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右丞之爭
聞言，薛起再次沉默下來。而他眼底的期盼也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
“我隻能說，是，也不是。”薛起暗歎一聲，有些疲憊的答道。隨她怎麽去想吧，反正，他無愧於心便罷。
“父親。”薛梓彤亦是長歎一聲，歎道：“看來您還是不夠了解女兒啊。”
“嗯？”薛起疑惑，有些不解的望著薛梓彤，等著她的下文。
“且不論那信的真假，單是您與那李姓將軍的關係，您就應該事先告訴女兒啊。這樣，女兒也好提前想好應對的法子啊。”薛梓彤長歎一聲，解釋道：“再者，我想告訴您的是，就算這事真的是您所為，女兒也一定會支持您到底！”
“梓彤！”薛起狠狠的瞪了薛梓彤一眼，又再緊張的望了眼書房外麵，而後才又回過頭盯著她，戒備的說道：“這樣的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麽？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說著，薛起若有所思的瞥了那信封一眼，他真的很想知道，薛梓彤究竟是從哪裏得到這封信的。
這封信裏其實裝著兩封信。一封，是一份名單，名單上寫邊關守將的名字，其中一位李姓將軍的名字被圈了出來。另一封信是則是另一個人寫給這位李姓將軍的。從內容上看，這信並沒有什麽不對勁，不過是同僚間往來的問候信件罷了。
但問題也出在這問候上，試問，兩個平日裏並無交情的人，又怎麽會忽然間有書信來往，且隻是為了問候？
更重要的是，這信裏還寫了邊關糧草的事，而這信的發出時間也正好是邊關暴動的前半月。換句話說，那李姓將軍再收到這信後不久便領著自己手底下的兵嘩變了。
表麵上來看這信沒什麽，可前後這一聯係，這信便顯得很有問題了。而更有問題的是，這個寫信的人，便是薛起。
直到看了這封信，薛梓彤才忽然明白，蕭弘瑾會有那樣的懷疑，也並不是無稽之談啊。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忽然明白，為何朝堂之上薛起會對邊關一事不發一言。
“我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不過，若父親真要那麽做的話，女兒絕對第一個舉手讚成！”薛梓彤淡然一笑，麵上閃著某種不知名的光。
景延帝早已遲暮，太子陰狠，二皇子無能，三皇子被廢，現下的蕭家也就蕭弘瑾還算個人才。但是，如果薛起真的決定的反的話，她絕對支持到底，就算拚著與蕭弘瑾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雖薛起是武將，不一定懂得治國的道理，可他卻有著一顆真的愛民為民的心，身為上位者，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他隻要懂得知人善任的道理便已足夠。而且，他還有薛梓彤在一旁出謀劃策。
薛梓彤相信，她既能將一個龐大的黑道打理好，並讓它成功漂白，那她也一定能將這個國家打理好！
更重要的是，薛起是真的愛的他，不論發生什麽事，薛起都絕對不會背棄他。因此，若一定要在薛起與蕭弘瑾之間做選擇的話，她一定會選薛起。這是毋庸置疑的！
“梓彤，我希望你記住，就算我不再忠於皇帝，但我也絕對不會背棄大曆！”薛起嚴肅的盯著薛梓彤，沉聲說道，“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雖是為了保全將軍府，但我也仍然沒有想過要背棄大曆。”
“女兒明白了。”薛梓彤點了點頭。薛起能有現在的改變，已屬不易，她也沒真的指望他會真的揭竿而起。
“那這事父親究竟是何看法？看得出來，您與那李將軍是有舊情的。不論這事真相如何，暴動之事始終是他挑起來的，照景延帝的性格，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我也在想這事。可我的立場……”薛起輕歎一聲，終是沒將後麵的話給講出來。
城外，房書平總算將先行一步的蕭弘璟給追上了。但是，他心底的疑惑卻是更加的重了。
“你究竟要幹什麽？”房書平四下打量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問道。
“找大公主啊。”蕭弘瑾有些不明所以的答道，“不是你爹讓我去找她麽？”
房書平有些無語，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但是，找大公主為什麽要來城外？
“找大公主的話，不是應該去公主府麽？”
“跟著來就是了。”蕭弘瑾撇了撇嘴，而後重新將懷疑的目光定在房書平的身上，道：“倒是你，真的不知道望鄉侯為何讓我去找大公主麽？”
“他沒說。”房書平答道。
“是你沒問吧。”蕭弘瑾無語，轉過頭來望了眼不遠處的莊子，再次揚起了馬鞭。
見狀，房書平也立刻跟了上去。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那個古板老爹，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片刻之後，一座古樸的院落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
蕭弘璟翻身下馬，隨手將韁繩遞給了前來接應的小廝，也不等房書平，便徑直朝著園子裏走去。那神情，就像這園子是他家後院一般。
“喲，這麽快就來了？我還以為你會過兩天才來呢。”
相隔甚遠，房書平便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而後瞬時怔住了。這園子清幽僻靜，現下還有個女人，莫非，真的是蕭弘瑾的“後院”不成？
隻是，這聲音聽起來怎麽有些耳熟？
“望鄉侯家的小子，你鬼鬼祟祟的縮在後麵幹嘛呢？”那女聲再次響起。
房書平猶豫了一下，而後快步趕了上去。可待他看清那女人的模樣時，卻不由得立刻跪了下去。
“大……大公主。”房書平有些發愣，蕭弘瑾的相好竟然是大公主？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點吧？
“你這麽慌張做什麽？”大公主有些疑惑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房書平，不解的問道。
“沒……沒什麽。”被大公主這一問，房書平瞬間有種被當場抓住的感覺，不由得更加的慌了，說話也變得結巴了起來。“臣房書……平，見過大……公主殿……下。”
“行了，你起來吧。”長公主被他這麽模樣逗得笑了出來，因而對他失儀的事情也不再計較了。
“謝大公主。”房書平心有餘悸的從地上爬起來，偷偷打量了一下蕭弘瑾的麵色後立刻將頭給低下了。
他是真的以為蕭弘璟與大公主之間有點什麽，而且，他總覺得蕭弘瑾帶他來見大公主是別有深意。莫非，他是故意讓自己發現他與大公主的秘密，然後趁機除掉自己？
大公主並不知道房書平存了這樣的念頭，因此也沒怎麽多理他，大公主並不知道房書平存了這樣的念頭，因此也沒做多想。反倒是蕭弘瑾，看向他的目光越發的意味深長了起來。他雖不知道房書平在想些什麽，卻也能從他的表情猜出一二。反正不是什麽好事就是了。
可蕭弘瑾越是這樣，房書平便越是覺得不尋常，一時間竟然萌生了先行離開的念頭。
“行了，都別在這立著了，進去說吧。”在房書平將想法付諸行動之前，不知情的大公主已先行開口，招呼著兩人朝內堂走去。
坐定之後，蕭弘瑾再次瞥了房書平一眼，而後才緩緩開口，對著大公主問道：“這小子方才來找我，說是望鄉侯大人讓他來的，但卻沒說什麽事，隻是讓我務必來見您一麵。不知您是否知道原因？”
“我就知道你不是專程來看我的，看吧，還真讓我給猜中了。”大公主爽朗一笑，笑道，“這事望鄉侯已經跟我說過了，本來他是想直接跟你說的，不過讓我給攔下來了。”
“哦？”蕭弘瑾越發的疑惑了，原以為大公主也不過是個傳話的，現下看來，似乎這事與她也有關係了？
“柳昂川死了也有一陣了，但右丞的位置卻一直懸著，那望鄉侯找你也是想問問你有什麽看法罷了。”見蕭弘瑾麵露疑色，大公主也不再囉嗦，徑直將事情始末給講了出來。
同薛起一樣，在皇子的派係爭鬥中，望鄉侯府也一直是保持中立。但是，有著房書平在，望鄉侯府便不可能再保持中立。無論望鄉侯怎麽做，在別人眼中，他就是蕭弘瑾一派的。再加上房和暖與薛梓彤交好，而薛梓彤又是蕭弘瑾的未婚妻，因此，望鄉侯也隻能選擇支持蕭弘瑾了。
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節之後，蕭弘瑾不由得笑了出來。
“怎麽，望鄉侯大人也對這右丞之位敢興趣麽？”蕭弘瑾意味深長的盯著坐在一旁的房書平，輕笑道。
“呃，我怎麽知道？”房書平愣怔，古板老爹也沒跟他說過這話啊。
“望鄉侯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大公主輕笑，高深莫測的回道。
“這又豈是我能決定得了的。”蕭弘瑾輕歎，說出了一個讓人無奈的事實。
莫說是他，就算是太子，或者最為得寵的蕭弘月，也依然無法決定此事。無人能左右景延帝的看法。說得多了，反而會被他猜忌。
“先別管能不能決定，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意屬何人便罷。”大公主氣定神閑的答道。看她那神情，似乎隻要蕭弘璟願意，她便有辦法將那人推上去一般。
“這……”蕭弘瑾有些遲疑，暗自凝神想了一下之後，這才重新將目光落在大公主的身上，正色道，“弘璟心有疑惑，不知姑母能否替弘璟解疑？”
算輩分，蕭弘瑾的確應當喚大公主一聲姑母。但是，從他有記憶開始，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稱呼她。這一聲姑母，不隻是一個稱呼，更代表著一個立場。
“你說。”大公主揚了揚嘴角，應了他這一聲姑母。
如此，這房內便再無公主，再無皇子，有的，隻是一對閑話家常的姑侄。至於房書平，則直接被兩人有意無意的給無視了。
“姑母向來喜歡清靜，就算有人相求也從不多言半句，為何現下又……”
“為何現下又主動攪合進來了？”大公主接口，將蕭弘瑾沒能說全的那半句話給說了出來。
蕭弘璟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而後默然，靜等大公主的下文。
“若我告訴你是因為我喜歡薛家那丫頭，你信麽？”大公主意味莫名的扯了扯嘴角，淡聲回道。
蕭弘瑾苦笑，這算什麽理由。或許大公主是真的喜歡薛梓彤，但是，也不至於到為了她而改變自己立場的地步吧。更重要的，以大公主的性子，她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這些年我確實甚少參合你們的事，一來是我不願意，二來，是我不願意皇兄為難。”頓了一下，大公主苦笑一聲，繼續解釋道：“但我公主府什麽狀況，想必你也聽說過一些。所以，我怎麽著都得為自己多想想，替自己留條後路不是？”
大公主雖受盡景延帝的寵愛，可到底是嫁了出去，而駙馬的為人……身在皇家，親情是最為薄弱的，若有朝一日景延帝有個三長兩短，那大公主現下的風光立刻會蕩然無存。
“弘璟明白了。”蕭弘瑾了然般的點了點頭，回道，“姑母既然相信弘璟，弘璟自不會讓姑母失望。”
大公主悵然一笑，回道：“如此，你可能告訴我意屬何人去坐那右丞的位置了？”
“不是我不說，是我真的不知道。”蕭弘瑾亦苦笑著回道。
隱忍這些年，蕭弘瑾雖然也暗中積蓄了些力量，可若與太子等人相比，到底還是太過薄弱了些。太子雖不得勢，可好歹還有齊家的支持，而蕭弘月也有柳家在背後做後盾。至於蕭弘瑾……雖與薛家結了親，但薛起的態度，卻一直曖昧莫名。
“要不，就選望鄉侯？”大公主瞥了一眼沉默的坐在一旁的房書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以房書平與蕭弘瑾的關係，再加上望鄉侯自己的態度，就算真的推他上去，似乎也沒什麽不可。
“望鄉侯……右丞之位，高居一品，以望鄉侯現在的官階，恐有些困難。”蕭弘璟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說出了這個不爭的事實。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要怎麽辦？”大公主有些煩躁，若不是受人所托，她又何必攪合到這些事情中來。
“要不，你去向薛大將軍請教請教？”大公主有些不確定的提議道。事實上，她真正想讓蕭弘璟去找的人，是薛梓彤。
“嗯，回頭我便去將軍府走一趟。”蕭弘璟點了點頭，應了下來。就算沒有此事，將軍府也仍然是要去的。
先前在知味軒的時候，薛梓彤莫名其妙的負氣離開。蕭弘瑾能感受到她忽然間的冷淡，他想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不想兩人好不容易親近了的關係再次因為這些莫名的事情而變得緊張。
念及於此，抬眼打量了眼屋外的天色，蕭弘瑾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向大公主行禮告辭：“姑母今日的教誨，弘璟記下了。現下天色已晚，弘璟先行告退，回頭得空了再來探望姑母。”
語畢，蕭弘璟直接轉身，拖著仍在一旁發呆的房書平離開了。
自大公主的別苑出來之後，蕭弘瑾便直接回了城。向房書平交代了一番之後，兩人便分道揚鑣了。
猶豫了一下，蕭弘瑾終是棄了直接去將軍府的念頭，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而這時，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
往常這個時候，城門早已落鎖。但今日卻有些異常，城門不但沒有落鎖，反而有很多策馬之人呼嘯而過。而城門守將竟然也沒有將這些人給攔下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無論朝中官員還是普通百姓，但凡聽到這蹄聲的，都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外麵怎麽回事？怎麽這個時候還有人在街上策馬？”回到王府之後，蕭弘瑾立刻找人將秦季同叫了過來。
京師的守衛雖不由紫衣衛負責，可現下這種情況，也著實太不尋常了一點。
“是邊關送來的加急快報。”似料到蕭弘瑾會有此一問一般，秦季同才剛踏進門，便立刻將自己剛收到的消息全都講了出來：“先前派出去的欽差，才剛抵達邊關不久便死了。”
“死了？”蕭弘璟有些錯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怎麽死的？”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但根據紫衣衛傳回來的消息，可初步斷定為謀殺。”秦季同回答道。
聞言，蕭弘璟點了點頭，示意已然知曉。秦季同所說的這些，是紫衣衛傳回來的消息，紫衣衛有著自己的一套傳送消息的方法，因此比那加急快報還要快上幾分。另外，既然紫衣衛都隻知道這些，那麽，想必那折子上的內容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這麽說來，邊關之行似乎要提前了啊。
大將軍府。
將軍府一早戒嚴，就算是白日裏也有許多的侍衛來回巡邏，更何況現下已經入夜。也正是因著這樣，外間的騷亂才一點也沒有傳進府中。準確的說，是沒有傳進薛梓彤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