都知道,那是昭伶公主,的長公主手諭,她受三代皇帝恩寵,身份特殊,這手諭可以幫助她在宮中行使權力,位同副後,薛梓柔嘴角銜著一抹清淺的笑:“姐姐應該認得的,是問當初我進宮不過是個娘子的身份,我的手哪有資格伸到辛者庫啊,這樣的東西長公主貌似也不會隨意給別人呢。”

薛梓彤微微皺了皺眉頭,她腦子裏十分清明,昭伶公主不過是一個為了除掉她的犧牲品:“此事還需查明,偏聽偏信,可一向不是我的風格。”薛梓彤反駁道。

“是啊,是啊,陛下說的極是,可是這地界出事時在沒有旁的人,總不能是昭伶公主自己跳到火堆裏把自己燒死的吧。”五皇子蕭弘鄞閃了出來,今天來賓眾多,薛梓彤前麵還沒注意到他,不過蕭弘鄞更可能是刻意躲了起來。

“五皇子也說了沒人在場,既然沒人看到薛毅殺人,那麽也沒人看到薛毅沒殺人,難道五皇子開了天眼?”薛梓彤好整以暇的和這些人打著嘴仗,卻隱隱感到一隻巨大的網已經慢慢的籠到了自己頭上來。

“陛下說的極是,小王我也沒有證據,不過,本王看到昭伶公主對小薛公子多有狎昵之色,薛家好教養,養出來的是錚錚鐵骨的漢子,怎麽能淪為男寵?小薛公子怕是記恨了。”五皇子看上去說著和昭伶公主的死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可是一眾嘩然之下,大家還是慢慢開始懷疑薛毅的動機,雖然薛毅是個好孩子,可是這麽兩件事糅合在了一起,難保他年輕氣盛不會做錯事。

“此事,我一定會查明,居然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再有人多嘴多舌,我就先把他舌頭給拔出來。”薛梓彤氣勢大甚,惡狠狠地說道,果然將一撮想要興風作浪之輩和惶惶不可終日的一眾人給壓住了,薛梓彤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她迫切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暗夜中,五皇子和薛梓柔交換了一個眼神。

薛梓彤回到鳳藻宮,一眾親信跟了過來,慕流年也回來了,薛梓彤感到有些詫異,慕流年倒是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薛梓彤看著一眾人早就對慕流年十分不滿,所以沒有說出來。

儷娘謹慎的為大家布置著茶水,薛起似乎老了更多,唯有眼神中閃著炯炯的光芒,薛梓彤親自為薛起遞了盞茶,俯身跪下道:“父親,弟弟不是那樣的人,誰也不能冤枉我薛家的人,您放心。”

薛起摸摸她的頭,輕聲歎道:“好女兒。”

“請父親原諒女兒,女兒給父親帶來了太多麻煩。”薛梓彤沉聲道。

“這事不怪你。”薛起歎道:“咱們薛家沒有這帝王命。”

薛梓彤猛的一怔,她確實從來沒有想一直坐在這王位上,但是現在薛毅被人冤枉身陷囹圄,她不能不管。齊紹均道:“老將軍,您別難過,陛下是我見過最好的皇帝,這是大家都看到的,現在有小人作祟,我們要好好團結起來才是。”夏洺瀾也站出來道:“是的,我們都支持陛下。”其他如房書平淩碧疏之類的也都紛紛義正嚴詞的出來一定要保住薛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