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狄狨使者
雖說身正不怕影斜，可到底這事還沒解決，而蕭弘璟到底是景延帝親封的王爺，又是皇子，於情於理，他不能太過違逆他。更何況，狄狨的事情，明麵上還得靠他做主，否則的話，若沒有朝廷的支持，這真要打起來了，洛城絕對會保不住！
這李姓將軍心下這麽想著，嘴上，便徑直將這話給說了出來，“狄狨之事……”
蕭弘瑾心下也正想著應如何應對此事，現下見他主動提起，便徑直順著他這話問了起來：“將軍有何看法？”
“雖狄狨與我們的關係一直就不怎麽好，可自打大將軍上次贏了那場大戰，狄狨也收斂了不少。即便這些年仍是摩擦不斷，可說到底都隻是些小打小鬧，如此大規模的派兵，近十年來這是第一次！”李姓將軍沉聲回道。
蕭弘璟點了點頭，抬眼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
見狀，李姓將軍清了清嗓子，而後繼續說道：“如此大規模的往邊城派兵，勢必會引起各方關注，所以，即便是狄狨想瞞也絕不可能瞞得住。但狄狨的說法卻不是開戰，而是找尋他們失蹤多年的樊大將軍。
誰都知道，這樊大將軍至十年前輸給我大曆朝薛大將軍之後便引咎辭官，而後便消失了。狄狨一直找了這麽多年都沒半點消息，現下卻忽然說他在大曆，並一口咬定是咱大曆扣押了他們的大將軍，對於這樣的說辭，別人是作何想臣下不得而知，但臣下自己是絕不信的。”
事實上，不隻狄狨一直在找這個樊城，大曆也同樣在找他，可同樣是沒有半點消息。所以，狄狨的這個派兵由頭，確實牽強了點。而且，如果樊城真的躲在大曆，那斷沒有大曆自己不知道卻先讓狄狨知道了的道理。
“不論他們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對於洛城，都不是什麽好事。”蕭弘瑾沉聲說道。對方三萬精兵壓境，若真的什麽都不做，蕭弘瑾都會覺得過意不去。
“這個，其實臣下已經吩咐下去了。並且，已經派了斥候出去，想必，晚間便會有消息傳回來了。隻是……”說到這裏，李姓將軍頓了一下，有些遲疑的瞥了蕭弘璟一眼，似拿不定後邊的話要不要講一般。
見狀，蕭弘璟不禁蹙眉，這李姓將軍，明明是個爽直的武將，卻偏生這般拿捏作態。饒是如此，蕭弘瑾卻還是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還是那句話，一旦開戰，以洛城現在的兵力，根本無法與之抗衡！”見蕭弘瑾點頭，李姓將軍這才又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現在的洛城根本沒有糧草來支持這場戰爭！”
“這個……本王會上書父皇，請他即刻派兵支援。至於糧草，援軍來的時候，自會將糧草一並帶來。隻是，不論從何處調兵，都不可能立刻就到，這中間一定會有一個差時。”蕭弘瑾沉聲回道，同時心下也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若狄狨恰好就選在這兩天出兵，恐洛城會真的像這李姓將軍說的這般，保不住了。
“隻怕殿下要失望了。”那李姓將軍冷冷一笑，道，“狄狨雖派出三萬精兵，可到底是在人家自己境內，依照皇上那性子，即便是殿下親自上書，他也絕對不會同意增兵的！除非，狄狨的軍隊真的打到咱洛城門口來！若真是這樣，他也不用再派兵過來了！”
“放肆！”李姓將軍的話音還未落地，蕭弘瑾便已經沉著臉吼了出來。且不論景延帝是否真如他所言那般……不明事理，就算是，那他也是大曆的皇帝，斷沒有讓他一個臣子妄議了的道理。
心念至此，蕭弘瑾的麵色越發的難看了，聲音也變得越發的陰寒起來：“李將軍，雖說朝廷上下一致認定你叛亂，可本王卻念著你曾是大將軍手底下的人，理應不會作出這等大不道之事。所以本王至始至終，未有為難過你，而現下你卻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怎麽，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存了這等忤逆的心思麽！”
聞言，李姓將軍冷笑了一聲，雖是閉嘴不言，卻並未承罪。在他看來，這話聽起來雖是誇張了點，但卻都是事實。
十年前，薛起大勝狄狨，大曆獲享十年太平，所有人都認為隻要有薛起在，那狄狨便不敢造次。但事實究竟如何，隻有他們這些身在邊關的將士最為清楚！而且，狄狨人本就好戰，加之吃了敗仗，又怎麽可能真的甘願就此沉寂！
見這李姓將軍不吭聲，蕭弘瑾不由得更加怒了。可正當他準備處置他的時候，吳德忽然闖了進來。
“統領！”進門之後，吳德先行瞥了那李姓將軍一眼，而後才朝著蕭弘璟行禮，稟道，“校尉營來報，狄狨派了使者來，要求見您！”
瞥見吳德那異樣的眼神，李姓將軍不由心下生疑，而蕭弘璟則是徹底的沉了臉色，聲冷如凜冬寒冰，“你說那狄狨人指明要見之人是本王？”
“是。”吳德點頭，沉聲回道。
聞言，蕭弘瑾的麵色越發的陰沉了，“這狄狨來使既要見本王，為何不直接來我紫衣衛，反而去校尉營？”
蕭弘璟這話雖是對著吳德問的，可這眼神，卻一直落在李姓將軍的身上。感受蕭弘瑾目光中的探究與懷疑，李姓將軍不由得暗自一凜。
“殿下！”李姓將軍想要解釋，但是，蕭弘瑾根本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秦副統領！”蕭弘瑾冷喝道，“狄狨雖是我大曆的交戰之國，但來者是客，你立刻帶人去校尉營，以大禮將那狄狨使者給本王請來！”
“是！”秦季同沉聲領命，而後行禮退去。
隨後，蕭弘瑾冷眼斜睨，掃視在場眾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身側的薛毅身上。
“姐夫……殿下可是有話交待？”見蕭弘瑾神色怪異的盯著自己，薛毅以為他是要追究他私離潼川府之事，不由覺得心虛。
再度盯著薛毅看了半晌，蕭弘瑾這才開口言道：“我且問你，你真想從軍？”
“嗯。”薛毅還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雙眼放光的盯著蕭弘瑾，滿含期待的等著他的下文。
聞言，蕭弘璟也跟著點了點頭，沉聲道：“眼下的局麵，你也看到了，戰事將起，你還要去麽？”
“去！”薛毅再度肯定地點了點頭，一臉堅毅的望著蕭弘璟，肅聲道：“入伍從軍，不就為了上陣殺敵，從而保家衛國麽？若是哪天太平，可以永不打仗，那我大曆的兒郎們也無需再背井離鄉，遠赴他城！”
“好！”薛毅年幼，因此這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饒是如此，還是掩不住這話裏的豪情壯誌，因而蕭弘瑾還是忍不住讚了出來。正是因為薛毅年幼，才更顯真誠。
“小毅好樣的！”蕭弘瑾情不自禁的再讚了一句，而後對那李姓將軍吩咐道，“薛毅雖年幼，可到底是大將軍之後，且膽識誌氣皆是不俗，想必即便是真的入軍也是可以的。如此，本王便暫允他入軍，至於李將軍要如何安排，全憑李將軍自行做主。隻一點，本王必須要說在前麵，那便是無論怎樣他都不能有事！”
也不管那李姓將軍作何想，蕭弘瑾便直接將這話給說出來了。蕭弘璟之所以這麽做，除了圓薛毅個心願，同時也向著李姓將軍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相信他！至少，在狄狨退兵之前是這樣的。
“是！”李姓將軍暗歎，而後沉聲領命。
而對於薛毅來說，這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於他都有些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或者聽岔的。
“結……姐夫，你真……的答應了？”薛毅有些不敢相信的瞪著蕭弘瑾，激動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姐姐那邊要怎麽交待？她，她一定不會同意的。”
就這個問題，他們先前便已經討論過，薛梓彤不反對他從軍，但絕不是現在。她希望他去曆練，她希望他得到鍛煉，但更希望他平安！
“嗯。”蕭弘瑾肯定的點了點頭，而後叮囑道，“你姐姐那邊，我去跟她說。”
聽到這話，薛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就差沒有徑直歡呼出來。但，也隻是一瞬。正當薛毅想要歡呼的時候，蕭弘瑾卻忽的話鋒一轉，冷聲道：“我有條件的，你必須保證不讓自己受傷！”
語落，薛毅的麵色立刻跨了下來。打仗啊，又不是踏春，怎麽可能會不受傷？戰場上若真的一點傷都不受，那這人肯定沒盡力！
怔了一下，蕭弘璟似也意識到這一點，遂輕咳一聲，又再補了一句：“盡量保護好自己，就算受傷也別傷了臉，別讓自己斷胳膊少腿的，更別讓……”
“咳咳，一看殿下就是沒有上過戰場的。”不等蕭弘璟將說完，李姓將軍便輕咳一聲將他給打斷了，“戰場的事，瞬息萬變，一旦上了戰場，那就得有著戰……”
“住口！”蕭弘璟冷聲喝，徑直將李姓將軍將那“戰死”二字給截斷了，“他，薛毅，將軍府獨子，大將軍唯一兒子！你覺得，你這話說出來，對得起大將軍麽！”
“臣下失言。”李姓將軍暗惱，自己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雖說理是那個理，但，也得看是誰啊。語落，李姓將軍不禁暗自疑惑，暗自猜想著自己為何會這般莽撞，盡說些不該說的話。
確實，這李姓將軍雖是武將，但卻絕非什麽有勇無謀之輩，否則，也不會執這一方兵權，且一掌多年。所以，平常的他，是絕不可能這麽沒分寸的。
“屬下參見將軍！”興奮過後，薛毅立刻收斂神色，走到李姓將軍的身前，一臉嚴肅的向他行了拜禮。
此後，他便是正式的軍人了！
聞聲，李姓將軍回過神來，見薛毅向自己行禮，立刻伸手將他扶起來，“小公子不必多禮。”
“將軍，此後，沒有小公子薛毅，隻有小兵薛毅！”薛毅起身，義正嚴詞的糾正道。
見狀，李姓將軍再度愣怔，而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愧是大將軍的兒子！
另一麵，秦季同領命之後，便立刻帶著人往營地趕去。
等到了之後，秦季同才忽然明白，為何那吳德先前會是那般怪異的眼神——那狄狨使者不是一個人來的，人家帶了見麵禮來。而那所謂的見麵禮，便是李姓將軍先前提到過的那些斥候！
那使者似乎認識秦季同一般，待他說明來意之後，也不多言，隻讓隨從將那幾個斥候扔在馬背上，而後便跟著秦季同往紫衣衛的駐地去了。
紫衣衛洛城分部議事大堂，得以正式從軍的薛毅很是興奮了一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卻又忍不住好奇起那狄狨來使來，“姐夫，你說，那狄狨人長的什麽樣？”
在大曆，狄狨是敵，是無惡不作的惡鬼。常有婦人以狄狨人威嚇哭鬧的小孩，說什麽再哭就把狄狨人招來了，小孩在聽到這話之後絕對會立刻閉嘴。此招屢試不爽，狄狨凶殘，可見一斑。
“一會就知道了。”蕭弘璟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淡聲回道。
身為皇子，在接掌紫衣衛之前，蕭弘瑾甚至未有出過京師，又怎麽可能會知道狄狨人長什麽樣？因此，不隻是薛毅好奇，他也一樣覺得好奇。
索性，秦季同並未讓他等得太久，約莫半個時辰，便領著那狄狨使者一起回來了。
斜眼望去，這狄狨使者似也沒什麽特別，除了那有些紮眼的服飾外，與大曆人無異。見此，蕭弘瑾不由得有些失望。
“敝狄狨使者，見過大曆宸王。”進門之後，狄狨使者率先向蕭弘瑾行禮，而後，也不等蕭弘璟出聲，便徑自笑著朝身後招了招手。
見狀，在場眾人不由紛紛皺起了眉頭。有的，是疑惑這使者的舉動，有的，則是不滿他這行徑，覺得他太過無禮。而秦季同在見到他這舉動時，立刻走到蕭弘璟的身邊，低聲將那斥候的事情告訴了他。
得知緣由後，蕭弘璟也不由得皺起了眉，並下意識的瞥了那李姓將軍一眼。
察覺到蕭弘瑾的目光，李姓將軍心下生疑，還未來得及細想，便已見到被自己派出去的斥候被推了進來。
“你這什麽意思！”李姓將軍大怒，抓了自己的斥候也就罷了，現下卻又以這樣的方式送回，這是要宣戰麽！
“將軍息怒。”當李姓將軍的話說出口時，那狄狨使者的隨侍便立刻將他給護了起來。狄狨使者輕笑，伸手將護衛推開，道，“我家將軍說了，既是出訪，定不能空手而去。大曆國富民強，一般的物件肯定看不上眼，而貴重點的我們又舍不得，因此，這個禮物是最為合適的！”
說著，狄狨使者指了指地上那幾個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大曆斥候，調笑道：“這個禮物，既合適，又不用我狄狨自己出，自然是最好的了！”
聽到這話，李姓將軍頓時更加的氣了。看著他這生氣的模樣，那原本就麵帶笑意的狄狨使者頓時笑得更加的開心了。
蕭弘瑾坐在上首，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就那麽冷眼看著堂下這一切，那神情，似在看什麽戲一般。
“將軍，我家將軍還讓我轉告句話給您，我狄狨此行目的，隻為接回我狄狨大將軍，無意與大曆開戰。但是，若大曆想戰，我狄狨絕不退縮！”
狄狨使者這話雖是對著李姓將軍說的，可到了後麵，他的眼神卻是看向的蕭弘瑾。
看到他眼中的挑釁，蕭弘瑾忍不住冷笑起來。無意開戰，卻派三萬大軍壓境，這狄狨將軍真當大曆遍地傻子麽！
“哼！要戰便戰！不宣而戰的事情，狄狨還幹的少麽！”李姓將軍冷笑著斥道。
即便這樣，那狄狨使者依然麵色不改，笑道，“戰或不戰，豈是敝人做得主的。”
說到這裏，狄狨使者頓了一下，而後重新將目光落在蕭弘璟的身上，淡聲道，“不論大曆信或不信，我狄狨此行目的都是大將軍！我家將軍說了，三日為期，若大曆歸還我狄狨大將軍，那我們便是來迎他。若大曆不肯，那麽我們便是來救他！至於怎麽救……那便是我們的事情了！”
“即便是宣戰，也請找個好點的理由！樊大將軍根本就不在大曆！”蕭弘璟沉聲說道。
“話已帶到，是戰是合，全憑大曆做主！”狄狨使者亦是沉聲應了一句，而後也不等蕭弘璟回答，便徑直領著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統領，要不要……”
“不用，由他去。”秦季同的話還未說完，便已被蕭弘瑾否定。望著那狄狨使者的背影，蕭弘瑾微眯了眼，籍此蓋住眼底那道危險的光芒。
“你也先去吧，布防之事，便交由你了。至於調兵增援，以及糧草之事，我自會想辦法解決。”怔了一下，蕭弘璟回過頭來，對著一旁的李姓將軍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