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初到青陽
蕭弘瑾這話讓薛梓彤隱隱覺得有些不悅,雖終是將這不悅給壓了下去,可她的臉色與她的語氣還是不由自主的低沉了些,“這世間本就有很多唯利是圖的小人,但,也別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才好。”
聞言,蕭弘瑾怔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說錯話了,“我又不是說你。”
“我也沒說你是在說我。”薛梓彤勾了勾唇角,淡淡了回了這句之後便不再言語。
如此,先前還氣氛熱烈的馬車內瞬時安靜了下來。蕭弘瑾本來還想再解釋兩句,可細瞧了下薛梓彤那有些發寒的臉色之後,猶豫了一下,終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路無言。蕭弘瑾本以為就算薛梓彤是真的生氣了,最多也就是氣那一會而已。誰曾想,她竟在以後的幾天時間裏都未曾在同他講過話。即便是必要的對話,她也隻是用最簡潔的語言來回答。
直到進入青陽地界,這種情況才得到了改善。隻是,當蕭弘瑾看到那塊刻著青陽二字的界碑時,心情反而變得不是那麽的好了。
“還有多久才能進城?”看到青陽的界碑之後,薛梓彤回過頭來,輕聲向蕭弘瑾詢問道。
蕭弘瑾側頭,透過開著的車窗望了眼天色,淡聲回道:“兩個時辰左右吧,天黑之前肯定是能到的。”
聞言,薛梓彤點了點頭,又再重新沉默了下來。不是沒有察覺到蕭弘瑾的不對勁,隻是,他隻字未提,即便想問,她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時間就在這種沉默的氣氛中一點一點的流逝著,而像蕭弘瑾所預料的那樣,約莫兩個時辰之後,青陽城便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進城之前,為了能近距離的感受一下青陽,薛梓彤打算換馬,騎馬進城,但卻被蕭弘瑾以天黑不安全給拒絕了。等到都已經進城了,薛梓彤才反應過來,天黑確是容易出事不安全,但這跟騎馬有什麽關係?
“對於這個官製,我真的有些不能理解。”
青陽城城主府大門前,薛梓彤抬眼望著門楣上“城主府”那三個巨大的字,不解的問道:“每個州府城池,都有相對應知府郡守,而那個地方的政務也是由這些相對應的人來處理。如此,又為何還要設立城主這一虛職?”
所謂城主,聽上去是一城之主,可實際卻是半點實權也沒有。所謂權利與義務相對應,城主既沒有實權,自然不用像知府郡守那樣事事操心,時時費力。
“這是你的郡主封底,換句話說,你就這青陽城的城主。若沒有城主這職位的話……”蕭弘瑾的話沒有講完,但那話裏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
聞言,薛梓彤不由得怔住了,封地之主等同於城主?這麽說來,其實這封地主人也是沒有實權的了?
“怎麽了?”見薛梓彤發愣,蕭弘瑾還以為她又發現了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沒什麽。”薛梓彤回過神來,輕笑著搖了搖頭,而後徑直抬腳,進了城主府。
即便真的是虛職又怎樣,既然這是她的封底,那她就是這裏的主人,身為主人,自然擁有絕對話語權!沒有實權?沒關係,有實權的是她的人就行了!
“明天再弄吧,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見薛梓彤自進門之後便沒停歇過,蕭弘瑾伸手擁住她,附在她的耳邊低語道。
“這可是我的封底,身為這塊地方的主人,我自然得多為這地的百姓綢繆。”薛梓彤回過頭來,無比真摯的望著蕭弘瑾,嚴肅而又認真的說道。
看她這副刻意得太過明顯的表情,蕭弘瑾忍不住笑了出來。笑過之後,蕭弘瑾又無端的皺起了眉頭,眼神也變得擔憂起來。
“這是怎麽了?”看著蕭弘瑾的變化,薛梓彤不由得疑惑起來,這感情跨度之大,是要去唱戲麽?
“彤兒,你記著,就算這青陽城是你的封地,可它還是大曆的國土,所以,它的主人還是皇上。”沉默半晌,蕭弘瑾最終還是將這話給講了出來。
聞言,薛梓彤不由得撇了撇嘴,率土之濱莫非皇土麽?既是如此,那便不要給她封地啊。既然已經給她了,到手的東西,還別指望她會再拿出去麽?
隻是,薛梓彤心下這麽想著,麵上卻還是點了點頭,一副聆聽受教的乖巧模樣。
見狀,蕭弘瑾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便再次沉默了下來。直覺告訴薛梓彤,蕭弘瑾一定有事。
又再沉默許久,猶豫許久,蕭弘瑾終是鼓起勇氣,沉聲道:“我可能明天一早就得出門,而後繼續趕路。”
聞言,薛梓彤怔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見她答應的這麽幹脆,蕭弘瑾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不怪我麽?不能陪你。”蕭弘瑾淡聲問道。
“怪?就算有,也應當是怪我自己吧。”薛梓彤輕歎著說道,“原本答應了陪你去洛城,現在卻又臨時改了主意……”
洛城還是要的去的,隻是暫時的往後延了一點點而已。
一夜無話。翌日,天還未亮,蕭弘瑾便已經領著人再次踏上了北去的道路。
待薛梓彤起身得知此事後,不由得覺得有些傷感,但也隻是這樣而已。相較而言,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沒時間傷感。
吃過早飯,在府內逛了一圈之後,薛梓彤便直接領著儷娘與英兒出門了。同其他地方一樣,這青陽城雖小,可該有的配備之類倒還算齊全。
隻是,才沒逛多久,薛梓彤便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這市集人來人往的倒還算熱鬧,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於耳,但卻很少看到有誰在某個攤位前停留,更別說購買。
“郡主……”儷娘輕聲喚了薛梓彤一聲,神色複雜的望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人著急。
“嗯?”薛梓彤回頭,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有話直說。
“這街上賣的,似乎都是些必需品?”儷娘有些不確定的回道。
所謂必需品,吃穿用度是也。薛梓彤抬眼四下望了一眼,似乎還真是這樣。
吃的,穿的,用的,整條街都是賣這些的,而且,還都是些基本款。比如吃的方麵,無非就是米麵,連個有特色的小吃都沒有。再比如用的,都是生活中必備的鍋碗之類的廚具以及犁頭簸箕之類的農具。
由此可見,這裏的商業有多落後,這裏的經濟有多落後。偏遠貧瘠,已見其三隻剩下個,剩下那個,即使不用去看,也能想象的到了。
事到如今,薛梓彤終於明白為何景延帝會將這個地方賞賜與她了。最為可笑的是,當年她並不知曉此地是這種情況,甚至還因此而對他各種歌功頌德。
“行了,再逛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先回去吧。”又再四下張望了一下,薛梓彤忽然開口,結束了這場無趣且無意義的行程。
待重新回到城主府之後,薛梓彤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裏,暗自想著些什麽。良久之後,她才終於重新抬起頭來,沉聲向儷娘吩咐道:“你去將青陽城的所有官員,以及鄉紳土豪什麽的全都給我叫來。”
看著薛梓彤這故作凶狠的模樣,儷娘不由得怔了一下,而後確認道:“需要送帖子麽?還是他們即刻就來?”
“不用帖子,你帶兩個人一起去,直接告訴他們,午後未時到這裏來。”薛梓彤沉聲回道,頓了一下,薛梓彤再度開口,向一旁的英兒吩咐道:“你去將林隊長叫來。”
分別向兩女吩咐完畢,薛梓彤這才長籲了口濁氣,緩緩的笑了起來。
好戲,就要開演了……
“大小姐!”前廳內,林耀走到薛梓彤的身前,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禮,而後靜默的立在那裏,等著她的吩咐。
當英兒領命去找林耀的時候,林耀正在巡邏。得知是薛梓彤讓英兒來找他的時候,林耀立即放下手邊的事,跟著英兒一起來了前廳。
“如果我要做塊匾的話,多久能做好?”薛梓彤抬眼瞥了林耀一眼,淡聲問道。
聞言,林耀低頭想了一下,而後回道:“最快也得兩個時辰吧,並且是再要求不是很高的前提之下。”
“那好,你立刻去找城中最好的工匠,給我在未時之前做塊新的門匾出來!”薛梓彤不可置疑的吩咐道。
“門匾?”林耀有些發怔,而後忽的反應過來,“可是這匾額要怎麽寫?”
將軍府?薛府?薛梓彤雖是將軍府的人,可畢竟不是將軍本人。可若是寫薛府的話,又有一種自立門戶的感覺,而薛梓彤是女兒身,而且尚未出嫁,現下便自立門戶……似乎也不怎麽合適啊。
“郡主府。”薛梓彤幽然一笑,冷聲吐出這三個字來。
既然這青陽城是她敏柔郡主的封地,那麽,叫這個名號是再貼切不過的了。這名號,就是一種身份,一種態度。既然她想真的將此地收歸己有,自然是要拿出這主人家的態度來!
聽到這話,林耀再次怔了一下,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細想之後,似乎又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是!屬下這就去辦!”回過神來之後,林耀立刻領命,而後退了出去。
英兒站在薛梓彤的身側,看著林耀離去的樣子,再瞥了一眼正在想著什麽的薛梓彤,猶豫了一番之後默默的退了出去。
在這座宅子裏,除了她,似乎每個人都很忙的樣子。抬眼望了眼轉陰了天,感受了一下空氣中流淌著的緊張之後,英兒回頭,再望了眼廳內的薛梓彤,而後轉身離開了。
一切事情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至於有多少人會應儷娘那態度強硬的邀請,隻能到未時見分曉了。
然,讓薛梓彤沒有想到的是,未時未到,她這郡主府便有客人到訪。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那個說要跟她做生意的殺手閻王。
褪去偽裝的閻王看起來隻三十來歲的模樣,一副爽朗正直的模樣,乍眼看去,倒似什麽江湖俠客一般。隻是,相較而言,他沒有俠客身上的那種俠氣,更多的,是一種殺氣。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因為,即便是你直視他的眼神,也絲毫看不出半點陰鷙模樣。而且,像他這樣的人,明明應該很有存在感,很吸引人,可不知為何,他卻總能讓你不自覺的忽略他的存在。
正是因著這樣,薛梓彤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將他給認出來。直到他開口以後,薛梓彤才敢肯定自己確實沒有認錯人。
“郡主殿下,別來無恙啊。”本是平淡無奇的話語,從閻王的口中說出來,無端給人一種孤傲的感覺。仿佛,他同你講話,就是你的榮耀。
“沒想你竟這個時候來了。”薛梓彤輕笑,上下打量著他,淡聲道:“帶上麵具,你是便是無所不能的殺手閻王,可現下你既以自己的本來麵目出現,我又該如何稱呼你?”
聞言,閻王意味深長的瞥了薛梓彤一眼,笑道:“你怎知我這是沒有易容的本來麵目,而不是人皮麵具之類?”
“猜的。”薛梓彤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在意的說道,“即便不是又如何,我當它是就行了。”
聽到這話,閻王不由得怔了一下,而後再次瞥了薛梓彤一眼,疑惑的問道:“你倒是個妙人。我且問你一句,那你是否知道,但凡殺手,都不會以自己的本來麵目見人,換言之,若有人見到了他的真麵目,就一定會被他滅口?”
“這話說的……”薛梓彤冷笑,道,“難道你沒聽過句話叫大隱隱於市?再者,你方才這麽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看到你這張臉的人也不少吧,怎麽沒見你把他們都殺了?”
“就算他們看見又如何,他們又不知道我是幹什麽的……”閻王想也不想的回道,可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被薛梓彤給繞進去了。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知道我的身份。”閻王故作凶狠的瞪著薛梓彤,嚇道。
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薛梓彤不但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反而指著他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閻王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不由有點真的動怒了。
“當然笑你了。”薛梓彤深吸了口氣,勉強止住笑意,解釋道,“用你的話來說,我知道你的身份,可知道你身份的人絕對不可能隻有我一個吧?”
語落,薛梓彤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個閻王,果真隻是看起來精明麽?
“你可別跟我說知道你身份的人不會出賣你什麽的,你自己也知道,這世間本就沒什麽絕對的事情。再說,也不見得我就一定會出賣你吧。”頓了一下,薛梓彤又再笑了一陣,而後才接口道,“再說,你這張臉是不是真的還不一定呢。若這樣就被你滅口了,我會不會太悲劇了一點?”
聞言,閻王再次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盯著薛梓彤看了一會,而後笑了出來:“果真如傳言一般牙尖嘴利啊。不過,為何傳言沒說你還很聰明?”
“你也說那是傳言了。”薛梓彤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笑道,“而且,聰明的人命都不怎麽長。要不然,你也不會想要滅我的口了。”
“你也說那是想了。”閻王學著她模樣扯了扯嘴角,玩味道,“你現在不是還沒被我滅口麽。”
“好了,閑話少說,說正事吧。”薛梓彤笑,重新將話題拉了回來。
聞言,閻王認同的點了點頭,正當他準備說出自己的來意時,卻忽見薛梓彤正用一種探尋的目光盯著自己。
“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閻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便想回避她的眼神。
“你還沒告訴我要怎麽稱呼你啊。難不成當著旁人的麵也稱呼你閻王?”薛梓彤淡聲回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閻王有種想要揍她的衝動。
“閻先生。”閻王沉著臉,冷聲回道,“叫我閻先生。”
“閻先生。”薛梓彤順從的點了點頭,而後起身,微微斂身,朝著閻王行半禮,肅聲道,“小女子薛梓彤,請多指教。”
見狀,閻王不由得再次愣住。常有人說他不按牌理出牌,可現下看來,比他還不按章法行事的大有人在啊。
“指教不敢,就……”閻王起身,亦學著薛梓彤的抱拳頷首,可張口之後卻不知這話該怎麽說下去了。
“是不是覺得還是做殺手比較適合你?”薛梓彤輕笑,語帶玩味的說道,“別以為你打扮得精明的樣子就真能做商人。這裏麵的道道,不比做殺手來得簡單。”
“確實。”閻王點了點頭,也不再管什麽禮節,徑直一屁股坐回了椅凳上,道,“直接說吧,你是不是想知道雇我的人是誰?”
“不想。”薛梓彤搖頭,再次說出一個讓閻王覺得意外的回答。
“不想?”
“廢話。難不成我想你就會告訴我?”薛梓彤笑,看向閻王的目光也毫不掩飾的變得不屑起來,“明知道沒可能的事,幹嘛還要費那個時間跟去精力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