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護國大將軍
蕭弘鄞滿意的點點頭,輕輕抿了口桃花釀,濃鬱的酒香遲遲不散,他滿意的歎息一聲說道:“要說這做生意的人就是精明,一杯酒都做的這樣巧奪天工,難怪人們都巴巴的把錢送到他們手上來。
王老笑笑說道:“夏洺瀾做商人算是做到了極致,這知味軒借了形象館的地利,形象館出出進進的都是名媛世家女,自然有些公子哥趨之若鶩無的,可是大男人貿貿然進了形象館到底唐突,便借著喝酒品茶舒舒服服,便便當當的看美人。知味軒對形象館一向是守望的態度,這夏公子可是用情很深的人啊。”
儷娘聽的心思有些恍惚,竟忍不住落下兩三顆淚來。
蕭弘鄞和王老對視一笑,他們都是極其聰明的人,他們的聰明就在於他們都意識到了,八卦是件很重要的事,利用好了,觀察透了對大局有很大幫助,若王老不知道夏洺瀾對薛梓彤的情義,怎麽會想到在金鐵匠處截住他,很多人覺得像他們這樣的人不講八卦,關心實時政治,高堂之上從來不可以提到女人,但是女人們有女人的本事,她們可以讓男人們成為裙下之臣,她們可以孕育一個新的一方霸主,正如薛梓彤,她因為自己各個方麵的優勢,到比一個真正的儲君,比蕭弘瑾有更大的威脅。
“王老看事情果然通透,四哥若君臨天下,我做弟弟的自然無話可說,可是這辛辛苦苦到為旁人做了嫁衣,讓著蕭家姓了薛,讓天下的男人要向一個女人跪拜,我們這些人雖不才,還斷斷由不得牝雞司晨,天下大亂就由著在眼皮子底下發生。”蕭弘鄞說的慷慨陳詞,引的王老也不住點頭,他們心裏到並不信薛梓彤真能統一大統,可是這個女人真的是個大麻煩。他們的聰明之處也在於此,從不小看女人和小人的力量。
“蕭家有五皇子這樣的英才到底不會皇權旁落,不知找老夫來可有什麽吩咐。”王老見話題終於引導了自己所期盼的話題,眼中也閃過一絲期盼。
“王妃畢竟是個女人,如果她身邊的男人都被一一架空,那麽她還能有什麽?”宸王的王妃,大將軍的女兒,王妃可以隨時換,父親雖然換不了可如果薛起不再是大將軍了呢?
王老明白了蕭弘鄞的意思,小聲問道:“大將軍是要換人了?”
蕭弘鄞笑笑:“朝中出現屍位素餐,沒有人做事,大將軍不打仗了,誰來庇護大曆,自然父皇不會薄待將軍,可是這大將軍之為也不能在讓薛起待著了。”
王老心裏過了一遭,五皇子顯然和蕭弘瑾不是一個陣營,那麽他一定希望一個和薛起完全沒關係,至少是個中立的人來站到這個位置上,可薛起向來在軍中和百姓中很有聲望,軍中遍地都是心腹,以薛梓彤的手腕籠絡住父親的舊部,絕對不是什麽難事,這個人選難道會是,王老心裏驚了一下,但是隨即也就安然了,平靜的問道:“五皇子是禦前的紅人,想必您的意見皇上一定受用。”
五皇子意味不明的笑笑,他的曖昧姿態並沒有讓他直接的撒謊,但是不知情的人也可以理解為是他謙虛。普天之下真正知道方世昭本事的人不出三個,蕭弘瑾,蕭弘鄞加一個薛梓柔,而他們三個在方世昭麵前仿佛棋子一般被擺布,可是不知情的世人還是會認為,方世昭不過是蕭弘鄞請來的一個弄臣罷了,所以這個弄臣說出了什麽,發揮出了什麽樣的影響力,眾人都會以為那是五皇子的厲害。
“不知五皇子心裏的人選是?”王老慢慢問道,他心裏自是極想知道這個答案的,可是他卻並不願表現的太過著急。
蕭弘鄞將目光落在了王老身上,整個人舒舒服服的斜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出將入相是任何一個有野心的男人的夢想,王老若沒有野心也不會成為二皇子的幕僚,比起一個永遠籍籍無名的幕僚做一個風風光光的大將軍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王老垂著頭十分恭敬等著蕭弘鄞說話,他雖然接觸的一直都是王室頂層的人物,甚至皇上也是知道他的,可是自己卻從未有過什麽實權。
蕭弘鄞笑笑:“我一向愛重王老的才華,以後也非常期待能夠為王老做些事情。”
兩人並未點頭,但一餐飯下來該說的早已心知肚明,儷娘也悄悄的從暗格中退了出去,形象館都顧不上回去便匆匆趕去了大將軍府,聽是儷娘有急事,靈壽便直接將她引到了薛梓彤麵前,薛梓彤正在和眾人布置大將軍府,處處張燈結彩,高高升起大紅燈籠,薛梓彤就是要告訴世人,沒人能讓大將軍府低頭。
儷娘走上前來,薛梓彤已經在自己出閣前的閨房等著了,她懶懶斜靠在軟榻上,招呼儷娘坐,儷娘剛一落座,便吐豆子一般的把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
薛梓彤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原來二皇子背後的高人竟然是那個失蹤的老難民王老,就不怕你不出來,既然決定出來,還想捧住大將軍這個燙手山芋那就不要怪本王妃心狠手辣了。
五皇子倒是一不留神為自己做了件好事,居然想到啟用王老,以大將軍做誘餌讓二皇子背後的神秘幕僚上了勾。儷娘看著薛梓彤的表情,她本以為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沒想到薛梓彤不但不急,還嘴角帶笑,那笑仿佛是得了什麽寶貝一般。
儷娘看著薛梓彤,薛梓彤那絲巾擦擦嘴似乎是想擦去嘴角的笑意說道:“儷娘你今日講的消息很要緊,我會好生應付的,你且去吧。”
儷娘前腳剛出去,在禦前伺候的一個眉眼溫潤的小太監走了進來稟明了皇上的旨意,請薛梓彤去皇宮坐坐。薛梓彤不以為意,王宮她是懶得去的,但是要她去她也不怕,何況這個當口,老皇帝見她應該是提前給她打打預防針,薛家滿門忠義,一時抹去薛起的官爵,必然是要炸毛的,若老皇帝當真要啟用傳說中的王老,可是幫了薛梓彤不少的忙,可薛梓彤很會利用老皇帝的心裏,一定要從他著點點可憐的同情體恤之中為薛家爭取最大的利益。
薛梓彤依舊一身灰色衣服楚楚動人的打扮,她懷孕一直注意保養,可是因著蘇嬤嬤的伎倆她的身形一直很瘦,這身打扮顯得既憂傷但不失體麵,依舊十分端莊秀麗,她還特特在眼圈一周上了些淡粉色的眼影,更是加深了旁人對她處境的同情。
薛梓彤上了轎輦一路風調雨順的進了皇宮,引路的小太監很是殷勤好看,薛梓彤心裏歎了聲真是可惜,這麽俊俏的少年,等蕭弘瑾繼位了,一定要廢除閹人這種陋習,她不知道自己的一時善念也成為她多年後被人詬病荒淫的依據。麟德殿薛梓彤是許久沒來過了,老遠便聞到一股子濃重香火的味道,薛梓彤微不可聞的搖搖頭,想那景延帝雖無甚建樹,但管理偌大的一個國家兢兢業業幾十年委實不容易,老了老了還是晚節不保,史上也會濃墨重彩的記一筆,他老了後誤食丹藥,偏愛弄臣,他的愚蠢也會在未來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梁義左手搭著拂塵遙遙向薛梓彤行了一禮,薛梓彤對景延帝身邊這幾個太監的影響都還不錯,他們並不像史書中記載的大多數太監那般喜歡搬弄是非禍國殃民心裏陰暗,他們作為古人還沒有那麽強烈的自我意識,雖然他們遭遇了不幸,但是也覺得是天意如此,信了一次天意以後就越來越容易接受命運的不公平。
說到底,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可憐的,蹦出來的那麽幾個也因為生理缺陷多被世人鄙視。
薛梓彤臉上掛著個真心實意的笑,她每次來都會給這些太監送些厚禮,在宮中行動方便,也是對他們的一份體恤。
梁義心中也跟著明鏡似的,他在麟德殿如同殿裏琉璃房柱一般站了這許多年,伴君如伴虎,能在皇帝身邊待那麽久的人怎會是個糊塗人,他知道薛梓彤對自己的善意,這種善意是一種安全的信號,雖然梁義非常知道做太監的本分,但是多少會偏袒薛梓彤一些。
“王妃來了。”梁義仿佛招呼一個老朋友一般,不過他的語氣裏卻有些蒼涼,他看著薛梓彤第一次從一個一無所有的丫頭,到榮升郡主,在到後來成為王妃,浮浮沉沉其中辛苦自然不言而喻,如今家裏出了這樣的事,自然心裏很是感慨。
薛梓彤知道梁義在為自己傷感,不過她心裏到並不怎麽介意,現在該是年輕人角逐的時候了,薛起老了,他耿直的性格又不適合處在旋渦中心,借這個由頭讓他安安穩穩的退下來,薛梓彤還能以此狠狠向老皇帝敲一筆竹杠,倒也算是因禍得福。
薛梓彤還是非常識相的陪著這老太監傷了一把心,然後跟著梁義緩緩步入了麟德殿,逆著光薛梓彤一時看不清殿內的情景,隻覺得原本高大威嚴,富麗奢靡的麟德殿裏,到處是烏煙瘴氣的,嗆得她有些難受,香自然是上好的香,可是也經不起這長年累月不間斷的焚香。薛梓彤隻覺得暈眩,這些煙霧讓她想起了晚清吸大煙的貴族們恐怕也是如出一轍的場景,這些味道讓人想到了墮落和生命的沉淪。
“你來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從王位處遙遙傳過來,薛梓彤適應了房間的光線,老皇帝有些畏光,室內特特的將幾扇窗戶都掩了起來,老皇帝更老了,披著一身黑色龍紋的披風,薛梓彤鄭重行了一禮,景延帝揚揚手,幾個丫鬟便將她扶了起來。
薛梓彤因為有孕在身還被賜了座,待坐穩,才看到這房間裏還有一個人,對著一個很大的香爐不緊不慢的焚香。他的身形俊朗,舉止風雅,一副清靜無為,無欲無求的模樣,他白色長袍長身玉立,果然有幾分道骨仙風。
“這是一直照顧我身體的鏡天真人,很有些本領,梓彤見過方真人。”景延帝的聲音穿過層層煙霧變得有些虛無縹緲,薛梓彤點點頭,那白袍男子也轉過來,嘴角帶笑,臉上蒙著一層白綾,薛梓彤突然覺得有些暈眩,還好她扶著椅子,到沒讓人看出來,何況這煙霧繚繞隱隱綽綽的很難看清,薛梓彤覺得自己似乎不能正視他的臉,雖然他周身散發的都是一片聖潔光芒,可是自己卻感到了一種沁入骨髓的涼意。
“見過王妃殿下。”方世昭遙遙一禮。
薛梓彤點點頭算是見過禮了,這個男子給她的感覺非常難受痛苦,她盡量不讓目光與他的臉重合,心口有著一種觸目驚心的疼痛,薛梓彤為這痛苦很是不解,但是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應對。
“你懷著身孕怎麽卻消瘦了不少。”景延帝的語氣裏還是有些憐惜和擔憂,薛梓彤忙做出一副自責的形容,期期艾艾的說道:“前陣見日的在胖,這孩子也時常踢我,禦醫一直說很好,可是父親突然重病,我心裏很是煎熬,沒有顧忌到皇孫,還望皇上見諒。”
薛梓彤一番話滴水不漏漂漂亮亮讓人不忍責怪。
老皇帝看著她怪可憐見的,可是帝王之心怎麽能被兒女情長所動搖,別說區區一個薛梓彤就是他的皇子們,景延帝也從未手軟過。
“大將軍是國之棟梁,也是朕多年的好朋友,這樣的結局不免令人唏噓。”老皇帝輕聲說道:“可是梓彤,你已經嫁入皇室,不但是皇室的王妃,也是皇室的郡主,如今薛起已經不能在勝任大將軍一職了,我打算封他為護國大將軍,這個尊號表彰他一生為國盡忠,一生戎馬。”
老皇帝的話言辭懇切,可是薛梓彤怎麽聽怎麽覺得無恥,明顯的卸磨殺驢還做出這一番情深意長的姿態,麵上是給薛起護國大將軍的尊號,實際上是收回薛起全大曆最重的兵權,說自己既是王妃又是郡主,是要提醒薛梓彤皇家對她不薄,薛梓彤可從來不會被這些花言巧語迷惑,郡主之位是她浴血奮戰在禦前殺了刺客叛亂才得回來的,而王妃之外一早就是老皇帝籠絡重臣的手段。
“彤兒做媳婦的自然是明白父皇的心意,父皇待家父向來恩重如山,可是被那不明事理的小人看在眼裏,雖然我們有心維護皇上,可是終究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薛家不比老牌的世家,父親唯一擔心的不過是我們兄弟姊妹罷了。”
景延帝願意和薛梓彤費這番口舌,無非就是怕軍心因為薛起這枚將星隕落給散了,自己在硬給這些血氣方剛的勇士們塞一個頭領,無疑是自掘墳墓,做好士兵們的工作自然要靠薛起和薛梓彤,讓士兵們看到他們心目中的大將被老皇帝奪了兵權後,幾個孩子孤苦無依好生可憐,將來誰還肯為皇室賣命,到底是寒了心,涼了熱血。
“你說的極是,你父親為大曆做的貢獻眾人有目共睹,他的幾個孩子我也都是看著的,你又嫁入了皇室,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這樣。”景延帝想了想,招招手讓梁義伺候筆墨,他站起身來,薛梓彤看著形銷骨立的景延帝心裏發緊,他沒想到那方士已經將老皇帝的生命透支到了這個地步,穿著如此寬大的龍袍也掩蓋不住他已經瘦成一把皮包骨頭的事實。
薛梓彤下意識的瞟了眼溫文爾雅站在一旁的方世昭,正對上他那雙覆著白綾的眼睛,她感覺一盆涼水兜頭潑到了自己的身上,方世昭的眼睛似乎能夠穿過那一重重白綾,穿過薛梓彤身上的綾羅綢緞,穿過薛梓彤這一世的皮肉,看到那來自未來的靈魂。薛梓彤忙收起自己的視線。看向老皇帝,老皇帝已經寫完了禦紙,正拿出自己的龍印蓋了上去,對薛梓彤說:“我打算封大將軍唯一的兒子二等爵武安侯,成年後自去軍中領一份職,封你即將出嫁的妹妹為誥命夫人。”薛梓彤輕輕歎口氣,總算沒有虧本,反正那王老在位置上也坐不了太久,而薛氏滿門又被皇權賭了層24k純金,她算是賺得不少,便謝恩道:“謝父皇體恤,這樣我薛家以後總不至於被人欺負了去,天下百姓也會感激皇上一片仁慈。”景延帝無奈的看著薛梓彤點點頭,這小丫頭三言兩語從自己這裏要了個侯爺,還要了個誥命夫人,雖然隻是名號,到底沒讓薛家一敗塗地。不過薛起已經不行了,薛梓彤在厲害到底是嫁了蕭弘瑾為人婦,馬上又會有一個孩子,她以後自然還是會偏向蕭家,曾經戰功赫赫的薛家也會漸漸從軍隊退出,從軍士們的心裏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