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沐蔓提著保溫瓶,輕快地走在醫院的走廊裏。
走廊裏的護士每個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都會笑著對她道:“趙小姐,又來看你的男朋友啊。”
趙沐蔓微笑著,隱隱有絲尷尬。
現在三樓的護士沒有一個不認識她了,可是造成這麽轟動的原因,卻是趙沐蔓這輩子幹過的最丟臉的一件事了。
想到那天,自己象發瘋了似地趕到醫院,不顧護士的阻攔,一腳踢開病房的大門,結果卻看到趙衍好好地坐在那裏,一屋子的人都傻愣愣地看著自己。
而自己當時,披頭散發,神情瘋魔,臉上估計還有沒來得及擦幹淨的眼淚,那模樣,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如果當時地下有個洞,趙沐蔓一定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可是地下沒有洞,所以趙沐蔓隻好在一屋子詭異的目光中訕訕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從那以後,整個三樓外科都知道趙衍有個特別愛他的女朋友,隻不過是胳膊受了點輕傷,居然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而且還很凶悍,竟然連三個護士都沒能攔住,一腳就將病房的門給踢開了,真不愧是警察的女朋友。
每每聽到這樣的傳聞,趙沐蔓都覺得整個臉都要燒起來了,趙衍倒是很得意,成天樂得合不攏嘴,每每惹得給他換藥的護士調侃他。
有一次,有個小護士笑問他什麽時候發喜糖吃,趙衍竟然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快了快了。”一旁的趙沐蔓恨不得朝他胳膊上的傷口再來一下子,看他還老不老實。
鬧出了那麽大的烏龍之後,趙沐蔓才知道,原來當初嚇得她魂飛魄散的急救車是為威廉準備的。
那天趙沐蔓聽到的“卟卟”兩聲輕響,是特警向屋內投擲的催淚彈。
威廉因為弟弟的到來,精神稍一鬆懈,被特警們抓住機會攻了進來,知道大勢已去,竟然撥槍射那兩個腰上纏著炸藥的手下,想要引爆炸藥同歸於盡。
趙衍一直都在密切關注著威廉,見情況緊張,顧不得雙手都被綁著,一縱身就撲到威廉身上,死死地壓著他。
胳膊上的傷就是兩個人糾纏的時候被威廉開槍打的。可是威廉隨即就被破門而入的特警開槍擊中,趙衍身上的斑斑血跡其實大多是威廉身上的。
威廉受了重傷,被送到醫院急救,而趙衍則負責押送他,順便搭順風車到醫院去包紮傷口。
趙衍傷得並不重,威廉掙紮中準頭不好,子彈並沒有直接擊中手臂,隻是擦破了一層皮。按醫生的說法,最多觀察個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不過既然案子已經破了,又有美女一旁端茶倒水,噓寒問暖,趙衍就趁機賴起病號來。
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後,趙沐蔓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也有些後怕起來。
這世上居然還有人這麽傻,提醒別人注意保護自己,自己還被五花大綁著,居然頂著槍響就衝上去。
如果威廉這槍不是擊中手臂而是打在胸口上......
趙沐蔓再也不想體驗當初那種痛入心肺的感覺了。
也因此,雖然她也知道趙衍的傷其實沒那麽嚴重,但還是一天三趟地往醫院跑,煲的湯更是天天不重樣,惹得同病室的其他病友個個羨慕不已。
趙沐蔓很快來到趙衍的病室門前,隔著老遠,她就聽到了方國儼那震耳欲聾的大嗓門。
方國儼因為不是警察,所以和威廉他們對峙的那天,他不在場,事後他將趙衍罵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說他沒出息,這麽點小情況都搞不定,還弄得受傷,丟他和趙衍老子的臉。
當時趙衍坐在病床上一聲不敢吭,趙沐蔓在一邊看著早上他們局長親自送來的立功獎章和榮譽證書,很識趣地當做什麽也沒聽見。
趙沐蔓推門而入,正看到方國儼一隻熊掌拍在趙衍的肩膀上,那力道讓趙沐蔓在一旁看了都替趙衍不忍,心想幸好趙衍傷的是另一隻胳膊,不然,這一掌下去,愈合得多好的傷口也得裂開。
“方伯伯您又來看趙衍啦。”
趙沐蔓笑著對方國儼打了個招呼,雖然方國儼將趙衍大罵一頓,但卻是同趙沐蔓一樣,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趙沐蔓知道方國儼一向是拿趙衍當兒子看的,兒子受了傷,做老子的哪有不心疼的。
其實說來也奇怪,趙衍受了傷,趙沐蔓居然一次也沒看到過他的父母來探望。
一開始趙沐蔓還以為他同父母關係緊張,後來才知道,原來趙衍壓根也沒跟家裏人說,說是一點小傷,不用大驚小怪的。
趙沐蔓猜想,趙衍的媽媽或許是真不知情,可是他父親肯定知道,不過作為公安廳長,不好明目張膽地來看望兒子罷了。說不定方國儼跑得這麽勤,就是受趙衍爸爸的指派呢。
方國儼看到趙沐蔓進來,臉上就浮現出親切的微笑。
他現在對趙沐蔓是十分滿意,說趙沐蔓在當初的警匪事件中表現冷靜,舉措得當,有大家風範。
趙沐蔓有時候不無惡意地想,方國儼這麽誇她,其實真正的原因是聽說了當初自己因為趙衍而弄的狼狽樣吧。
看樣子自己當初的魯莽舉動不僅滿足了趙衍的虛榮心,也滿足了方國儼的大男子主義心理啊。
希望趙衍的父母不要也知道了自己的丟臉舉動才好,要不然,還不得認為自己是倒貼上去的啊。
方國儼笑眯眯地看著趙沐蔓道:“我正在跟趙衍說,下個月初八是黃道吉日,最宜嫁娶。”
趙沐蔓微微低頭去擰保溫瓶的蓋子,不接方國儼的話頭。
自從她和趙衍“被情侶”以後,十次見麵倒有八次方國儼要提起這個話題,不過以前都是比較含蓄的,這次倒好,直接就上升到定日子了。
趙衍見趙沐蔓低頭不答,就急忙誇張地吸了口氣道:“什麽湯啊,好香!”
趙沐蔓還沒說話,方國儼一巴掌又拍了過來:“瞧你這點出息,這麽點事還拖這麽久。”
趙衍苦笑道:“方伯,我的事您就別操心了好吧,我心裏有數的。”
“你有個屁數!”方國儼老實不客氣道:“你要有數,怎麽這麽久了,小蔓這丫頭還沒點頭啊,當初你老爸要是象你,那還能有你嗎?”
趙衍見方國儼又開始抖落他家老爺子年輕時候的“豐功偉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就是當初沒搶過我老爸嗎,至於惦記這麽久嗎。”
方國儼一瞪眼:“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趙衍急忙道:“方伯,您看,我爸我媽都還沒有見過小蔓呢,您那什麽下月初八,這也太急了點啊。”
“那你還磨蹭什麽啊,你爸媽都問過我幾回了,說什麽時候帶回去看看。”
趙衍輕咳一聲:“我這不是受傷了嘛,等過幾天傷口好了,我就帶小蔓回去。”
趙沐蔓暗中瞪了趙衍一眼,什麽去見他爸媽,自己都還沒有同意呢。
方國儼年紀是大了點,可眼神稅利不減當年,看到趙沐蔓瞪趙衍,馬上就對著她語重心長道:“小蔓,趙衍這小子雖然毛病不少,但我敢保證,還是個正派青年,做老公還是很靠得住的,再說,這小子長得也不錯,帶出去也不丟你的麵子。”
方國儼說一句,趙衍在一旁就點一下頭,嘴裏還不住地應和道:“是啊是啊。”
趙沐蔓的臉騰的一下子就紅了。
正在左右為難,忽然從病房外探進來一個怯生生的腦袋。
趙沐蔓如逢大赦,忙道:“趙曉曉,你怎麽來了?”
趙曉曉從病房外慢慢蹭了進來,神色忸捏不安。
當初他被威廉等人抓到,中途因為想要逃跑,被那些人毒打一頓,雖然沒傷到筋骨,可是幾天過去了,臉上的淤青卻仍然未散,看上去青青紫紫的,有些嚇人。
趙沐蔓雖然對方敏紅深惡痛絕,可是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是有一份好感。
她見趙曉曉神色不安,知道他是緊張,便拉著他的手,笑道:“你來看趙衍?你怎麽知道他在這裏的?”
趙曉曉低聲道:“我想著這間醫院離那裏最近,你們可能會在這裏,就到導醫台打聽了一下。”
他走到趙衍麵前,向他鞠了一躬道:“謝謝你救了我和我媽媽,還有,對不起。”
接著,他又走到趙沐蔓麵前,也鞠了一躬,道:“對不起。”
趙沐蔓和趙衍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