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一回到腦海中,趙沐蔓便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身體就好象被一輛大卡車輾過一樣,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了。
她費力地轉動眼睛,想要動一動,卻發現自己的雙腿被卡在座位之間,完全動彈不得。
在她前麵已經看不到駕駛座,整個出租車的頭部完全紮進了前麵一輛卡車的尾部,而那個曾經滿口保證“不會有事”的出租車司機隻露出一個被鮮血染透的背部,他的前半身已看不到了。
趙沐蔓第一次看到這麽恐怖的場景,隻覺得心裏一陣翻騰,可是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徐灩,徐灩呢?”她忽然想起坐在她旁邊的徐灩,顧不得動一動就疼得鑽心的雙腿,扭頭看過去。
在她右邊,徐灩正趴在前麵的座墊上,頭耷拉著一動不動,從趙沐蔓的視線看去,剛好可以看到血一滴滴地從她的額頭滴落下來,在她的下方形成一攤極為刺眼的血漬。
趙沐蔓心中萬分焦急,努力伸出手去想要將她扶起來,可是她的手臂軟弱無力,連抬起來都很困難,更不要說去扶起別人了。
她焦急地向窗外看去,試圖能找到施救的人。
此時霧已經散去,趙沐蔓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麵的情景。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自己乘坐的出租車傾斜在路中間,後窗玻璃完全破碎,一截車頭突兀地伸了進來,車裏的兩個安全氣囊全部都被彈開,裏麵的兩個人躺在鼓鼓的氣囊中氣息全無,裂成網紋狀的車窗玻璃上到處都是鮮血,呈現出可怖的暗紅色。
車外一片寂靜,沒有人聲,也沒有車聲,仿佛這世界突然間隻剩下趙沐蔓一個人。
看到這幕慘景,趙沐蔓心裏突然湧上一股恐慌。
這是人間地獄嗎?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些人都死了嗎?是不是很快就會輪到自己?
“隻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的容顏,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地思念。”
手機的鈴聲突然打破了這寂靜,趙沐蔓驚得渾身一哆嗦,隨即傳來的疼痛使她意識到這聲音是真實的。
趙沐蔓幾乎是渾渾噩噩地抓起手機:“喂!”
這一聲“喂”,趙沐蔓覺得自己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大吼,可是實際上,她發出的聲音微不可聞。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趙衍遲疑的聲音:“你怎麽了,聲音這麽虛弱,是不是生病了?”
聽到趙衍的聲音,趙沐蔓覺得自己的恐懼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她幾乎是泣不成聲。
趙衍的聲音明顯凝重起來:“出什麽事了?你在哪裏?我連著幾天打電話都不通,你先別哭,乖,告訴我地址,我馬上趕來!”
趙沐蔓哽咽著,斷斷續續道:“我......我也不知道在哪,霧太大,好象是出車禍了......我們的車被卡著了......司機死了,徐灩也不知道怎麽樣,到處是血......我很害怕。”
“你別怕,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們的,你現在先想辦法從車裏出來,你受傷沒有,還能不能動?”
聽到電話裏趙衍的聲音穩穩傳來,趙沐蔓覺得有了主心骨一樣,心裏的恐怖也消退了許多。
“不行,我的腿被座位卡住了,我動不了。”
“座位旁邊有個拉手,你用力拉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座位掀起來?”
趙沐蔓摸索著找到拉手,試了幾下,喘息道:“不行,已經卡死了,而且我也沒有力氣。”
趙沐蔓正說著,忽然聽到前麵聽到“嘭”的一聲,接著,便聞到一股濃濃的煙味。
“啊!”趙沐蔓驚叫一聲。
“怎麽了?”趙衍的聲音急急傳來。
“我剛才聽到很響的聲音,還有很濃的煙味。”
趙衍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那一定是車子著火了,小蔓......”
他話音未落,電話卻突然中斷了。
趙沐蔓看著自動關機的手機,心中不住痛罵,還諾基亞呢,這電池也太不經用了。
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趙沐蔓重新變成孤身一人,她心裏更加害怕,恨不得大哭一場,或者幹脆暈過去眼不見為淨。可是理智卻告訴她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她這個人,缺點一大堆,膽子小,又怕痛又怕死,還貪慕虛榮,可是如果真把她逼急了,卻往往能激發出不同尋常的勇氣。
就象上次碰到劫匪,明明害怕得渾身哆嗦,可是聽到那兩個歹徒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時候,竟然能發出河東獅吼。
“不行,我不能死,我重生在趙沐蔓身上已經夠倒楣了,上一世跳樓而死也夠可怕了,這次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好看些,絕不能再有被燒成焦炭一樣那麽悲慘的死法。”
趙沐蔓碎碎念著,努力在車裏摸索著,想找一樣東西來把座位弄開。
此時煙越來越濃了,趙沐蔓隱隱能聽到“劈哩啪啦”的聲音,顯然是什麽東西燒著了,如果火燒到油箱,勢必會發生爆炸,那時候,卡在車尾部的自己一定不能幸免。
現在她的喉嚨已經感到很不舒服,呼吸也有點困難,濃煙已經大量衝進車內,如果再不想辦法,即使火不燒過來,她也會因為窒息而死。
車裏煙霧彌漫,更加阻礙了趙沐蔓的視線,她摸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麽工具。
難道真要死在這裏?
她轉頭看向徐灩。
剛才她曾經推過徐灩,想要將她弄醒,然後幫助自己一起逃出車外,可是無論她叫也好,掐也好,徐灩都一動不動,如果不是她胸部還有輕微的起伏,趙沐蔓都懷疑她是不是還活著。
趙沐蔓看著窗外已明顯可見的火光,咬咬唇,下了一個決心。
之前徐灩因為是將雙腿蜷在後座上睡著,所以她並沒有被卡住。
既然自己注定是出不去了,那,逃掉一個算一個吧。
她使勁去推自己身邊的車門,紋絲不動,看來連車門都被撞得變了形,打不開了。
好在因為怕暈車,車窗卻是開著的。
趙沐蔓奮起餘力,將徐灩從身旁慢慢拖了過來,讓她趴在自己身上。
當徐灩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趙沐蔓感到被卡著的雙腿一陣劇痛,痛得她幾乎忍不叫出聲來。
她咬著牙,將徐灩的身體一點一點撐起,從窗戶那裏往外推:“你整天說減肥,其實一點也沒減,呼呼,這麽重......咱們好歹相交一場,以後清明節可得多給我燒點紙錢,不過,也說不定用不著,這一次,說不準我又穿到誰身上了呢......要真那樣,咱姐倆也許還有相見的時候。”
趙沐蔓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終於將徐灩推到窗口,這時,趙沐蔓再也支持不住,手一鬆,任由徐灩從窗口“啪”的一聲跌到地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加重傷勢。
此時,趙沐蔓覺得自己眼冒金星,嗓子裏發甜,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靠在座墊上,心裏默默道:“就算摔斷胳膊腿也好過送命吧,我已經盡力,剩下的就看你的運氣了。”
趙沐蔓覺得自己的力氣在漸漸流失,神智也再一次模糊起來,闔上眼之前,她想著:“剛才應該跟趙衍說一聲再見的。”
另一邊,趙衍正心急如焚。
從幾天前開始,趙沐蔓的電話就一直打不通,到她家敲門也沒有回應,門口聽保安說她和一個女孩子一起出門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不死心,每天都會撥上幾遍,好容易撥通了,卻始終沒有人接。
聽著電話裏一遍遍地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趙衍心裏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一遍又一遍地撥著,終於,電話裏傳來了她的聲音。
他還來不及欣喜,就敏銳地聽出她的聲音明顯不對勁。
有氣無力,似乎隨時都會中斷。
他急忙追問,才知道她竟然出了車禍。
從趙沐蔓的話中,他可以推測到,她乘坐的出租車一定撞到了前麵的車子,而後麵的車子又因為刹車不及撞到了她的車子。
她被卡在變形的座位中不能出來,聲音聽起來既虛弱又無助,趙衍很擔心她受了傷。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就算知道,路途遙遠,他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趕到。
想到她在那裏時刻麵臨著死亡的威脅,他卻在這裏束手無策,趙衍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電話裏他竭力保持著聲音的穩定,不敢露出絲毫的慌亂,他知道,他的情緒很可能會影響到趙沐蔓的情緒,在這個緊要關頭,如果趙沐蔓慌了手腳,那就和等死沒什麽區別了。
可是再怎麽告訴自己要鎮靜,在聽到車子燒著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焦急起來。
作為警察,他當然知道車子一旦燒著,火勢便很難控製,而被卡得變形的座位沒有專門的工具,是不容易弄開的。
“快想辦法,快想辦法!”趙衍拚命深呼吸,腦子裏飛快地轉動著。
可是還沒等他想出辦法來,“嘟”的一聲,電話卻中斷了。
趙衍一驚,再打過去,無論如何也打不通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連外套都沒穿,抓起車鑰匙就跑出去。一邊跑一邊給交警隊的朋友打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趙衍顧不上客套,急急忙忙便道:“十萬火急,快幫我查一下高速路上哪裏出了車禍?”